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三世镜34
玄历九万九千九百四十年，天罚年终结。
晴天白云代替满天污秽，重新照耀大陆，变异的植株迅速枯萎，腐败产物化作新生作物的养料，飞禽走兽重新出现在百废待兴的森林之中。
不过半年，强大的位面自愈力便让一切如旧。但地上被腐蚀辨不清面目的白骨，向幸存的人们昭显着灾厄的本质。
救助会的领导者们号召灵师举起武器清算无恶不作的流寇强盗，重新建设自己的家园，满天的声讨声中，一座座城镇村落拔地而起。
游若君为救助会资助了大笔的资源，各色的疗伤药，建设类灵器，提供修复力的灵材等等。出手之阔绰让救助会的牡丹大姐刮目相看。
“还有一部分的食粮与生活日用品，不是什么重要的什物，加之我的储物灵器也放不下便没有运来。牡丹大姐可需要？如若需要我便再去一趟。”游若君询问道。
牡丹咧嘴笑了笑，“少君殿下客气了，哪能事事都叫您亲自跑一趟？现在正好小苍胧手里派发物资的事告一段落了，让他跟着您去吧。”
二人谈笑间，苍胧正好走来。
初见时十二三的少年此时已经长大，英姿飒爽的模样叫人眼前一亮。
“大姐头叫我？”
“哎呀呀，说到这就来了，少君殿下那儿还有些米面粮食要送来，小苍胧你随少君殿下跑一趟吧！”
听见此话，苍胧故作垂头丧气，嘴贫道：“一口一个小苍胧叫得好听，天天净给我指派这等无聊的活计！大姐头我已经不小了，为何不给我分配清洗流寇的任务？”
“哈哈，这不是还把你当孩子嘛！没事，等你回来我保证让你荣亮哥给你安排！”
“真的？先说好，骗人是小狗！”
“真的！”
得到肯定答案的苍胧，洋洋洒洒来到游若君身边，轻车熟路地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少君殿下。”
“没大没小的。”牡丹在后方吐槽道。
幸亏少君殿下是个不端架子的老好人，不然小苍胧这般轻浮的模样，多少会让少君殿下心里起疙瘩。
穿越者啊……一个两个都没有敬畏之心，小苍胧如此，苏静亦如此。
想到苏静临走前说的异想天开的话，牡丹无奈地叹一口气。
这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
魔域藏英岭内
“主上！您是要一个人去？”
原本低头领命的乖奴，听见游子卿说及自己前去拖住九重天的尊者时，不由得昂起头失声质问出口，他情绪激动道：“这太危险了！就算不带白大人，那……起码请您带上我，或者容时！”
言辞激烈浑然已经忘了，这里最大的规矩是听命令。
游子卿少见的没有纠正他的无礼，只浅浅道：“你和容时可都走不开，放心，我自有安排。”
说着，他将沙盘上的每一位棋子落于大陆各处，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其中深紫色的棋子们所在的位置两两相连，刚刚好排除其余杂色棋子，将米色棋子全部圈在里面。
一旁的白给听见游子卿要独自前去九重天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总不至于，又要复刻一次两万年前的事情吧？
“什么为什么？”对于阿白，游子卿多了些许包容，话语间染上淡淡的人情味：“总要有人在正面与那群尊者硬碰硬，不是我去，难不成是你去？”
阿白顺势道：“那起码我们一起去胜率也……”
他说着，话语被游子卿毫不留情打断，只听他反问道：“那藏英岭谁坐镇？接下来的计划谁发布下去？”
说话间，游子卿从灵器里取出一件与他平日穿衣风格迥然不同的暗色大衣，被衣服分走部分目光的阿白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游子卿发型与往日有所出入。历来将头发梳洗整齐的他，今日打扮得像个毛糙少年。
等等，这个发型为什么如此眼熟？
白给开口建议道：“就算，我们不能同行，那你也不能一个人……”
“现在还有哪里能调出来人手？阿白，破坏天道的基石至关重要，大家都调动不开的。”言语中原本残存的人情味也退去，疏离规整的调调叫人读不出半点情绪，仿佛一台冷漠的机器。
“所以你就要独自去拖住那群尊者？！”
“……”
游子卿摆摆手阻止了阿白接下来的质问，他大步流星踏出门外，笔直的背影落在阿白的目光中恍若若干年前，在一个朦胧的月夜，游子卿也是这副打扮，如现在一样，留下向前的背影后，用不容置疑的话说道：“你们按计划行事。”
然后呢？
然后他与乖奴容时十二一起，按照他的话布下笼盖天下方方面面的棋局，紧接着匆匆前去汇合的他便目睹了战败被折磨的仅剩骨架的游子卿被丢上应劫台一幕！
如果不是他带着可以存放灵魂的容器，如果不是游子卿逃脱命数留有后手，如果不是游书旭遇见他看破不说破……
没有这些如果，白给不敢想象，两万年后的今天会是何等局面。
现在游子卿竟然又要独自一人前去九重天，迎战那里的尊者们！
“你若是回不来她怎么办？她由谁来救？”阿白面上的焦急与担忧溢于言表，他搬出顾仪安做大旗企图劝阻游子卿这堪比送死的决定。
同样的错误，不值得再来一次！
可就算拿出顾仪安做大旗，游子卿还是不为所动。
他的目的太明确了，为了目的达成，他必须确保计划的每一环都分毫不差地进行。
这是他与清疏横跨一生的对弈，他无法对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告知计划全貌，哪怕是阿白，知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游子卿神色不明地浅浅留下一句“苏静会救她的。”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亦如两万年。
见游子卿独自离开，拿不定主意的乖奴看向阿白：“白大人……主上他……”
阿白犹豫半晌，最终下定决心大袖一挥，“那就如他所说，我们按计划行事。”
……
今天的九重天里，安静得非常。
忙里忙外的万俟先生去了帝都处理学院与大陆的事情，备受瞩目的戴慕晴前往大陆还未归来，游若君号召对大陆进行全面灾后重建，拉走了一大批世家的中流骨干和他们的亲眷，某些与家族理念不合的叛逆人士，也多加入了民间救助会的重建活动中。
剩在结界里面的，多数都是些世家大族的顽固派与隐退的尊者了。
在一片安宁中，轰隆一声巨响将所有祥和打破。
九重天结界维护的一片祥和的晴空被从外部撕裂，乌云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雷鸣闪过的刹那，一道足以撕裂大陆的灵力自破口处而来，直插九重天结界的核心处。
在这道灵力即将落下来的霎时间，六道不同的灵力或直或柔涌来，将之抵挡，紧接着，六名尊者一同出现在九重天上空。
“来者何人！”
九重天结界里众人惊恐地看着头顶景象，一半阳光明媚一半大雨滂沱，黑压压的半边天里，一名深蓝长发的男子踏空而来。
多么完美无瑕的皮囊啊，他只是笔直地站着，眉梢嘴角带着标准的浅笑就能让人挪不开眼神。
那双疏离冷漠又蛊惑人心的藏青眼眸中大得世间万物无法填满，明明在笑，却只让人觉得孤寂空寒。
如冰清玉洁的种子落在恶的土壤中长开的苍天大树，挣扎于污垢溺毙于光明。
察觉到来人的气息，又一名尊者从九重天大殿之后御风而来，白发苍苍的如老者，一双鹰眼炯炯有神，白金的华服彰显着他身份的不凡，“你还是来了。念卿殿下。”
说着，后来人调动起力量，淡金色的光芒满天飞散，条条道道汇集至游子卿身后，那被游子卿撕裂的结界破口缓缓合上。
“我得来，裴叔。”游子卿浅浅地说着，那唇齿开合间，一柄长剑已落于他手中。
当即在场的尊者皆是调动灵力准备迎战，游子卿的灵力瞬间高涨，只是露出的属性却不再是孱弱的魅术。
他骗了所有人。
被叫裴叔的尊者汕然一笑，一时间众尊者身上金光大气，浓郁璀璨的灵力增幅让每个人如沐春风，“念卿殿下可想清楚了？倘若你是夺权，咱们这些老东西不会对你多说什么。可念卿殿下决心站在我们对面的话……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与此同时，又是三道光自神殿之后而来，光影落定后，身上的华服与与众不同的气息昭显着他们也是尊者。
整个九重天的巅峰势力汇聚一堂，迎战之人却是曾经被万众唾弃鄙夷的魅修。
一名少女模样却神色苍老的尊者开口言道：“你这又是何必呢？现在的你若是回头游书旭那老儿还有若君殿下都不会再排斥你，等到那丫头一死，你便是天下的主人。”
愿得一人心固然美好，可仅仅一人再如何优秀，也不值得牺牲唾手可得的天下来拿。
关于这一点，四位顶尖尊者的想法是一致的。
他们惯用着寻常人的考量揣测着眼前之人的所求所愿，见惯无数一腔热血埋没于时间长河的他们，并不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坚定的爱情，尤其还是一位实力堪比半神的顶级灵师。
九重天结界内的太阳格外柔和温暖，可再温暖也照不进早已埋葬在雪夜里的过往。
游子卿挥起了刀刃。
这四位受天下供养的顶级尊者，在见识到游子卿真正的实力并没有旁的情绪，倒是各个世家里的尊者，在瞧见游子卿那骇人听闻的实力后或多或少面露惊讶。
史书上白纸黑字地记载着，游子卿年幼之时被帝云兮毁去血脉根基，灌下毒药炼成魅修。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能逍遥多年，无非是在暗处当老鼠用见不得人小伎俩苟活罢了！可如今堂堂正正站在他们面前的游子卿，身上哪里还有半点魅修的影子？
三位尊者里的另一位仙子模样的尊者，起手召出自己的法器后还不忘劝道：“你苦心隐瞒自己的实力至今想来也胸有沟壑的，若是因儿女情长折在我们几个手里岂不是太亏了些？自己没了性命不说，我们几个不涉世的老家伙也白白沾上一身因果。”
他们说得都没错，这几位尊者不参与世事纷争，与游子卿无冤无仇，哪怕此时此刻游子卿杀到门口来，他们出于大陆顶尖尊者的淡然处世逻辑，最先想到的是想息事宁人。
一名破命十觉之上，再追求也是为名为利为权，为情者多是无情者，披着情感的外皮做着争权夺利的勾当。
在他们的眼里，游子卿也不过是专权之人见不得未来可能出现的桎梏，只要说开了，表明他们对于权术之事没有半分念头，事情就迎刃而解。
游子卿上扬嘴角温文尔雅地笑笑，清澈磁性的嗓音收敛起原本的锐利，和风细雨地像是在唠家常：“你们说得不错。”
他密如星雨的攻击如期而至，磅礴雄厚的灵力中融合着多种元素的混合力量，周遭的空气都在烧灼扭曲。
话语淹没在灵力碰撞的劈啪声中，绵长的爱与恨伴着满天锋芒落入大地，那样超脱世俗的灵力召显着他早已比肩半神。
后半句“可她是我漫漫长夜里唯一的光芒。”终究无人听见。
“……想不到啊！”裴叔感慨着，大袖一挥间，四位尊者的灵力汇聚成一道金光乍现的屏障一同将如雨的流星阻挡，其他的尊者各自召出武器跃入高空，各色的灵技在空中飞舞，直指孤军奋战的游子卿。
琴声笛声箜篌声先后响起，一时间天地大变，地动山摇，火焰水流顽石藤蔓利刃如期而至，巨大的灵力波动碰撞散溢开的冲击摧毁着九重天的一众房屋，底下的灵师四处逃窜着，可九重天的结界却被封得死死的。
九重天之外，大陆上的轰鸣络绎不绝。
这轰鸣如奔腾的马群，横冲直撞进九重天结界，所有尊者均是面色一变。
为首的裴叔面露些许惊骇，但很快化为怅然，“原来如此，你要以一己之力，拨动整个天道命数？如此妄为，该说你盲目自大还是说你不自量力？”
游子卿的长剑发出通体幽光，他的眼眸中亮起碧蓝色灵波，招式挥舞间，似带魅术之粉，连带他的话都虚无缥缈起来。
“你们似乎都忘了，我也曾是个天赋不输她的绝世天才。”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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