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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当缩头乌龟虽然失了点血性,但总比送命强啊


二王爷封号恭,也称恭亲王,不知怎么回事,他昨晚断断续续地醒过来几次,起床时人异常的疲惫。

  恭王妃命人给他煮了一碗滋补解乏的莲子银耳汤,端过来时恭亲王没接住,碗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王爷,你没事吧?”王妃惊呼了一声,问道。

  恭亲王盯着地上的狼藉,心头略微不安,碗碎预示着不祥,他飞快地在头脑里回想近期的事,想看看有没有疏忽的地方。

  近期最大的事是西北起了战事,我西北军连接大败,退守阳门关。这事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祥,对他却不尽然。大豫越乱,他的好弟弟越失人心,越便于他成事,他现在只需静静地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第二大的事,就是他派世子去帮他监察他最大的产业,铁矿和军工坊,顺便带一批兵器回京。京里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黑市的兵器供不应求,他可以留一半武装私军,一半出售出去。

  虽然把兵器卖给同好日后会给自己带来一点威胁,但是养私军太费钱了,必须往回捞一点。

  世子传了密报回来,说军工坊各方面运行良好,兵器已经取到,正在返京的路上,不日将到达。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帮他管理铁矿和军工坊的二儿子,能力强,又对他异常孺慕,断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恭亲王有点自得,不是自得有这么位好儿子,而是自得他不费多少心思,就培养出了一个绝不会背叛他的得力下属。

  他对梁梧的母亲,那位异族女子,有喜欢,但不多,更多是贪图其新鲜感。新鲜感都是有保质期的,在他新鲜感即将消失殆尽的时候,对方恰好香消玉殒。

  不得不说,死得很是时候,让他难得至今都能记得对方的名字。

  因为记得有这么个女人,所以,也记得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偶尔想起来,他会去看一眼。然后发现了他贤惠的王妃苛待了这个儿子,但他不打算干涉太多,王妃娘家能给他带来不少助益,他不打算和她离了心。

  但他想不到,这个儿子性子坚韧得非同寻常,病得都快要死了,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实在很适合培养成他的刀,他缺的那柄暗刀。

  于是,他轻飘飘地训了王妃一顿,又把梁梧接到了他隔壁的院子里,倒不是为了防止王妃继续迫害他,只是单纯觉得近一点方便行事。

  但他这个好儿子意会错了,以为他爱他。恭亲王觉得好笑,爱是很奢侈的感情,他正妃一个,侧妃好几个,侍妾十几个,个个都有个好肚子,他不缺儿子,凭什么会爱一个外族女子给他生的也像外族的儿子呢?他那些外家能给他带来助益的儿子他都爱不过来。

  梁梧,梧字谐音无,他当初懒得费脑筋,随意起的名字,和他其他儿子的名字半点不沾边,聪明人一听就听出问题来了,但梁梧听不出,以为梧取自梧桐树,是他娘最爱的树。

  这是他随便说的鬼话,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的了。

  不过,这毕竟是好事,所以,他选择了将错就错。梁梧缺爱,有爱就有动力,那他便给他一点爱,无需花费他多少时间、精力、金钱的爱。

  宝刀是别人送的,他有好几把,送梁梧一把不算什么,而这也是他送梁梧最贵的礼物。梁梧太容易满足,随便什么东西,只要贯之出于他手,都很喜欢。那他就也随便点吧,随手捡段树枝,随手写一幅字,随便想到的泥人,让管家去买的泥人。

  哦,连梁梧的生辰也多亏每年管家提醒他,他那么多儿子呢,女儿也不少,又那么多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记得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儿子的生辰?

  给了爱,梁梧的成长非常迅速,帮他铲除了不少异己,更重要的是,帮他踏遍山川,找到了一座无主的铁矿,又建立起了他期待许久的军工坊。

  看在对方这么能干的份上,世子出门前,他特意交代了到时候给梁梧带点礼物,世子不敢违了他的意,就是不知道带的是什么?

  随便吧,恭亲王想,反正不重要,只要对梁梧说是他送的,就是一片树叶,对方也会珍而重之。

  世子这里既然也没出问题,那到底还有哪里出问题?碗碎到底是想提醒他什么?恭亲王想了半晌,都没有头绪,对王妃说:“我没事,银耳汤不要了,给我沏杯人参茶过来。”

  一会要上早朝,他必须保持头脑清醒。

  半个时辰后,他站在了大明宫太极殿里。

  今天早朝的主题依然是西北战事,他的好弟弟依然高高在上地坐着,屁股下的龙椅应该很舒服吧,他忍不住想,什么时候轮到他坐?他等了许多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高高在上的永平帝自然是看不透好哥哥的心思,他往武将那列看过去,道:“朕不想听你们说有的没的,朕只想知道,你们谁能帮朕解忧?”

  永平帝最大的忧就是西北连吃败仗,急需一场胜仗,急需一个能带领西北军打胜仗的将军。

  武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同永平帝对视,西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缺兵缺粮缺志气,除非是神将,容国公级别的,否则赢不了。

  而他们哪敢和容国公相媲美啊,要是有那能力,早请战了,又何必现在还站在这里?

  永平帝看他们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平日一个个都争着向朕表忠心,说要为朕尽忠为朕分忧,现大豫有难,朕需要你们效力了,你们一个个开始装缩头乌龟,真是朕的好臣子。”

  当缩头乌龟虽然失了点血性,但总比送命强啊,要不送在胡虏子手上,要不回来被永平帝砍头,反正赢不了仗,只有这两条路。

  于是,武将们继续不吭声,继续低着头。大家都一个鸟样,永平帝你总不能把我们全部人都砍了吧?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懈怠,他们基本上都是同容国公交好的武将,不是说是容国公一系的人,只是佩服容国公的领兵能力,欣赏容国公的为人那种交好。但就因为这点点关系,永平帝平时对他们多有意见,有什么好事从落不到他们头上。

  不说别的,就说容国公以及其一系的将领被以谋逆罪名抄斩后,换上的人全是那些迎合永平帝的心,有事没事参容国公一本的人,或者是永平帝自己暗中培养起的年轻将领。

  这些人能力不足,军功不足,根本匹配不上位置,可永平帝硬是力排众议任命了他们。

  然后现在吧,把大好的局面玩成了烂摊子,你一句话就让我们拿命去给你收拾,凭什么啊?

  “好好好。”永平帝怒极反笑,现在缺武将,他是不能把他们全部人拉出去砍了,但砍一两个,也不是不行。他直接点名了武将前排的人,“蒙爱卿,先帝曾数次对朕夸过你的军事才能,你身为大将军,又曾数次领兵支援过西北,对西北的地形了如指掌,你也不能帮朕分忧吗?”

  蒙老今年60岁了,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他也打算这么干了,现在的永平帝是个为一己之私残害忠良的皇帝,不是什么明君,没必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不想突然遇上了战事,错过提的机会。

  60岁,身体机能虽然衰弱了许多,战场却也是能上的,别的战场蒙老也有活着回来的把握,独独西北的战场,他去了只能送人头,挽救不了大势。他的小孙孙很可爱,今年才6岁,他还想多看他两年。

  他在心里飞快地打好推辞的腹稿,刚想说出来,却忽然感受到了浓厚的杀意,来自上头的那位。他浑身止不住地发凉,永平帝是想对他杀鸡儆猴了。

  他把推辞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跪下来叩首:“承蒙陛下和先帝厚爱,臣无以为报,现请求奔赴西北,驱除胡虏,复我河山。”

  “驱除胡虏,复我河山,说得好。”永平帝高兴得拍了一下手掌,“蒙爱卿老当益壮,朕甚为感动,允了。”

  西北地理位置重要,离京城不到1000公里,不能失,失了西北,他的位置就坐不稳了。为此,他不惜一切抽空了附近几个州的兵力,调集了15万援兵,也是第三次援兵,这么大的数目,应该能挣回一张捷报吧?

  永平帝刚这么忐忑地想着,就听到能帮他分忧的蒙爱卿说话了:“陛下,我西北军奋战到现在,败仗过多,士气低下,十分不利于作战,故臣希望陛下能御驾亲征。战士们看到了陛下的决心,一定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敌。”

  永平帝立马皱眉,西北这么危险,他如若过去了,会不会出意外?况且,他不在朝廷,谁能帮他监国?他的几位皇子还太小了,尚不能担任这重担。

  不等他表示不满,蒙老又道:“如若陛下脱不开身,派一个份量重的能代表陛下的监军去,应该也能达到同等效果。”

  永平帝眉头不皱,舒展开了,深觉得他的蒙爱卿这个建议靠谱,有援军,有士气,他希望收到捷报的期待肯定就不会落空了,心里开始琢磨起人选。

  站在文官靠前位置的恭亲王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碗碎的不祥就是这个吧?份量重又能代表永平帝,岂不是指皇亲国戚?皇亲国戚中,永平帝器重的人也就两三个,其中一个就是他。

  要是西北军打胜仗的概率大,去当这个鼓舞人心的监军好处很多,多的是人争着去。但现在打胜仗的概率接近为零,当监军非但落不了好,还会有生命危险。

  恭亲王不想去,也不能去。

  正想往暗中投靠了他的官员使使眼色,让他们举荐个其他人,永平帝的眼光已经扫了过来:“二皇兄,朕知道你有一颗为朕分忧的心,如今大豫遭受外族的侵略,朕脱不开身,你愿意替朕出征吗?”

  这个皇兄以往总是急他所急,该是很愿意接下这份差事才对。如果不愿意,那他有理由怀疑对方以往的样子都是装出来迷惑他的。

  恭亲王听出了他话里隐隐的威胁,心里叫苦不迭,这份差事如果没有强大的理由,他是推拒不掉了。隐晦地看了眼对面依然跪在地上蒙老,这老不死的是不是在故意坑他?

  蒙老暗中哼了声,他就是故意的。他人老但记忆还在,当初容国公出事,这位出力最多,踩得也最狠,可以说西北落到现在的局面有这人一份功劳。既然如此,那就跟着他这个老头子去西北受受罪吧。

  有个人帮他分担一下罪责,兴许他最后也能拼出一个活命的机会。

  五王爷,永平帝的嫡亲弟弟,曾经到手的肥差让恭亲王半道截走了好几个,和他最不对付,两人暗中刀光剑影了许多回,现在有机会让对方吃瘪,自然不会放过。

  他道:“陛下,二皇兄怎么可能不愿意?他向来忧国忧民,先前无论是荆州的洪涝,还是江南的蝗灾,他都抢着接下了赈灾工作,如今西北有难,他自然也是急于去做点贡献的。”

  顿了一下,又道:“您看他眼下的青黑,多严重,恐怕早忧心得夜不能寐了。”

  同恭亲王不对付的人不仅只有五王爷,其他人纷纷冒出头,顺着这话继续恭维他。

  恭亲王被高高架在了火堆上,他的人想帮他,也有心无力。其中有个脑子不错的,给恭亲王挤了一下眼睛,让他先把差事接下,干脆利落地接下,以安永平帝的心。这人接着用手势做了个躺倒在地上的动作,示意他后续可以装病。

  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的大病,一定可以让这件事不了了之。总不能病得走不动道了,还去监军吧?那不是鼓舞人心,是打击士气了。

  恭亲王接到暗示,心下一松,正要说话。

  先前一直没开口、站他旁边的魏相忽然抢先了:“为了能帮陛下分忧,恭亲王可要好好地保重身体,我听说睡眠不好对身体是有大损的,我最近也有这个毛病,不如下朝后我和恭亲王一起去太医那里讨几帖安神药服服。”

  想装病,没门。

  他啊,虽然和容国公没有什么往来,朝堂上偶尔也互相攻讦,但对方的品行、能力以及心胸,他是万分佩服的。

  容国公又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只会打仗不懂人心的人也根本治不好军,所以,他想必是知道永平帝对他的猜忌的,但他最后仍选择了恪守职责,这样心有大义的人,值得他为他做一点点小事。

  恭亲王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魏相断了他最后一条路。但他不能晕,他晕了,永平帝就真对他起疑心了。

  他牙齿咬得嘎嘎响,“魏相提醒的是。”

  上边永平帝笑眯眯道:“那就这样,二皇兄回去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就和蒙爱卿一起出发。”

  话音刚落,禁卫军急急地跑过来通报:“陛下,接到八百里加急密报,南越七万蛮夷大军从福州进犯我大豫。”

  听到八百里加急几个字,永平帝的心跳开始紊乱,这往往代表战事失利,又听完后半句,他感觉到胸闷气短,呼吸困难,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后,眼睛一黑,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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