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援

玄天承上一次来苍梧山，就着重考察了神女峰附近的地形。神女峰一带为岩溶地貌，多溶洞和地下河，而地上则峰峦叠嶂，森林密布，实在适合叛军盘踞，也为他们的侦查工作带来了严重的阻碍。

  血影虽然都算是玄天承亲信，但组成结构复杂，有玄家和白家的人，有宁寿宫的人，也有神策军的士兵、侯府的亲兵。来苍梧山中侦查的主要是白家的人，因为他们能够瞬移和隐匿，对于自然环境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不过，在封印附近时，他们的能力或多或少都会失效，即便是玄天承本人也会感受到明显的压制。玉腰奴等在这里也会受到干扰，只能判断大概方位。

  神女峰附近，目前他们已经确认的基地就有五个。从地形地势上看，这五个基地高低错落，相互了望，一旦其中一个出现异常，其他几个可以迅速支援。玄天承从行军角度，又在地图上圈出来了几个可能作为基地的点。

  放在莫家那箱银钱中的玉腰奴，或许因为是用莫家二哥的血液封存的，竟意外的没有受到干扰，留下了清晰的定位信息，让他们确认了第六个基地的存在。这一个基地在前面五个的交叉线上，且隐在地下溶洞中，玄天承判断很有可能是中枢。

  他一面让人继续打探，一面亲自排查有无埋伏。

  就在这时，后方血影报告收到了二重密码，判断是莫云礼发出的。

  “小五指的有这两个地方。”传信的人说，“可能他被转移过。”

  “恐怕是尝试逃生时被捕了。”玄天承蹙眉，“小五聪慧，可他父母……这三人应该会被分开关押。”

  信使便问：“可否需要再抽调人手？还有唐大人他们呢。”

  玄天承摇头说：“那样目标太大了。这边不能打起来。”

  为了尽量缩小目标，玄天承让莫老太太夏侯晴和莫家小少爷莫中行带着十个莫家的精锐在山下驻扎，十个血影一起分散守在四方峡谷和地下河的出入口接应，自己只准备带玄朗和白家两个叫白离和白震的心腹进入核心地区。

  唐学孝失踪这大半个月里，唐家那边反应激烈，唐学孝的夫人带着儿女敲了好几回登闻鼓，请求女帝为她丈夫做主；刑部和大理寺迅速立了案，派出一队人马来查案，可随即这队人马也尽数失踪。这件事已经发酵得很厉害，朝野上下和百姓当中都议论纷纷。玄天承生怕再有人折进去，就悄悄给吴平云和封嘉懿递了话，让他们想法子拖一拖，所以第二批查案的人至今还在路上。

  可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办法探到唐学孝具体的位置。最麻烦的是，玄天承压根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质。莫云礼之前带去的人、唐学孝的书童，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有些很可能已经被杀。而他们去救人，没道理说哪个人性命更重要必须先救，哪个人是奴仆就可以丢下不管。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不想放弃任何一个。

  若要同时救下所有人，唯一的方法似乎是攻占神女峰。但这地方是陈崇绪的老巢，附近全是火药库和尸兵，攻占需要大量兵力。

  他们兵力本来就不够，还要分布在周围控制住各火药库。而之前为了围剿安宁县暗中所做的布置，陈崇绪不可能没有察觉，三清堂中一定准备了大量人马。玄天承撤了安宁县明面上的人手，又在这边救人，就是想玩空城计，若他们几个人就能逼得神女峰暴露底牌，为安宁县牵制火力，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事。

  因此，玄天承的想法是他们先潜入，能救一个是一个。当然，他并非打算带着玄朗和白家兄弟俩去硬闯。前期观察已经证明，每日子正到丑时初这半个时辰里，七星镇神诀的封印对白家血脉的压制会暂时减轻。

  现在正是夜半。没过一会儿，玄天承和白家兄弟就感到了魂力的重新流转。他们当即不再耽搁，靠着夜色掩护向基地内摸去，根据血影的情报，很快先找到了莫云礼。

  此时房中正无人看守。莫云礼痛得神志恍惚，忽然看见玄天承的脸，还以为是出幻觉了。直到玄天承的手摸上了他的脑袋，是熟悉的感觉，他才嘴一瘪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侯爷……疼死了呜呜呜呜……”

  “小五受苦了，是我来晚了。”玄天承看得心疼，安抚着他，断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又脱了自己的衣服把他包裹起来，“没事了啊。”

  莫小五抽噎着说：“侯爷我对不起你，我……我不仅泄露了密码，还泄露了您身边的布防……我……可是他们那样对我爹娘……”

  玄天承刚才见到他被剥光衣服绑在床上，就能大概猜到他经历了什么，脸色已是乌云密布，闻言更是怒火中烧。他喂小五吃了清丹和止痛药，运功给他疗伤，一面说道：“那都不重要。再忍忍，马上带你出去。”

  “侯爷……”小五红着眼睛说，“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好多守卫。”他扯住玄天承的袖子，“我爹娘也在这里……”

  “我知道。别担心。”玄天承抱起他，“你睡一觉，你们一家就安全了。”

  这时，玄朗从门口探进来说：“开始了，我就能撑一炷香啊，你们快点。”

  玄天承点了点头，抱着莫小五径直就出了门。白离和白震随后在房中联手施法，只见床上又出现了一个莫小五，连绳索都复原得一模一样。

  莫小五本来还以为他们是带着大军攻进来了，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没想到一路所见不少戴面具的人，只是他们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他本来想问的，但窝在侯爷怀里很安心，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玄天承抱着他出了山洞，捏了个诀，莫小五就原地消失了。几乎是同时，他就出现在了其中一个血影把守的出口。血影也来不及弄明白怎么回事，按照玄天承之前的吩咐，抱起莫小五，运起轻功就往山下莫家驻扎的地方去。

  夏侯晴见到了浑身是伤的心肝，顾不得哭，连忙叫人抬着送出去医治了。她伸长了脖子，见后头没有人，心急地问那血影：“只小五一个？侯爷他们呢？”

  血影安抚她说，人应该是一个个救的。莫中行也在旁对她道：“太祖母，咱们再等等。”

  “你祖父祖母糊涂啊。”夏侯晴叹气说，“如今要侯爷为莫家出生入死，真是我家的罪过。”她张望片刻，又见一个血影背着人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一见是自己的儿媳妇，不由抚着心口连道阿弥陀佛，一面又派人赶紧送去医馆。

  玄天承这边片刻没有耽搁，用灵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索过去，如法炮制将人送走。

  这个计划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玄朗使用玄家的“止水”，为他们争取行动时间。玄天承脚程最快，由他来找人，并用白家秘术中的“渡”将人运送到事先选定的接应点。白离和白震在他之后，使用“归元”将一切重塑——这“归元”其实就是一种制作活尸的方法。他们甚至复制了一部分本体的意识留在傀儡里，使它能够活动说话，短时间看不出破绽，到第二日才会自动消失。

  但这个计划无法公开，因而必须另外编造一套说辞。而且前期需要大量查探使得救援时间被充分利用。而这个计划对他们魂力的要求也特别高。魂力顾名思义以精血魂魄为基石，平日里需要万物的灵气滋养，今日这么一弄，怕是要把他们四个人的魂力都抽干。如若玄天承猜测正确，这山中还有其他沧渊势力，那他们失去魂力后将沦为待宰羔羊，更遑论保护他人。

  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他们都只是幼崽，察觉不到上面的窥视，无法提前预警，只能见机行事。不过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安宁县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希望上面暂时注意不到这里。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玄天承已经送走了莫家三个人，还找到了几个朝廷的官员。这些人在玄朗的术法下已经全都陷入沉睡，他无需多费口舌解释。

  一炷香已经快到了，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唐学孝，不由有些着急。

  白离和白震那边已经全部复原结束，也过来帮忙一起找。但很快三人脑中就响起了玄朗的声音：“不行，顶不住了，你们赶紧找地方藏一下。”

  三人刚刚藏好，就见眼前一滴水滴了下来，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不一会儿玄朗摸了过来，传音问他们说：“还剩下哪些地方没搜？”

  “六个基地都搜了。”玄天承说，“可能还有别的基地。也有可能……”唐学孝可能关在其他地方，也有可能已经……

  四人都沉默了一下。

  玄朗说：“还有时间，我再试一次。”

  “你疯了？”白离说，“你打算让我们背你出去？”

  白震斜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还能动似的。怕是连我们都要少主背了。”

  玄天承沉吟片刻，道：“先撤出去。”

  他不可能让他们战至力竭，那样万一回去路上真遇到什么，连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他心里有数，未来他们一定会正面对上沧渊的。这不是寻常打仗，任何一个有特殊能力的人都无比珍贵。虽说生命都很贵重，但对他来说，这三人无论谁换唐学孝都是绝对不值得的，用他自己换那是更加的不理智。当然，他还是可以适当地尝试一下。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残存的魂力，决定小赌一把。他迅速做出安排道：“你们下山和大部队汇合。我再找一刻钟。”

  玄朗皱眉：“少主，你又要自己去啊？上次日照峰你忘了？”

  白离道：“少主，要不请大小姐……”

  白震神情显然也是不同意，但他摁住了白离的话，率先点头道：“少主，不如让玄朗回去，属下和白离在北山坡的林中接应您。”他和白离可以暂时变作草木之灵，隐在森林中，顺便吸收点灵气恢复一下。

  玄天承想了想，答应下来，见玄朗有点失落，道：“你不能隐匿，太危险了。这样，你去传我的命令，让大家接上了人，先去治疗。山下的事都交给你了。”

  “……好吧。”玄朗点头，走之前忍不住说，“少主，你可千万别再吓人了啊。”

  “行了，都去吧。”玄天承说完，身形便消失了。

  白震和白离在原地直接就变成了荧光，一路往北山坡飞去。

  白震这时才对白离说道：“咱们已经跟了少主，你可千万别再提大小姐了。”他顿了顿，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少主肯定已经疑心大小姐了。否则今天怎么带了玄朗。这要是玄琨在，肯定能撑不止一炷香工夫。少主却宁肯时间不够，也不肯让玄琨他们来。”

  白离嘶了一声，给玄天承开解道：“就算玄琨他们真能撑半个时辰，那咱俩也撑不了那么久啊。”

  “白家难道属咱俩最厉害？”白震轻声道，“像符珈那样厉害的，还不是被废了灵根。大小姐身边还有其他高手呢。可少主眼里揉不得沙子，任凭是再厉害的人，说不用就不用了。”

  白离道：“咱们少主是很好的人。否则，咱俩也轮不到修那么高级的术法。”他们今天用的归元术，还有其他很多秘术，向来是只有嫡支子弟和大弟子们才能学的。他和白震几个本来都是小角色，幸得少主看重调到身边，将这些秘术倾囊传授。

  白震同意他的说法，就听白离又道：“说来奇怪，你说大小姐和少主到底有什么矛盾？大小姐那样厉害，要是有她在，少主多轻松。”

  虽然周围没什么人，但白震还是压低了声音：“权力斗争，亲姐弟也要闹矛盾的。再说，大小姐做的那些事，少主心里明镜似的。”

  白离沉默，片刻道：“也是。咱可犯不着求他们。看他们的嘴脸就恶心。”

  “大小姐委屈别人，少主委屈自己。”白震叹道，“若换了大小姐，今天绝不可能让我们先走。”

  “大小姐哪会管人质。”白离道，“她一定会说，为国捐躯是无上荣光，我会记得的。”

  白震愣了下，说：“还真是。”

  兄弟俩絮絮地说了会儿，忽然齐齐意识到：一刻钟已经过了，少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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