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梯

出了甬道，又是一个扇形门，刻着“天梯”二字。

  门的左侧刻着“似断非断”，右侧刻着“一念佛魔”。也不知是谁所刻，字体狂狷非常。

  司沐蹲在君若身边，轻轻地唤：“君若”。

  君屿估摸着风伯应当快醒了，将手里提着的两人放到一边。

  风伯率先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石壁上的雨师，他细细地替雨师检查了一番。

  雨师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风伯这才放下心来。

  风伯可没忘记君屿做的小动作，他睨了君屿一眼，转头问司沐：“司沐战神，刚刚是怎么回事？”

  司沐回答：“灵蛇洞中密闭，空气不流通，应是有麻痹神经的蛇毒散在空气中。”这是他猜的，但估摸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雨师呢？”风伯望了雨师一眼，也不知他在那灵蛇洞中待了多久，会不会落下什么隐患。

  司沐望着君屿说：“不必担心，不过是会睡得久一些罢了。”

  君屿既然救了雨师，自然不会害他，估计就是发现了什么，索性用雨师作饵，引君若入无疆。

  风伯不知道两人刚才的对话，司沐这么说，但他却仍放心不下。为今之计，还是要快点离开这诡异的地方，让雨师好生修养。

  风伯打量四周，只见前方有一座石梯，说是一座，其实只有半座。

  石阶断在了谷中央，尽头有一座黑黢黢的扇形门。往下望去，只见桥下静静流淌着黑色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应该是猛火油。

  猛火油，是产自地下的。清稀的可以用来照明；粘稠的可以用作车轮轮轴的润滑剂或者用作防腐涂料；坚结的可以用来修补缸罐；因为易燃且不惧水，也被用来做战争中的大杀器。没想到这无疆猛火油的储量竟然那么丰富。

  这半座石梯能困住寻常人，但困不住他们，更何况风伯。

  风伯在灵蛇洞内吃了亏，自然谨慎了许多，他回头对司沐说：“为了安全起见，我先走，如果没什么问题，你们再跟上。”

  司沐看了君屿一眼，他正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司沐知道他这模样是打算看戏了，便叮嘱道：“小心些，这地方不寻常。”

  能让司沐说出这地方不寻常，肯定没那么简单，风伯就更小心谨慎了。

  风伯小心翼翼地孤身踏上石梯，脚上用力踩了踩。

  风伯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直到走完这半座石梯，风伯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这石梯虽然悬浮在虚空中，但很牢固，并无断裂的风险。

  风伯站在石梯的末端，低头往下望去，既然问题没在桥上，那大概率便在桥下了。

  风伯长袖一甩，飞身朝那扇门飞去。他一直注意着脚下，脑子闪过各种猜测，这猛火油看似安静，会不会只是迷惑人的表现？其中潜伏着什么凶兽，待他飞过时一口将他吞了？或者是会突然着火，变幻成熔岩巨兽？

  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风伯蹙眉，难道只是他想多了？

  君屿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风伯，待看到风伯足尖触碰到扇形门前的台阶时，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司沐一直注意着君屿的神色，见到他这模样，心下一惊，疾呼：“危险！”

  风伯还未完全踏上实地，只觉得身前似有禁制，体内灵力突兀消散，身体跟着一沉，竟直直往下坠去。

  疏影扇突兀出现，悬浮于半空中，扇面上的红梅浮现道道红光。

  风伯的足底已经触碰到猛火油，千钧一发之际，那红光包裹着风伯，护着他稳稳落在起点石台。

  脚踏了实地，风伯这才找回些实感，他能御风，但架不住灵力瞬间消弭，在老本行上吃亏属实让他吃惊。

  风伯的鞋底沾了些猛火油，在地面留下模糊的鞋印。他蹲在侧，看到鞋底粘着一朵梅花，一时间有些诧异：“这里怎么有梅花？”

  君屿却一直望着风伯的疏影扇，他方才看了个分明，这朵梅花是从扇子里掉落的，不禁有些诧异风伯竟然不知道。

  君屿在此处也虚耗了一年多，可谓是九死一生，没人比他更了解，踏上石台那一刻，灵力便会被抽空，风伯没有灵力支撑他催动疏影扇。

  这疏影扇倒是有趣，难不成内里有什么乾坤？

  风伯说：“这地方属实诡异，石台似乎有什么禁制，灵力会顷刻间消弭。”

  司沐若有所思地念道：“似断非断，一念佛魔。似断非断，一念佛魔......”

  风伯听到司沐的声音，不解其意，再看过去时，司沐不知何时已经踏上了石梯。

  司沐顾念着君若，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稳，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石梯的末端。

  君屿死死地盯着司沐的背，四百年前，他在这里困了足足一年多，他不信司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参透其中的关窍。

  天梯的最末端，司沐立于中央，衣袂无风自动，飒飒地响。

  司沐抬起左脚，君若嘤咛着醒来。

  她抬头，他低头，视线与视线就这么碰撞在一处。

  猛火油突然无火自燃，熊熊的烈焰照亮了天梯上的两人，明与灭、亮与暗，交织成细密的网，似是要将两人吞噬。

  “司沐战神。”风伯急切开口。

  猛火油不惧水，难以扑灭，这一回如果再掉下去，可没他刚才那么好运了。

  “君若，你可信我？”司沐低低开口，他的目光缱绻，是火焰也烧不尽的柔情。

  “我信你。”君若才刚醒，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底好似有个声音，无论前方有多险有多难，好像有他在，她便能安心交付。

  “好。”司沐畅快地大笑起来，胸膛也快乐地震颤着。

  君若听到了，他的心脏也很快活。

  司沐落了脚，明明脚下是虚空，是熊熊燃烧着的地狱之火，但他却踏得极稳。

  风伯手中的疏影扇流光璀璨，他将灵力催动到极致，生怕两人坠落。

  不曾想，司沐就这么一步一步踏着虚空而上。

  君屿的拳攥得紧紧的，到了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司沐，却也升起了隐晦的慌张来，撇开司沐和君若的羁绊不讲，他要怎么才能从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手中把君若抢过来？

  等司沐站在扇形门旁时，风伯这才发现，自己攥着疏影扇的手竟因紧张而汗湿。

  “似断非断，一念佛魔。”风伯默念刚刚司沐的话，明白了过来。

  这天梯似断非断，乃是由有形的石梯和无形的天梯组成。石梯渡魔，天梯渡佛，若是只看到眼前的石梯，望不见心里的道，便永远都走不过去。

  风伯了然，不禁开始佩服起这处的建造者。

  实是和合缘聚，虚是知见虚净，虚虚实实，大道变幻，实以引虚，虚中蕴实，虚实之间，莫生认知。

  有趣，有趣！风伯只觉得胸臆间一片明澈。

  风伯背起雨师，踏上了石梯。

  之后还有好几层，君屿不再试探，只垂着头在前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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