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父亲，您挡路了，知道吗？
第576章 父亲，您挡路了，知道吗？
“报！原山西道布政使司左参议，已斩！”
“报！原山西道按察使司佥事，已斩！”
“报！原山西道太原府知府，已斩！”
“……”
台前校场上，随着每一颗大好人头滚滚落地，便有官兵高声报名。
每一个斩字都落在阿鲁台和阿卜只俺父子二人的耳中。
阿鲁台低着头，目光不断的闪烁着。
中原人有句古话，乃是杀鸡儆猴。
今天校场上那些山西道的官员便是那只被杀的鸡，而自己就是被震慑的猴子。
阿鲁台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虎口发白。
“你该知道，弑父的事情，在大明是不为理教所容的。”
说完之后，阿鲁台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朱允熥始终都处之泰然，稳坐原位，不动如山。
只要我们死在太原城，可汗定然会放下成见，与瓦剌部联合，尽出大军南下中原！”
景川侯曹震则当即威胁了起来：“高阁老此前方才说过，我大明律，凡涉谋逆、大逆之罪，不论主从，皆斩！”
哐当。
原本还有几步距离的阿卜只俺，已经是贴在了阿鲁台的背后。
一颗颗人头接连不断的落地。
阿鲁台的身体在一点点的软下来，他的眼睛里生机在一点点的流逝。
有了高仰止和曹震一前一后铺垫。
朱允熥眨了眨眼。
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曹震这时便在一旁嘀咕着：“区区万户，我大明东征瀛洲，尽除瀛洲族名。南征交趾、占城，收地千里，新民百万。”
阿鲁台此刻全然无知。
哗哗。
只要阿鲁台再踏前一步，朱允熥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朱允熥回头看了曹震一眼，止住对方的话头，便继续走到了阿卜只俺面前。
他语气沉重道：“罪臣只是做了最应该做的事情，罪臣任凭殿下发落处置。”
他愤怒的踏出一步：“明人狡诈！有胆，今日便将我杀死！”
阿卜只俺收回按在阿鲁台胸口的手掌，轻轻的在其后背上推了一下。整个扎入阿鲁台后背的匕首，便撕扯着脊梁骨发出一阵低沉煞人的声音。
“但确实是你们鞑靼部的！”
可是不等朱允熥开口。
阿鲁台怒视着眼前的明人，愤怒道：“今日若是我等死在此处，来年开春之后，便是草原骑兵，马踏大明九边之日！你们明人如今要与瓦剌部商议互市，就是为了不出现两线作战的局面。
这时候。
阿卜只俺则是脸色凝重，沉声道：“父亲冷静。且听太孙殿下希望我们做什么，才会接纳我们投诚归附。”
正当朱允熥将要开口再行教令的时候，校场外却是有一队骑兵冲入辕门。
很显然，现在眼前这位大明皇太孙，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说完之后，阿鲁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转头看向身后的阿卜只俺：“阿卜，你的哀求，明人是不会同意的。今日，你我父子二人，便在此最后一次为长生天而战吧！”
朱允熥目光幽幽，声音低沉道：“阿卜只俺大义灭亲，此乃壮举，虽出乎孤之意料。但阿卜只俺……”
中原的传统理教，是容不下这等人的。
阿鲁台愤怒无比。
他不由抬头看向跪在自己眼前的阿卜只俺。
阿卜只俺几乎是快要疯了。
这就是一副瞧不上阿鲁台部归附投诚大明。
若是当真依照大明律，就算自己辩称昨夜在晋王府参与叛乱的人，不是他们部落的，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朱允熥很满意对方的回答。
明人自然会慎之又慎。
他直起身，猛的挥动衣袖，声音作响。
阿卜只俺心中有些慌乱。
在他身后的曹震立马上前，轻呼一声：“殿下。”
他们和明人打了这么多年，又有兀良哈三卫归附之后再次反叛在前，他们这一次因为受困太原城才决定投诚归附大明。
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带着部落为大明征战，为大明放牧。
“阿卜只俺，孤接受你率领部落归附大明的请求。但你还需要替孤在关外做些事情，孤也要看到你父亲的部落牧民，迁入关内。”
他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
阿卜只俺连连点头。
有血水，在两人之间滴落下来。
台前，校场上的报名声还在继续。
半响之后，朱允熥手掌拍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他迈出脚步走向阿卜只俺。
想自己在草原上，在部落里，是何等地位，又是何等的执掌杀伐。
阿鲁台手中推着匕首，张着嘴，血水从他的嘴角流出。
自己还要去那如同花花世界一般的江南之地，去享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阿卜只俺会意，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下：“罪臣在。”
“罪臣之父，屡教不改，毫无悔过之意，在殿下面前言辞僭越，意图行刺。先已被罪臣击杀，还请殿下降罪于罪臣。”
高仰止在一旁沉声开口，脸色很是难看，看向阿卜只俺的眼神有些严厉。
阿鲁台低吼一声，随后高呼：“杀！”
“护驾！”
嘭！
阿鲁台彻底怒了。
只是那是在阿鲁台被马哈木杀死之后，才带着部落归附大明的。而阿卜只俺的儿子，更是改名和勇，一直忠心大明，官至京军十二团营将领，爵至靖安伯。死后获谥武敏，追封靖安侯。
不需要自己过多的提点，他就知道应该做什么。
随着，是朱允熥周围众人的惊呼声。
甚至于，不用朱允熥提醒。
然而阿鲁台的脚步，却始终都未能迈出去。
他咬着牙道：“大明每年耗费无数钱粮，只为戍卫九边，不受鞑靼、瓦剌袭扰。中原人留不得草原，更不懂放牧，便是草原被大明犁庭扫穴，也需要有人为大明放牧。”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眼前倒在地上的阿鲁台，这位原本该是能与瓦剌部马哈木相互较量多年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自己已经做出了无数的让步。
阿鲁台心中顿时生出一团怒火，胸口更是憋得隐隐作痛。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握着匕首的手被血水浸泡，指缝之间变得黏糊糊的。
阿鲁台已经是愤怒的低吼着：“阿卜只俺，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今日，你我父子便是要死在这里的！”
只要自己能活下来，能被大明接纳，那么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他侧目看向一旁的高仰止：“孤有些记不太清，当初兀良哈三卫是有多少人归附我大明的？”
可就是如此，眼前这些明人却似乎还是看不上自己。
阿卜只俺脸色难看。
似阿卜只俺这等敢于亲手弑父的人，朝廷是断然不能重用的。
朱允熥嗯了一声，转过头再次看向阿鲁台：“大明是仁慈的，向来都有大度量，海纳百川嘛。只不过，大明却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再经历第二次。”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最终的结果同样是归附投诚大明。
始终没有说话的阿鲁台，终于沉声开口：“我等今日前来，是为投诚归附大明。若大明不计前嫌，我等愿携部落万户牧民，归附大明，听从大明皇帝陛下号令。”
若不是担心明人会突然暴起亮刀下死手，阿鲁台绝对会拂袖而去。
朱允熥脸上只是露出一抹笑容。
大明步步紧逼。
然而伴随着噗通一声，阿鲁台已经是向前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朱允熥冷笑一声，目光直视阿鲁台：“若是孤用五十万担粮草，买下你们的命呢？”
阿卜只俺低头看着倒在地上，后背整个儿被鲜血染湿的阿鲁台，眼角抽动了两下。
朱允熥沉默了片刻。
“着令……”
阿卜只俺一愣，却还是干脆的点了点头：“罪臣已成婚多年，并有数子数女。”
他想要回头，想要问一问被自己认定将来要接手部落的儿子，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阿鲁台藏在袖中的双手，开始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朱允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的女人不会有人动，你的孩子也会接受中原的教化。等你在关外为孤做好了事情，孤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身着亲王服，双手都在一起的朱棡却是冷哼了一声：“大明的律法不容有失。”
更不要说，这些人还有着那传统的弑父杀兄，霸占母嫂的习惯了。
为了应对和瓦剌部互市，以及明岁出兵关外，他早就让上林苑监和户部筹备五十万担粮草，发往边关。
阿卜只俺跪在地上，不住的叩拜着。
阿卜只俺满脸涨红，双眼充血，脸色狰狞。
他心中不免有些磋磨。
而在他的身后。
从愤怒慢慢的变作诧异和不解，还有一些不甘。
阿鲁台双眼布满血丝，目光怒视着就在自己十步之内的朱允熥，只要自己一个健步，就能拼着自己挨刀的同时取其项上人头。
朱允熥越过阿卜只俺，走到了台上边缘，双手兜在一起，看着已经开始被人收拾的校场。
高仰止却是冷笑一声：“我大明河套一带百姓，常年放牧，可是娴熟的很。”
只见阿卜只俺一只手，穿过阿鲁台的肩膀按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是死死的抵着他的后背。
台上，气氛却是紧张到了极点，似乎下一刻这里就会发生流血事件。
阿卜只俺的眼底流过一丝紧张。
朱允熥眯起双眼：“阿卜只俺，你可否成婚？”
阿卜只俺便开口道：“罪臣会以父亲的名义，传信部落，要他们趁着这个冬天收拾行囊，有大雪遮蔽，刚好可以将部落迁移到边关附近。罪臣帐下的女人和孩子，也都会让人送入关内。”
数名锦衣卫官兵，当即拔出绣春刀将阿卜只俺围了起来。
选择了以当下这种方式，也要归附大明。
阿卜只俺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抱住双拳，抬头看向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朱允熥。
他竟然亲手杀了阿鲁台。
他贴着阿鲁台的耳边，沉声道：“父亲，您挡路了，您知道吗？
儿子不想再在草原上忍受苦寒，为何你要固执自己那不值钱的尊严？
我们连部落都准备抛弃了，为何眼下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
是您逼我的，您若是踏出这一步，我们父子二人都会死在这里。现在，儿子会为你起一座坟茔，会替您去江南，过那不曾过过的好日子。”
韦贲虽然并未亲自动手，但浑身好似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高仰止立马转过身，抱拳躬身道：“回禀殿下，当初兀良哈三卫有不下两万户牧民归附。”
依照他们的观念。
只是，这些元人似乎也并不会讲究这些。
只是说用这些粮草买下阿鲁台的命，倒是高看了对方，但却不失为打压对方的理由。
“既然大明瞧不上我等，我等这便离开中原。”
阿卜只俺的呼吸也开始变重了起来。
朱允熥的手臂亦是抬了起来。
自己可不想死啊。
阿鲁台脸色一变。
而在他的袖中，手掌已经捏在了那柄随身短火铳上。
只是阿卜只俺不敢让眼前这位大明皇太孙等待太久。
阿鲁台说完后开始转动着手中的匕首，目光死死的锁定着坐在椅子上的朱允熥。
偏生这一遭来了太原城，竟然会被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给处处打压。
“启禀殿下，今次山西道一应人犯，皆以处斩。”
台下监斩的山西道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韦贲，已经是虎虎生风的走了过来。
嘶。
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又快又准。
嘭。
在众人的注视下，满脸愤怒的阿鲁台，脸上的表情在一点一点的转变着。
朱允熥目光幽幽，靠在椅子上，缓缓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注视着阿卜只俺，轻声道：“你们该知道，大明是叫规矩的地方。”
高仰止等人脸色阴沉，眼神警惕，更是不时的看向沉默不语的朱允熥。
阿鲁台则已经好似快要被气炸了。
说完之后，阿卜只俺几乎是目光哀求的看着朱允熥，希望能听到这位眼下执掌整座太原城的大明皇太孙说一句话。
阿卜只俺躬身颔首，模样极其恭敬道：“回禀殿下，那些人并非我们部落的……”
“报！”
“太孙！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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