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卿入狱
山风浩荡，松柏婆娑，陡峭的山崖边，一所金碧辉煌的寺庙掩映在几棵银杏树下。
一位身着褚黄海青的僧人步履匆匆，进了寺庙内堂。
堂内香雾缭绕，一位僧人身形伟岸，斜披金丝镶边袈裟，端坐佛像前，背对着前来通禀的和尚，手捻紫檀木佛珠，嘴里喃喃念着佛经。
“主持，无月他……死了。”
主持缓睁双眼，眸底竟无半点诧色，只是停了念经。
“死了？”
“尸体不知被何人在栾川县的松柏后山发现了，运送到了当地的义庄去了。”
“那就是说……栾川县的窦县令……还活着？”那住持仍然背着身，语气飘渺，如室内缭绕的香雾。
“是。”僧人低着头，声调渐弱。
“而且……大理寺好像……有所觉察，派了人已在查案中了。”
那主持听闻大理寺已经盯上了这起案件，将手中一页信笺撕得粉碎。
……
缪尘霜挑开车帘，长安城巍峨的轮廓已清晰可见。
这一路从栾川至长安，缪尘霜就没见过祈墨蹙着的眉头舒展开。
“你们说的那青衣男子……是何人？”车轮的吱呀声戛然而止，暮白肩扛手提着包袱边走进大理寺边问道。
“那男子应是我熟悉之人，可戴着面具，还辨认不出来。”祈墨咬唇，欲言又止，心底腾起一丝疑惑。
那面具……
缪尘霜挽了衣袖，转脸看向暮白：“小白，笔墨伺候。”
暮白眼睛一亮，兴奋地拍掌指着缪尘霜道：“得嘞！小的这就去！”
虽然那青衣男子戴了面具，可缪尘霜也可以通过面具的纹路来推此人的长相。
黑色的墨水在宣纸上浓墨重彩地渲染开，当最后一笔墨迹添了那人像的唇，围在缪尘霜身边的三人异口同声道：
“青悯！”
果然是他。祈墨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怎么会是青悯师兄呢？”暮白端了下巴，“我大概已经有五年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了，他为何要害你们？”
“那给我纸条的老者和戴面具的男子，是同一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青悯。”缪尘霜咬着下唇，“他有意将讯息传达给我们，而后又将我们锁定的目标杀害……”
“祈公子，可与青悯有过冲突？”
祈墨摇头，“冲突倒是没有……只是总觉得青悯师兄他对我有怨恨。”
“怨恨？因何怨恨你？”
“自我进了大理寺，很多重案要案本应由他来查办，但师父却将这些案子转交于我，好像从那时起，他就颇有怨词。”
“那便是了。青悯这般做，不过是想向我们证明，他查案的功力，在我们之上。”
“他已经早一步比我们先抓到了凶手并将其杀害，他本可以将尸体掩埋或是焚毁，但是他并没有，他选择了故意引导我们进了后山发现尸体……”
“而且还将尸体悬挂于树上，从犯罪心理学上来说，此类行为往往是罪犯对社会不公平现象、对心中不满的一种极端宣泄。”
缪尘霜不知道青悯与祈墨、怀英等人的恩怨纠葛有多深，只是基于犯罪心理学的推理，所得出的结论。
一旁的怀英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说来，还是为师的错，当年我本有心栽培他接替我大理寺卿的位置，可随着他年龄增长，却愈发显现出其残暴的一面，于是我便收了承诺，谁知青悯竟负气出走……”
祈墨沉下眉，眸底落了风雪，回忆起年少时看着青悯师兄总是用严刑拷打罪犯，屡屡受到师父的劝诫。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后山那具尸体面目血肉模糊，这即是青悯一贯的手段。
将自己追踪的目标杀害，却没有将相关的物证销毁……
他这么做……真的如缪尘霜所说的那般？
……
林中一所茅屋旁，一片竹林被悉数砍伐，地面只留出一截竹节。
青悯平卧在茅屋顶上，叼着一支长长的草杆，悠然地看着青空飞过的大雁。
“周大人派我来问，事情可办妥了？”屋檐下有人问道。
“这不还没到一个月嘛。”
青悯从屋顶上轻盈落下，扬了下颚，语气凌厉：“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此事自在我的掌握之中。”
那家仆应声退去，青悯转过身，沉了脸，啐了口中的草杆。
师弟，直接杀了你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
身败名裂。
……
缪尘霜咬着手中的胡饼，出神地看着祈墨挂在墙上的舆图。
孟津、长安、栾川、丹凤、南麓，五个城市，被祈墨用墨笔圈出。
“这五个地方，是密信上六个官员所任职的地方。”祈墨将墨笔轻放置于案台上。
“这能看出什么呢？”暮白沉思着，手指不自觉地点点鼻尖。
“密信似乎在向我们透露着什么信息……”怀英捋了胡须，“若不是青悯将血月派的人杀害，我们也许能抓住嫌犯问出个究竟来。”
缪尘霜猝然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胡饼，站起身径直走到舆图前，提起笔，将五个地方用直线串联了起来。
舆图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在五角星正中央的位置，一个地名清晰可见。
洛阳。
“东都洛阳？”怀英也起身，负手来回踱步，“难道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作为曾经的大理寺卿，怀英审理过上千件离奇古怪的案子，可这般案件，一边命案四起，一边有人刻意泄密，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遇上。
“难道说洛阳其实才是凶手最终的目的？”缪尘霜放了笔，问道：“洛阳这地，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发生吗？”
听闻这番话，祈墨猛然抬了头，明橙色的烛光映着他镂玉雕琼似的五官。
他执笔在宣纸上推算着日期。
密信上每一位官员遇害的日期相隔十四天，到第六个名字即是元月十三日，再往后推算……祈墨提笔在舆图上洛阳的位置写了一个日期：元月二十七日。
元月二十七日，是万象神宫建成，天后登基之日！
万象神宫，即明堂，是天后武媚娘命其面首薛怀义主持修建的。
不少官员、百姓对明堂的修建颇有争议，明堂这类建筑自古以来为皇帝禀承天意颁布圣意之地，寓意神圣，派一个太后的男宠来修建，简直荒谬至极。
密信所想要透露的信息，会不会与万象神宫有关呢？
“眼下，我们得立即前往东都洛阳，明日启程！”祈墨语气凛凛。
三人皆颔首，同意祈墨的安排。
窗外，沉沉夜色张网般扑向大地，一黑影如蝙蝠似倒悬房梁，将屋内的对话全然收入耳中。
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黑影一个鲤鱼打挺跃上屋顶，趁着夜色踏檐疾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理寺重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
大理寺卫队长的马钧将提刀一横，拦住了眼前一众人马。
那为首的男子下了马，逼上前，冷哼一声。
“哼。我们是刑部奉命来搜查抓人的，还不快给我让开！”
“抓人？可有凭证？”卫队长马钧冷脸相问。
男子目光极其不屑，口中尽是鄙夷之声：“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质疑我刑部的人！”
“怎么回事！”
门外喧哗的吵闹声引得四人出了房，祈墨甩着前襟朝前走向大门，目光冷峻。
“祈少卿，这些人深夜突袭大理寺，非说是什么刑部的人……”马钧回身禀报。
“少卿？你就是大理寺少卿祈墨？”那男子用蛮力拨开马钧，从腰间掏出一块符牌，厉声喝道：
“大理寺少卿祈墨，涉嫌杀害朝堂官员，立即押送刑部刑狱，三日后送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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