第52章 往生花
夕阳的余晖将西天染成一片淡金色。席方峻站在坟墓前，几缕清浅的光线轻轻地落在墓碑父亲的笑脸上。
婉华看着长久伫立的席方峻，迟疑良久之后，又走到他跟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块淡褐色的亚麻布帕，“你曾经说过，这花有渡人往生的力量。有一天，你难过了，你看到这花的艳色，心里便会生出无限的希望来~”
席方峻低头看着叠成长方的布帕，婉华走后，他展开布帕，里面是那朵他求婚时的彼岸花。布帕的一角，同样绣着一枚小小的彼岸花朵。
席方峻回头看去，不远处，凌光天将再次怀有身孕的婉华扶上车。凌光天动作体贴，婉华对他的神情却有几分冷淡。
席方峻回到滨江后，凌光天已经凭借地产，成为滨江的首富了，也是媒体报道经济栏目里出现最频繁的人物。他现在正向全国扩充地产生意，并在不同行业进行联合投资。
而现在滨江的八卦记者最乐于报道的却是他和集团CFO间不清不楚的联系。
半年后，凌光天和张乐萱夜宿酒店的照片终于被记者拍到。凌光天最后的公关策略竟然是叙述了一段他和张乐萱相知相识的美好的爱情，此段无奈的婚外心动意外地得到许多男人的共鸣。
甚至许多严肃的文学媒体杂志，也开始就此正儿八经地写下了他们的爱情故事，并深入探讨婚姻生活的本质。
朱照月看到报道，气得将杂志撕碎扔垃圾桶。
梁叔元惊道：“莫动胎气，伤了宝宝！”
“方峻，你说句话啊，婉华是我们的好朋友，你们两个去把凌光天揍一顿啊！你们两个有没有血性啊！”朱照月怒道。
席方峻却是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说话。
晚上的时候，婉华还是打了电话给他。
“方峻，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我感到很崩溃，也不知道跟谁说，爸爸不会听我说得，只会觉得我活该！~”
“方峻，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婉华突然转话题道。
“婉华你冷静一点~”
“现在你也不喜欢我了对不对？我知道，我老了，我不是十几岁的可人少女了~”
婉华呜呜哭了起来，“我现在除了是孩子的母亲外，什么也不是，不再是个美丽的女人，所以他找了别人~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当年我是那样一心一意地爱着他，可是他转眼有了别的女人，在媒体铺天盖地地渲染了这样一段求而不得的爱情~
他变成了多情的人，那我呢？方峻，我呢，我是阻挡他爱情的人吗？
可是，方峻，我的爱情呢？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他。方峻，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选择他。我现在已经不再美丽了，全世界都不会再爱怜我了，没有人了~
“婉华，你能离婚吗？”席方峻突然问道。
“离婚？”婉华泣不成声，“可是我的小泽怎么办？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离婚，他们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放下电话后，惆怅地看着窗外。
两个月后，婉华早产的消息传来。席方峻同梁叔元一同去往医院看婉华。
凌戈住在保温箱里，浑身皱巴巴的，看上去极其虚弱。同样虚弱的还有病床上的母亲。
“方峻，你知道吗？原来那个凌光天娶婉华前竟然已经有妻女了，这样一来，婉华算什么了？勾引人夫的千金小姐吗？”梁叔元愤怒地道。
婉华神情不动，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从脸上滑落。她缓缓拉过被子，将头蒙了起来。
“假如你过得不开心，即便是为了孩子，你也该离开他~”席方峻看着病床上的人道。
“我们的家事不牢你烦心！”凌光天进来病房，看着席方峻阴沉着脸道。
“你还有脸来！”梁叔元愤怒地看向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抡起拳头挥过去。
“我的妻子在这里，我当然要在这里~”
“滚！快点滚！”婉华突然从床上坐起，朝凌光天歇斯底里的咆哮。
“滚！滚！你快滚！”
“婉华，你听我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凌光天试图将婉华搂到怀里安慰，却激起婉华更激烈的情绪抵抗，“滚！滚！滚啊！我求求你！快滚啊！”她突然嚎啕着大哭起来，引起走廊外人的围观。
席方峻看向朱照月和梁叔元，“你们陪着婉华~”
说完，他拉着凌光天出门，耐着语气道，“有什么话等她冷静下来你再说吧~”
凌光天甩开他掣着自己的手，怒视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去往儿童病房看望凌戈。
他方才走两步，看见斜对面的楼梯口，凌泽静静站在那里。那孩子看着他，表情冷肃。
凌光天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不动了，在无形中缓缓地压迫着他。
“小泽~”凌光天艰难地开口。
凌泽越过他，进了病房，看着稍微平静却仍啜泣不止的母亲，无声地坐到她身边。
婉华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而后将凌泽抱到怀里，把眼泪忍了下去，不再哭泣。
过了一个月，住保温箱的凌戈终于被接回家里。生活好像渐渐回归了平静，社会每日都有大事发生，凌光天的那点八卦，人们在饭后也嚼够了。
席方峻朝看云霞晚看星，却始终没能等到他想等的消息。
一天他看完书正准备入睡时，突然客厅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去客厅接电话，却是婉华打来的。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婉华？”
“你过来陪我可以吗？”婉华道，她的声音冰冷无比。
“你怎么了？”席方峻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
“你来陪我可以吗？”婉华只是冰冷地重复这一句。
“你在哪里？”
“红枫酒店，302房间~”
席方峻听见久久不说话。
“你来吗？”婉华又问了一遍。
席方峻依旧不说话。
电话那边婉华似乎冷笑一声，然后道，“我知道我老了~”
“你不老，你才二十多岁~”
“你来吗？”婉华执拗地问。
“婉华，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我看上去不冷静吗？”电话那边婉华冷笑道，“我以为上次他是忍耐不了我怀孕出轨，我现在才知道，自打我认识他之前，他就是一个步步为营，精于算计的人，我竟然也做过一次拆散别人家庭的事~~”
“这与你无关……”
“你来吗？”
“你冷静一点…”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淡漠，“罢了，我还可以找别的人……”
席方峻心随着挂断的电话坠了下去，电话怎么也无法再次接通后，席方峻忙穿上外套，奔到楼下，一路开车赶到红枫酒店。
他不断敲着332的门，无人应门，但是他刚来时分明听见了你们窸窸窣窣的声音。
情急之下，他猛地撞门，结果看见婉华的衣服已经被一个侍应生脱了一半。她面容颇为麻木淡漠，旁边的酒店侍应生则是一脸惊慌失措。
侍应生看见席方峻那一刻以为他是婉华的老公，吓得脸色苍白，“是她让我这样做的！是他让我这样做的！”
席方峻拎起侍应生直接把他甩到门口，那人便仓惶地爬起来跑掉了。
席方峻关上门，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婉华身上，然后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你要我吗？”婉华抬头看向他。
“婉华，你和他离婚吧，带着孩子和他离婚吧~”
“然后呢？”
“然后我娶你~”
“那你现在要我吗？”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席方峻跪在她膝盖前，轻声哄道。
婉华看着他，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无声流了下来。
席方峻看向房间，看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
最后看向婉华的圆环耳坠，他低头摘下他一边的耳坠，然后跪在她跟前，“这个你送我好不好~”
婉华点点头。
席方峻咧嘴笑了，单侧的虎牙让原本看上去锐气锋利的他变得有几分稚气可爱起来。
席方峻将那个耳环套在婉华的手指上，“你和他离婚，然后嫁给我好不好？”
婉华看着他，笑了，像一朵明艳动人的玫瑰，然后轻轻地一字一句地道，“不好~”
那双明亮如盈秋水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水雾，然后眼泪再次一滴一滴在脸上流淌，掉落。
“男人…男人…”她慢慢地道，“没娶回家的女人永远的明艳动人，即便老了还恋恋不忘。
但是一旦娶回家，顷刻便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不嫁人，我不嫁任何人，永远永远不嫁任何人！永远不嫁任何人！”
她一边冷笑，一边任泪水流淌，眼神里却透着某种绝望又疯狂的意味。
“你要我吗？你今晚要我吗？你不要我的话，你走，还会有人要我，我知道还会有人要我。你看刚才就有人要我~”
“婉华，你冷静一点~~”席方峻看她的眼神也跟着碎裂开来。
婉华被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刺激到，“我现在是不是特别悲哀？我是不是特别悲哀？我能怪谁呢？我这么悲哀，能怪谁呢？还不是自己蠢？我没有任何魅力了，我只是个蠢女人，我只是个蠢女人…”她情绪激动，语带哽咽地道。
席方峻一下子将她抱到怀里，猛地亲吻了下去。
“方峻，你还喜欢着我对不对？”婉华低声喃喃道，然后最后的声音也被埋于席方峻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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