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帝崩
翌日清晨,即墨琉璃一出门,便与明落撞了个正着。
明落满脸笑意地迎上前去,目光紧紧地锁住了他手腕上的手链,惊得合不拢嘴:“琉璃,你怎么带女孩子的东西,不过这手链着实漂亮!”
即墨琉璃立马飞起一脚,踢向明落,声音仿若寒冰:“废话连篇”
挨了一脚后,明落立马变得像只温顺的绵羊,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即墨琉璃身后出了门。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日,王府内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好不热闹。
“明落哥哥,左边再稍微来点,子轩哥哥,右边挪一挪”云朵站在凳子上,有模有样地指挥着正在贴春联的两位公子哥,丝毫不客气。
两位哥哥也十分顺从,按着云朵的指示仔细调整着春联的位置。
即墨琉璃耐不住大家的苦苦哀求,正在亲手写春联,云汐为他研墨,柳千凝则抱着即墨婉儿静静地立在一旁,墨香四溢,整个场面其乐融融。
“军师回来了吗?”云汐转头问戚画。
戚画回答道:“一个时辰前祁愿差人去问的,估计这会儿快到了”
云汐听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去叫菘蓝过来吧,等军师回府我们就开饭”
“好嘞!”戚画兴高采烈地去传达命令。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即墨琉璃抬头望向门口。
来人是即墨琼玖的贴身太监。
太监跨入门槛“扑通”一声跪地,泣不成声:“王爷,您快进宫吧,陛下他不妙了……”
即墨琉璃手中的毛笔滑落,春联上墨渍飞溅。
“速去备马!”云汐高声喊道。
喊话间,即墨琉璃已经跨步走出殿内,身上甚至未披一件衣裳。
云汐匆忙拿起即墨琉璃挂在门旁的大氅,沉声道:“明落、子轩随我进宫,其余人留府”
“是”喻子轩和明落应声快步跟上。
一路上,即墨琉璃皆紧闭双眸,拳头紧握,云汐心情亦沉重无比。去年此时,即墨琼玖告知她自己命不久矣,岂料竟如此之快……
云汐默默祈祷,愿即墨琼玖能平安度过此劫,除女儿外,即墨琉璃仅余此一位血脉至亲。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直驱皇宫。
终于抵达宫门口,即墨琉璃跃下马车,急速奔向寝宫。
“王妃,路滑,你慢些,我与明落追他”喻子轩对云汐说。
云汐捂着胸口,实在跟不上脚步,仍依依不舍地跟着跑。
终于抵达皇后寝宫,即墨琉璃一只脚刚踏入寝殿,便听到声音传来。
“陛下,龙御归天”
即墨琉璃顿住脚步,身形一晃,手本能地扶住门框,难以置信地望向寝殿内。
明落脚步最快,迅速抵住即墨琉璃的后背,半推半扶着他走进寝殿。
回过神来,即墨琉璃怒视榻前的一众太医道:“三日前皇兄还在上朝,怎么会?”
“王爷,陛下的龙体早已油尽灯枯”太医惶恐地回答。
“不想活了吗?”即墨琉璃咬牙切齿道。
“琉璃,太医所言不假,莫要为难他们”楚黛滢跪在榻边,满脸泪痕,神色却异常平静。
“你皇兄不想你为他终日伤心难过,一直刻意隐瞒”楚黛滢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即墨琉璃:“这是你皇兄留给你的”
即墨琉璃颤抖着接过信封,榻上的人面容如往常一般,却双目紧闭。
那双眼睛,无论是充满慈爱还是吹胡子瞪眼,都再也不会睁开看他了。
即墨琉璃把信封紧紧攥在手心,抬起下巴,试图将眼泪憋回眼眶。
云汐也进入殿内,看到此景,便已明了,她沉默地跪在一众嫔妃身后。
楚黛滢双眼空洞地望着床榻道:“陛下驾崩之事公布,势必引起动乱,后宫有我,琉璃,前朝还需你去主持大局”
即墨琉璃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
深夜,楚黛滢独自痴痴地望着墙上的大雁图。
云汐端着汤食走进,轻声说道:“娘娘,一日没吃东西,喝点汤吧”
“我喝不下”楚黛滢有气无力地说道。
云汐劝解道:“我知陛下离世娘娘悲痛欲绝,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楚黛滢嘴角扯出苦笑,手轻抚着那张大雁图,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一般:“汐儿,你知道吗?这张图是我与琼玖相识不久他送给我的,他说知道我最喜爱大雁,便送了这幅名师之作,我之所以喜爱大雁,是因为大雁是忠贞之鸟,明知道嫁与他,会困难重重,他亦不会属于我一人,可我还是选了他,哪怕知道不能长相厮守,哪怕知道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已退数步,你说上天为何不能怜悯一下我,多给我们一些在一起的时光呢?”楚黛滢把脸紧紧地贴在画上,泪水顺着她的脸额滑下。
“娘娘……”云汐想要劝慰,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太过苍白无力。
楚黛滢说:“不用管我,对于这一日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你去看看琉璃吧,他现在应该很难过”
云汐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楚黛滢的后背,又嘱咐了丫鬟几句,有事随时唤她。
北国岁除之际,最为严寒,外出须臾,睫毛即凝霜。
云汐替楚黛滢料理妥当杂务后,前来寻找即墨琉璃。
喻子轩见她到来,如获救命稻草般言道:“快去看看他吧,已经坐半宿了”
云汐望向寝宫后院,只见即墨琉璃身着单衣,倚靠大树而坐,四周冰雪堆积,身旁数个酒坛横七竖八,面色惨白,双眼黯淡无光。
云汐无需询问,便知无人敢近身为他添衣。
“把大氅给我”云汐说道。
喻子轩递过大氅,忧心忡忡地道:“王妃,此时虽不合时宜,但因陛下生前未曾立储君与遗诏,前朝已然纷乱,明落和明大人、楚相等一众老臣在前方勉力支撑,他若再如此......”
“我知晓了”云汐接过大氅,走出屋子。
云汐走近即墨琉璃,这才看清,他的睫毛与眉毛皆被白霜覆盖,眼神空洞,嘴唇青紫,脸色苍白如纸,握着酒坛的手早已僵硬,怀中还紧贴着一封信纸。
云汐伸手抽出信纸,将大氅盖在即墨琉璃身上,然后打开信纸。
“吾弟琉璃,为兄心系之,虽常严加训诫,然一直以汝为傲,为兄无命亲见四海升平,唯托吾弟代之,除此之外,还有三愿,一愿吾弟勿过度伤悲,为兄此生了无遗憾,二愿吾弟护好即墨江山,为兄则于天佑汝与北国,三愿吾弟照顾好其嫂,为兄即可瞑目于九泉”
云汐将信纸折叠好,放回即墨琉璃的怀中,然后在他身旁缓缓坐下。
沉默许久,即墨琉璃终于开口:“你回屋去,冷”
或许是因为寒冷,他的声音也被冻结,变得僵直生硬。
云汐伸手抚摸着他的手,那手如同冰块一般,冰冷刺骨,让人心疼不已,她柔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琉璃,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别憋着,别这样吓我”
即墨琉璃仰头又喝下一口酒,声音低沉地说:“我没事”
在悲痛的阴霾过后,剩下的唯有深深的自责,皇兄日夜操劳,殚精竭虑,他都知道,可他却处处与之作对,从不体谅。
“其实一年前陛下就和我提及过他的身体状况,只是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我就……”云汐有点自责的说。
“我知道”即墨琉璃打断道,“他想瞒着我,我便装作浑然不知”
那日渐消瘦的身躯,深陷的眼眶,他又怎能看不见。
“我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到甚至没来得及告别,云汐,你知道吗?我都没有好好地和他说过几句话,没有好好地向他行过一次礼”即墨琉璃低头垂眸,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
云汐紧紧搂住即墨琉璃的肩膀,摩擦着他的后背,陪他流泪。
即墨琉璃转过头把脸埋在云汐的颈窝,泣不成声的说:“我明知道他身体不好,处处和他僵持,总是埋冤他作为君王太过妇人之仁,殊不知他明里暗里帮我平息多少怒火,为了朝廷安稳娶了多少不爱的女人,云汐,我想他,我想我哥”
人的一生会经历太多失意,然最痛的无非是至亲至爱阴阳相隔。
待怀中人声音渐微,云汐才轻声开口:“琉璃,你要冻坏了,进屋吧,好吗?”
得到默许后,云汐用力扶起即墨琉璃,将他搀进屋子。
待他稍作缓和,云汐投来热手帕,为他轻柔地擦脸、擦手。
明落于前殿匆匆赶回,一脸阴郁地说道:“王爷,朝臣们都已安抚回去,但他们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让您明日登基”
即墨琉璃声音沙哑:“谁急谁当”
“这……”明落无言以对。
喻子轩叹息一声,劝道:“王爷,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是啊,没有皇兄管制我了”即墨琉璃冷笑一声。
喻子轩沉默地低下头,就在众人以为即墨琉璃会妥协之时。
即墨琉璃突然抬起头,嘴角挂着狂妄肆意的笑容,眼神却阴狠凌厉,他说道:“所以,本王就是任性,谁又能奈我何?传旨下去,本王不登基称帝,但会代理国事,谁有意见,亦或想要寻衅滋事,就先数数自己有几颗脑袋,本王可不是皇兄,纵容他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即墨琉璃的语气不容置喙,亦不是玩笑。
“是”明落只能领命。
“琉璃,你想……?”云汐担忧地问。
即墨琉璃冷声说:“我不会坐即墨的皇帝位,因为我要坐天下的皇帝位”
天启前四年,北国帝君即墨琼玖逝于宫中,凌王不顾众议,代位行权,却拒登皇位,同年九月,皇甫南国短暂休养生息后,于闻都起兵,攻伐北国,自此,史册所载最惨烈之天下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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