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其真不知马也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过于峰回路转。
李讲敢申请抚尺论法这一件事，本身就已经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而之后，巡天抚尺的器灵，对其法外开恩，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要知道，它可是法家圣道的精神代表！
可就是这么一号人物，却原谅了李讲没有丝毫罪名的羁押了一位百姓。
事情到了这一步，众人本以为都已经结束。
谁能想到，李讲却突然要说一段“千里马”的故事……
洛老眼眸幽深。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高看这位天之骄子，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
洛老的瞳眸里倒映着李讲的身影，有一种历尽沧桑的平淡，“如果你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篇故事之上，我如果不听，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李讲笑了：“相信我，听不到这一篇故事，才是真正的残忍。”
“时间还长，既然如此，那便听一听吧。”
“好，这篇故事不长，而主角，就叫伯乐。”
李讲缓缓抬头，目光不仅落在左右两席的大人物身上，甚至连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也没有刻意躲避。
他开口了，独属于少年清亮的声线，仿佛为众人拉开了一则帷幕，将一股闻所未闻的故事娓娓道来。
“传说在遥远的楚国，有一个名叫伯乐的年轻人，因为擅长发掘良驹而闻名。
一天，楚王找到了他，向他购买能够日行千里的骏马。
伯乐向楚王解释，千里马少有，找起来不容易，需要跋山涉水，前往五湖四海，请楚王耐心等待。
他就这样踏上了寻找千里马的路程。”
在场的众人，即便是读书人，绝大多数也仅仅是听过李讲的诗词文章，很少去了解他的小说。
因为这是一个崭新的圣道，除了百无聊赖的民众和一些接受能力强的年轻人，大多数人都不感兴趣。
更别提一些武道强者了，天然就对文道的东西有抵触。
所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李讲说故事。
一时之间，就连一些大儒都目瞪口呆，露出惊叹之色。
而一些武夫们，也逐渐散去了脸上的不耐烦，被吊起了兴趣，静静聆听起来。
简单介绍完背景，李讲开始进入主线。
“寻马之旅，一开始并不顺利，哪怕伯乐跑了好几个国家都无功而返，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他看到了一匹拉着盐车的马。”
“险陡的坡路上，马累得呼呼喘气，像是扛着一座山，瘦弱的腿不停地哆嗦，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他知道，这匹马实在不像他要找的千里马，它太瘦，太弱。”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看到了伯乐，突然昂起头发出嘶鸣，如大钟石磐，直冲云霄。”
“伯乐立刻判断出，这是一匹难得的骏马，于是便从车夫手中购了下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一部分人微微颔首。
虽然只有几百字的字幅，但其中有起有落，看得出来，李讲对于故事节奏的把控已经是炉火纯青，不愧是小说家之主。
不过洛老却蹙着眉，他觉得。
这个故事虽然还算新颖，但是，还远远没到可以打动他的地步。
更别说，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这故事与新法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联了。
李讲还在说。
“伯乐将千里马带到了楚王面前，说这就是您要的千里马。”
“可楚王就不高兴了，他说，我以为你目光超群，才向你开口，可你这马瘦骨嶙峋，不成样子，如何上得了战场？”
“伯乐说，这确实是千里马，不过拉了一段车，而且喂养不够精心，所以才是这个样子，如果精心喂养，不出半月，便能恢复体力。”
“楚王听后，让人下去照做，果然，马变得精壮神骏，疾驰的时候，脚下仿佛有风雷助阵，喘息间便能冲出百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洛老终于是不耐烦了。
洛老怫然不悦道：“到这里差不多就说完了吧？李讲，你到底想说什么，陛下在此，有话不妨直说。”
李讲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扫向在场的所有人。
旋即，
他的眼中也出现了不满，将音量提高道。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轰隆隆！
此言一出，本来万里无云的碧空，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
尤其是文相等修习文道的读书人，拳头更是陡然紧攥，目瞪口呆，眼中浮现出震撼之色。
“这是……天道之怒，李讲的话引发这种异象了？”有人不可思议地说。
刺耳的雷霆之声朝着远处扩散，所到之处，几乎人人都听到了李讲的文章。
“好一句‘故虽有名马，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多少天才就是这样被鼠目寸光之人埋没的？”
“我怎么感觉，这篇文章好像在说陈家父女之事……”
“天啊，这不会又是李镇国写的吧？简直逆天了！”
“还真有可能！你们别忘了，今天是抚尺论法的日子，李讲正在与那件传说中的圣兵论法呢！”
洛阳城简直就像是遭受了一场海啸。
在这种风头浪尖，李讲的一言一行本就容易掀起轩然大波，更别提又有惊世文章出世了。
民间就跟炸开了锅似的，无数人飞快地朝着大理寺的方向涌去。
巡天阁内，李讲还在诵读着这篇由唐宋八大家之一，韩愈所写的名篇。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不知不觉巡天阁内便有奇异的花香流淌，一朵朵粉嫩的桃花，如同羽毛般从空中翩翩落下。
“这是……天花乱坠！”
文相都震惊得瞪大了双眼，这种异象虽然依旧无法与“惊世”相比。
但问题是！
天花乱坠，那可是往往只有圣人级别的强者，在开堂授课的时候，才能出现的异象！
连大儒，都只有在福灵心至，机缘巧合之下触发那么一次。
而李讲。
种道境，他就做到了这一步！
天知道众人心底有多么的震惊，霎时间，连看向李讲的目光都变了，仿佛在看待一位妖孽！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驱使千里马，却不能按照正确的方法喂养它，不能够充分发挥它的才能。
听千里马嘶鸣，却不能懂得它的意思，只是握着马鞭站到它的跟前，说：“天下没有千里马！”
唉，这世上是真的没有千里马吗？恐怕是真的不认识千里马吧！
李讲最后一道反问，宛若天雷炸响，振聋发聩，直击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璀璨的五色虹光在虚无中绽放，将每一个人的脸照得透亮。
文成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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