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椒房暗流光
“回禀殿下,按照宫规,越矩而不改、懒奸巨猾者,应杖责四十,没入掖庭。”福公公配合地开口。
那小太监一听,整个人就如一摊烂泥似的,软在了地上。
四十杖,就算他侥幸不死,今生今世,也只能做个残废,更何况还要被罚入掖庭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掖庭便是宫中的牢狱,专掌宫女及后宫的过失和惩戒,被罚入此中的宫人不仅要没日没夜的做苦工,而是稍有不慎就挨被拳打脚踢,此生再无翻身的可能。
“公公息怒,奴才再也不敢了,”
也许是逼入了绝境,那小太监竟昏了头似的,像狗一般狼狈地爬到福公公脚边求饶。
“求公公再给奴才一次机会,饶过奴才这一回,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死到临头还分不清尊卑主次,实在是个蠢笨的奴才,怪不得胆敢光明正大为难太子。
福公公低头看了眼腿边哭得涕泗横流的小太监,眉头都不皱一下,抬脚便踹开:“没眼睛的狗东西,殿下在此,还敢失仪!”
福公公这一脚并没有用力,但小太监却被吓得脱了气力,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最后晕头转向地扑在地上。
趴跪的众人用眼角瞥见这一着,将头埋得更低,恭顺得不成样子。
椒房宫在此刻格外安静,只余下那小太监的抽泣声清晰可闻。
但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倒霉的小太监,所有人的目光明里暗里汇集在任惟寒身上。
任惟寒刚刚剿匪回来,得了梁帝青眼,如今正是得势的时候,但这突如其来的荣宠只是一时的。
那个犯错小太监不过只是一个由头,是递到任惟寒手中的杀鸡儆猴的工具,要罚要放,都只在任惟寒的一念之间。
而日后的路如何走,也要看他如何表态。
任惟寒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能执掌旁人的生死,心中并无被权力充斥的惊喜,他转过头,看着那蜷缩着的小太监。
那微贱的身影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叠,看似摆布了别人的命运,实际上,他也不过是蛛网中被人掌控的一员。
连他自以为对别人的处置,也不过是在棋盘中,走了不出所料的一步。
任惟寒手指颤了颤,他垂下眼,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太医呢?”
听见任惟寒的问话,福公公抬头看了任惟寒一眼,交错的情绪悄然流动,却不曾表露半分。
“胡太医已在正殿等候殿下。”跪在前头的宫女闻言,膝行上前,恭敬地禀报,语气之中夹杂着丝丝担忧。
“殿下贵体不可闪失,宫中已备好热茶,请殿下与福公公休息片刻。”
那宫女说话慢条斯理,顺着任惟寒的意思接话,只字不提如何处置那个小太监,只将目光停留在任惟寒的衣袖上,眉头轻颦,似乎颇为紧张。
这一言一行得体亲切,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模样,不管私下如何,至少明面上,安于本分,以主子为尊。
福公公额外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她穿着虽不华贵,但也有几分清雅,眉眼温驯平静,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
想来这便是椒房宫中的那个聪明人。
任惟寒沉默地看了一眼那个宫女,轻点了一下头。
这个宫女并非常人,而是椒房宫的掌事女史,名曰玉霜。
自从夏皇后死后,原本跟随在她身边的两位女史以及其他心腹,要么被调走不知所踪,要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这位玉霜,则是新调来补空缺的女史,她安静和善,在任惟寒孤苦无依之际,旁人都趁机欺压,但她却不曾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但任惟寒却无端地忌惮她,即使比起其他人,玉霜堪称好人。
直到现在,任惟寒看着她,也心中警惕,就算她做的事情,恰好符合他的心意。
玉霜领着众人起身,引着二人往正殿走去。
过去破败的宫殿焕然一新,各色精美的摆设陈列其中,黄花梨木制成的桌椅,一摆便是整整齐齐的一套,上头都是整木雕刻,全无半点杂色。
任惟寒倒不知自己何时住进了这等金银窝中,每一处都是高调的奢华。
“贵妃娘娘知道殿下回来,特地命令奴才们将宫殿修缮打扫一遍。”
“还特地让尚功居送来今年新出窑的汝窑青瓷。”玉霜为二人奉上茶水,平和地为任惟寒讲述近日的变化。
福公公看着左右摆设的古时玉璧、蚕丝绣屏、奇花异草……深知自己也不用再去库房挑选什么精美的器物,秦贵妃已经早早备齐了。
胡太医上前为任惟寒撩开衣袖,取下沾了血污的绷带,立刻有乖顺的宫女捧着热水上前为任惟寒清洗伤口。
端看这宫中富贵、宫人伶俐,谁又会相信任惟寒曾经在这里受尽苦楚。
任惟寒看着玉霜低眉顺眼的模样,深知这些华美的布置与她脱不了干系。
秦贵妃做事滴水不漏,就算她想要为难任惟寒,也不会流于表面,恰恰相反,她待任惟寒的好,世人皆知。
“将小禄子带进来。”任惟寒瞥过自己狰狞的伤口,胡太医正在认真医治,他转过头吩咐道。
小禄子便是那个不肯给他开门的小太监,任惟寒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椒房宫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在他的噩梦里浮现过千百遍。
原本以为任惟寒刚才转移话题是要一笔带过,福公公抬起眼,现在看来,太子殿下是想清楚了。
处置一个犯错的宫人,看起来简简单单,实际上有些棘手。
任惟寒刚刚立功回来,在宫门口已经昭示过自己的权力,表达自己的不甘心。
虽然有些人恐怕已经动意。
但很明显,更多的人还在观望当中,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位太子是否有翻身的勇气和机会。
所以面对冒犯了任惟寒的小太监,他必须严惩不贷,这并非是普通的渎职,而是有人借此来挑衅太子的威严。
可是这个小太监,明面上是与任惟寒同甘共苦十几年的“忠仆”,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未离开,任惟寒就是要处置,也得惦念着旧情。
而今小太监也不过是犯了个可大可小的过错,任惟寒如果当真重罚,恐怕会寒了那些意欲投靠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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