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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溺亡


虚空大片大片地裂开,塌陷下来,落到一半,又被数不清的黑洞漩涡所吞噬。

  天穹下降,陆地抬升,只觉得越来越近,似是要汇到一处。

  到了某一个节点,天地间的漩涡一齐消失了,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成功了?”君屿有些疑惑,混沌仍在,这天地怎么突然间便没了动静?

  下一瞬,混沌嘶吼一声,如同狂风怒号,如同巨浪拍岸,如同雷鸣震天......

  与此同时,那一声怒吼也震碎了虚空,虚空塌陷,光明瞬间泯灭,整个虚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虚空中的气息越来越压抑,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正在酝酿,是一种足以毁灭一切,无序又混乱的原始能量。

  那一声如同闷雷在耳边炸响,炸得人神魂激荡,君屿几人亦是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相拥的两人即将被吞噬殆尽,下巴亦消失了大半。

  那声嘶吼亦出现在混沌体内,两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晃了晃,就在那一瞬间,像极了水漾开了涟漪。

  那感觉就像回到了北淢,君若和朝暮躺在海草中,感受着水纹的形状。

  君若喃喃道:“朝暮,我好像回到了北淢。”她的脑海也是混沌一片,迷迷糊糊的,喊的是朝暮。

  下一瞬,原本禁锢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水包围着的感觉,君若喜不自胜,入了水便是活路。

  但不知为何,她在水中却不能自如游动,像个旱鸭子似的,有什么不断往她肺里灌。

  君若对这感觉并不陌生,是溺水的感觉,有一世,她便是这么死的!

  司沐却是不同处境,那声嘶吼响起时,他也察觉到像是水纹漾开涟漪。

  那感觉就像沧池那一夜,那一夜,水池的水堪堪漫过玉床,明明是浅浅的一层,但那水纹就这么激烈地荡了一夜。

  司沐也不知这生死关头的瞬间想起这个合不合适,大抵是合适的,生死关头,爱想什么想什么!

  几乎是念头刚起,便觉得身后落在了实处,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沧池,身下便是那玉床。

  思维慢慢回笼,耳边飘过君若的声音,她说,朝暮,我好像回到了北淢。

  但下一瞬,君若便像是溺水了一般,笨拙地扑腾着。

  司沐躺在玉床上,一遍遍地喊着:“君若、君若、君若......你怎么了?”

  他将君若抱在怀中,君若却仍在扑腾,恍惚间,与过往那一幕重合。

  那一世,君若是个采莲女,有一日,她抓了一尾鱼,用裙摆兜着。

  快到岸边时,突然发现一个少年正定定地瞧着她,她未着鞋履,瓷白的小腿儿露了半截,她心里头羞窘,“呀”了一声,急忙放下裙摆。

  鱼儿入了水,不见踪迹,她跺了一脚,匆匆逃离。

  那少年是当地富户的独苗,老来得子,少年长得俊秀不说,也是远近闻名的颇有才情的公子。

  那一夜,少年做了一个梦,梦里,远山浓淡相宜,荷花润风,荷叶萦波,采莲少女纤腰束素,敛裾藏一尾游鱼。

  第二日,天际晚霞如云,君若晚归,从怀里掏出一包用丝帕裹着的茶叶,放在荷花中。

  “你在做什么?”忽的,有男子温润的声音传来。

  君若一惊,茶叶险些入了水。

  她一见,又是昨日那人,羞窘参半,忙检查裙裾,只是湿了一些,并无什么失礼的,这才放下心来,答道:“夜里荷花闭合,待到明早荷花盛开时,露水浸了茶叶,这茶叶便有了荷香。”

  少年还想说什么,远处有人唤她,她应了一声,略一颔首离去,颔首时,脸颊轻轻触着莲瓣,香腮粉似花腮。

  回去路上,少年拐入金铺,在柜台上留下了一支荷花簪的样式。

  之后,君若总能瞧见他,他就站在初见那一处,见她就笑,像个憨傻的毛头小子,哪里有才情绝艳的贵公子模样。

  时间流逝,一晃,秋水畔的荷败了许多,荷叶萦波如翠盖,莲蓬高高低低,塘中雾重烟轻,正是采莲蓬的好时候。

  君若惫懒,躲入荷塘深处,任船荡着,船上几朵晚荷,几个莲蓬,她躺在船上,唱着渔歌,不时剥几颗莲子,细细咀嚼着。

  忽闻几声敲桨,有小舟破水而来,舟上之人正是那少年公子,船行得摇摇晃晃,应是被水藻牵住,少年公子瞧着落魄极了。

  君若一手托腮,望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笑出了声。

  少年更加窘迫,脸羞得夏末的莲色,船也晃得更厉害了,噗通一声入了水,只听水声哗哗,被挨挨挤挤的荷叶遮了视线。

  少年不懂行船,更不识水性,在水里头扑腾。

  君若想找船桨将他拉起,却发现船桨不知飘去了哪里。

  幸亏隔得不远,她以手拂开水面,扒开荷叶将他拉了上来。

  君若问他:“你来做什么?”

  少年有些落魄,脸红到了脖颈处,嗫嚅着没开口。

  君若叉腰:“好啊!你个小贼来偷莲蓬。”

  那少年急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碎雾似的水珠子乱飞:“不是不是,姑娘别误会,我是来送桨的。”

  原来,少年本在岸边听她唱渔歌,瞧着船桨飘来,怕她困在塘中,来送桨。

  瞧他那模样也不会撑船,怕是在这水面上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竟让他误打误撞当真找着了。

  回程时,君若问他:“你为何日日来这里?”

  “我有东西送......”少年一掏衣襟,空荡荡的,他不说话了,望着来处。

  疏忽下了一场疾雨,君若随手摘下两朵荷叶,递给他。

  就这样,两人撑着荷叶伞上了岸。

  入了夜,雨势未停,君若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迷迷糊糊间,那雨凄凄哀哀地哭了一夜。

  第二日,荷塘上浮了具男尸,正是那个少年公子。

  塘边围了许多人,一个年近花甲的男子见到她便冲上来,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家丁们一拥而上,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官兵来了,赶走了替她说话的乡亲,抓走了她的父母。

  君若被带上了小舟,往里行去,沿路的荷茎都被他们粗暴地砍断,随意地扔在水中。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塘中积水深了许多,他们将她扔进了水里,无数的杆子、船桨落在她头上、手上、背上,将她往水里压。

  君若会泅水,甚至可以说水性极佳,那些人改了主意,将她拖上船,撕破她的衣裳,绑住她的手脚,又扔进了水里。

  君若在水中挣扎着,水倒灌入了肺,她渐渐往下沉去,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瞧见一支雕镂着荷花的金钗斜插在泥土中。

  昨日,君若离开后,少年转回去寻金钗,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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