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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颜点了下头。一抬手,打了个响指。
见贺彰明一脸惊愕,便笑嘻嘻道;"怎么,很奇怪吗?对你和荀浏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虽然不了解全程,但仔细观察了这么久,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他眼眸微眯, 紧紧盯着贺彰明恍神的凤眸,语气忽然变了点味,带着一种谆谆诱导的口吻。"经历了这么多事,贺彰明……你难道就不觉得,你很委屈吗?"
不知是他满含深意的古怪语气,还是这个问题确实切中要地。贺彰明―时失神,薄唇微张。
只不过,待要脱口而出时,忽的意识回笼。
他的注意力变得集中起来。
迎着徐慕颜诡秘的目光,凤眸一沉∶"你在做什么?"
嘎一
徐慕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一个小小的实验而已,没想到你的控制力这么强,居然能抵抗我的催眠?"
贺彰明眉头紧皱,面沉如水∶ "催眠?你对荀冽也这么做过?"
徐慕颜摊开手,端详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背。
一边理所当然的说∶"当然,只不过对他不管用罢了。"
贺彰明闻言,面色不见减缓,反而愈发冷峻。沉声问∶"你问了他什么?"
徐慕颜挑了下眉。
面露欣赏之色,赞道∶"不愧是豪门贺家的掌舵人,一下子就抓到关键了。"
"问了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比你的警惕性更强,甚至连让他恍神的机会都没有。"
他灌了口茶,痞气帅气的脸庞浮起一层吃瘪的挫败。
随即甩了下头,把某些令他郁闷不已的记忆尽数甩掉,重振精神继续说∶
"贺彰明,其实从你的角度来看,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荀冽一直枉顾你的爱意,明明怀上了你的孩子,,不仅不告诉你,还一个人悄悄的躲到南城来,甚至一度还有将孩子拿掉的想法――这一切,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贺彰明的心情,随着徐慕颜的话语而起伏。听到最后那个"拿掉",心中更是阵阵抽痛。
他垂下眼,语气平静的说∶"你错了,我喜欢他,那是我单方面的选择。我虽然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回应,也在努力争取他的回应――但他拒绝,也是理所应当,我从不为此委屈。"
不委屈。
最多,只是会有一点点难受而已。
徐慕颜微怔半响反应过来,轻嗤一声。
"得了,你俩还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他低低叹了口气,表情变幻莫测最后索然无味的说∶ "无趣,真无趣。"
贺彰明不理会,冷冷道∶ "你还没说,荀冽怎么会对我有愧疚感。"
徐慕颜一脸无鹏掌看茶杯盖拨看杯子里浮在水面 上的茶叶,懒注注道;"不然的话,他为什么
要主动联系《财经证券》的主编,亲自把伤口撕开,暴露给所有人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那篇采访稿对荀浏本人的名声,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吧?"
贺彰明眉间微动,一时缄默下来。
徐慕颜管他一眼,淡淡道∶"用''无法挽回''去形容,都不过分――你以为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就想不到自己会面对这一切?"
贺彰明沉默半响,再开口时,嗓音有点儿干涩。
"那篇采访稿,大量篇幅都是对时局与市场的理解、预测,对个人生活,只有小小的一段…."
说到这里,他阖上眼睑,眼前浮现出几排油墨的文字,连标点符号都一个不少。
过去一个月的日日夜夜,贺彰明曾反复端详那些文字。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已经能把整篇采访稿倒背如流。
甚至能够通过文字,揣摩作者暗藏的意图。
他睁开眼,薄唇抿出一个淡淡的苦笑。
"不错,通篇采访,虽然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是在商言商,但他却以绝对缜密的逻辑说服投资者,提高了市场对贺家金融、对我的信心,以一己之力,阻止了贺家金融股价下跌的趋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是在为最后的百分之十做铺垫,他接受采访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洗清我身上的污点而已。"
贺彰明嗓音低沉,语调平稳。
徐徐道来,像是正在演奏中的大提琴,悠扬而沉郁。
"荀冽躲了那么久,无论是丰晁等其他企业老总亲自质询,还是我以新中心区的项目相逼,他都置若罔闻, 绝不露面。"
"可当我陷入舆论泥潭,被贺修明猛泼脏水时,他却突然站出来,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
声音夏然而止。他说不下去了。
"让我们分析一下荀冽的话术。"
一直在拨弄茶叶的徐慕颜接过话头,他拿起茶杯盖,用舌头舔去了上面残留下的几片湿润的茶叶,一边咀嚼,一边说∶
"第一,先说自己正常怀孕,身体很健康,驳斥了你弟弟说你利用特殊手段让他受孕,把他囚为禁.衡的造谣。第二,彻底放弃自己受害人形象,正面表达了对你的仰慕之情,驳斥了网络上各种对你不友好的言论。第三,也是最诡异的一句话.……''善自珍重,勿以为念''……叫你保重身体,不要太思念他。"
徐慕颜一口吞下口里的茶叶,歪着头玩味道∶"贺彰明,你难道感觉不到,这句话里饱含了多少愧疚之情吗?"
贺彰明沉默不语。
徐慕颜靠倒在沙发里,仰头盯着天花板∶"再让我们从荀冽的角度来看,那段时间里,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趁着你出国忙不过来的时候,偷偷来到了南城,你回国后,立即生了病,严重到进了医院,你父亲趁这个机会想要夺劝,你弟弟和你继母煽风点火。紧接着,当着千万直播观众的面,你的里料被全部抖了出来,不仅影响到了你的事业,还严重扭曲了你在社会中的立足之本――人性。"
"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从直播事件后,到荀冽专访刊登前,这段时间里大众舆论是怎么说你的吧,最严重的说法是 ''贺彰明不配为人''――在这种情况下,荀浏会怎么想呢?只要他心中还对你存有一丝在意,就会为你多舛的经历而伤心,更何况,你最大的,迟迟不肯澄清的黑点,又与他的逃离有着直接关系。"
徐慕颜仿佛一个主刀医生,拿着手术刀一点点的剖开荀冽的思想。他的声音也如同站在手术台上医生一样,缜密,冷静,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冷静到残忍。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对世界充满恐惧,对外人、对自己难以信任,为此,做好了一辈子离开你的打算。但分别的时间太短暂,短暂到不足以让他彻底忘记你。"
"但就在此时,毫无错误、十分无辜的你忽然陷入了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而他,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贺彰明,你说,他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才能鼓起勇气,让你保重身体,不要太思念他呢?"
"够了。"
一直沉默的听着,像一尊英俊的雕像似的贺彰明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打断了徐慕颜的话语。
他豁然起身,几步跨到休息室门口,不假思索的握住了门柄手。
指尖触到比体温低的多的金属门柄时,忽的微微一惊,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被徐慕颜的话语刺激的过于激动了。
这点冰冷的触感让热血沸腾的身体蓦得冷静下来。
他顿住脚步,扶着门柄站了几秒,转头道∶"这些话,不许和荀冽说。
徐慕颜漠然的目光穿过大半个办公室,落到贺彰明身上。
半响,眼一眯,脸上的残忍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以来的流氓似的痞气。
软软的歪在沙发上,揶揄道∶"怎么,怕被荀冽发现你已经看透了他,不好继续演戏啊?"
"我从不演戏。"
贺彰明冷冷道∶"没有谁会愿意自己的爱人被人这样分析,包括我。从此之后,我不准你再靠近荀冽一步,更不准你再对第三个人说这些话,否则――"
"否则我就要身败名裂?我爸也要被医院开除?"
徐慕颜懒洋洋的摊了摊手∶"放心,除了你,没人还会对荀冽感兴趣的。"
他不说还好,一这么说,贺彰明又想起酒吧那些客人黏在荀冽身上的觊觎目光。紧接着,宋澹然那张温柔含笑的儒雅玉面,非常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贺彰明皱眉,再次恶狠狠的强调∶"我不管其他人,只看你有没有对外泄露。"
徐慕颜耸耸肩,无奈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喏。"
听到保证,贺彰明心中的不舒服这才稍微减少一点。
把目光从徐慕颜身上移开,落回到前方,对着大门深吸一口气,这才拧开把手推门而入。
一开门,视线便迫不及待的投向单人床上的荀冽。可下一秒,他就僵在原地。
荀冽已经醒了。
他不仅已经醒了,还十分规矩的躺在深蓝色单人床的正中央。枕着枕头,头朝上方,面无表情的望着天花板。
即便听到贺彰明推门的声音。
一双漂亮的眼眸也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异样的表现,让贺彰明心中一沉。立刻产生了一种超级不妙的预感。
他咽了口唾液,放下了还放在门炳的手。迈出僵硬的一步,同手同脚的走到了单人床边。
低下头注视着荀冽,刻意压下了声音。
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时候醒的……感觉还好吗?"
荀冽眼睑微动,浅色眸子移了移,望向了贺彰明。
琥珀色的瞳仁中,清晰的映着贺彰明的倒影。除此之外,一片空洞。
贺彰明被他空洞的眼睛看着,不由浑身一震。
正在此时,徐慕颜懒洋洋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过来。
"哦,忘了说,这是个老医院了,当时建着建着经费不足了,什么休息室啊,什么办公桌响,都比较简陋。"
"这墙啊,门啊,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关不关其实没啥区别。见谅啊贺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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