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终局（5）
暖黄色的虚空没有尽头，卷卷灵力念力绵延流转，弥散出让人眷恋的温暖，似幼童记忆中母亲的怀抱，漂泊在外的游子对家的想象，又像飘摇风雨中安静的避风港、呼啸飞雪里燃着炉火的暖屋。
饶是用疯癫保全自我多年的帝玉珏，走到此处亦是不禁唏嘘感慨。
这份温暖，他已经有几十万年未曾感受过了。
当度过的年岁足够长时，每一岁的时光都是飞逝且麻木的。
大多数灵师，清醒与修炼的时光都是一九开。
一两千岁的寿元中，修炼之外的日子普遍在一百到两百年；饶是活了一整个因果的灵师们，清醒的日月算算也不过千余年。
而神使，从出卖一切给天道那一天开始，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是残忍的。
帝玉珏亲眼看着上一代大祭司熬不住漫长的岁月，堕落发疯后被天道镇压得无声无息。
上一任撰写者被囚困高塔之上对着史书无能狂怒，再在冷静下来后，摇摇欲坠提起笔面色僵硬地继续记录下一句历史。
越是高位，越觉囚笼。
几十万年里，他看过太多不甘命数的尊者，对天道编排的命数奋起反抗，最后一败涂地，被抹杀的无影无踪。
意识到对抗不了天道的人，渐渐都歇了心思，当起了结界中受人供奉的尊者，替天道自上而下镇压那些意图反抗之人。
命数构建起一个稳定的位面，也如一座囚笼困住所有生灵。
帝玉珏不甘心像上一代大祭司那样死，也不甘心像上一任撰写人般任劳任怨。
他疯疯癫癫地在天道的底线试探，寄希望于流放西螺海后王家的子嗣们平安活下去。
利用职务之便亲手送走了当年欺压他的父皇、兄弟姊妹、各地大臣后，他将矛头对准了全部的梧稻皇室。
只要稍微操作一下生门的转世与灵魂产出，就可以在天时地利人和降下一位背负诛灭梧稻皇室命格的天才。
此人，名曰游书旭。
游书旭诛灭梧稻皇室时，帝玉珏已经察觉到：天道，想换掌门人了。
那时王家的后人还没死绝，而他往昔的仇人已经尽数长眠死门后，成为天地间的养料。
他想着，就这样灰飞烟灭也不错。
……
而后，游子卿逃脱了既定的命数。
……
“帝玉珏！”
游子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玉树临风、剑眉星目，在云海上恍若天生的主宰：“你该开门了。”
仔细听去，他口中已有等待的不悦。
自知走神的帝玉珏难得正儿八经道歉道：“哎呀，不好意思，想到了一些往事。别急，我这就替你开门。”
说着，他竟然从一个灵器中“拿”出众人眼中不知去向的帝云兮。
被控制住的帝云兮明显还有自己的意识，她看到游子卿眼睛骤然瞪大，拼命挣扎着企图叫喊出声。
帝玉珏似笑非笑地看着游子卿，见后者眉毛都没动一下，又觉得无趣，径直便要将帝云兮拿去开门。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饱尝人世恶意的他便再没有亲人的概念了……
身后忽然传来苍老的男声，说着住手。
游子卿没有动，帝玉珏煞有兴致地停下动作回过头。
此时此刻能来到这里精准阻拦的人有且仅有一人。
“卿哥儿……”苍老的男子跌跌撞撞赶来，对着游子卿开口，语气尽是乞求，“停下吧，再向前去，你也会无法回头的！”
他还是慢了许多步。
来不及提醒帝云兮，也无法顾及到游若君，眼下只能匆匆忙忙来劝阻游子卿。
这幅狼狈不堪的邋遢老者模样让帝玉珏看足乐子。
想当年，游书旭也曾鲜衣怒马骄傲恣意。
不过一轮因果一次三世镜就折断了他的全部骄傲，人呐，有时候就是那么脆弱。
好一会儿，站的笔直的游子卿才缓缓侧过身来，话语开口冷漠得让人心惊：“便是现在，我也回不了头。”
言罢，他将锐利的目光打向帝玉珏：“你在等什么？！”
说话的几息间，游书旭不知道从哪爆发出力气，竟然冲上来从帝玉珏手中抢夺过装载控制帝云兮的容器。
毫无准备的帝玉珏一个没拿稳，容器滑下，尚未落地就被冲来的游书旭一把托起。
对上游子卿略带质问的眼神，帝玉珏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哪知道游书旭会来抢。
说时迟那时快，游书旭转身奔逃的步伐还没迈出两步，深蓝色的身形已经唰得一步闪至其身后，挥起长刀将游书旭拿着容器右臂切断。
咣当一声是容器从断绝控制的掌心掉落的声音。
鲜红的血散在暖黄的世界里依旧刺目。
咚！
游书旭摔在地上，帝玉珏慵懒走上前将功补过拿回容器。
若是巅峰的神君陛下，现在未必不能抢下容器阻止游子卿疯狂的计划。
可惜了。
“别……卿哥儿……”摔倒的游书旭顾不得血流不止的右臂，挣扎着爬起来：“这累累因果不是你能修改的啊！求求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重蹈我和娇娇的覆辙……”
游子卿恍若未闻转过身，连一抹余光都未曾给予。
“就算扭转时空，过去的错误还会在，那些记忆不会消失，过往带来的伤痕也不会愈合……卿哥儿，求求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啊……”
他嘶吼着，希望能让游子卿回心转意。
帝玉珏乐得看这出好戏，但游子卿的接下来的话语让他乐不出来。
只听身旁站着的人唇齿轻启，语气平静而悠长：“父君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不似游若君那样，是个没有血债在身的干净人。
执迷不悟地向前是我唯一的路，纵然这条路走到最后会是万剑穿心，也比抽身而退落入人间炼狱要强。
况且……她已被我逼入绝境了。”
她？
帝玉珏在心中冷笑一声。
或许，从一开始，游子卿布下这张棋局时就没给自己留下哪怕一条可以善终的路。
“嘛！神君殿下可以看开一点。”帝玉珏慢条斯理上前一步，嘴里有着独属于他的幸灾乐祸：“要是游子卿成功了，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和蒋敏还有游若君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过日子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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