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笼中之鸟，笼中之女
第20章 笼中之鸟，笼中之女
她跪在地上，身着素色破烂长袍，海藻色的头发失去光泽，凌乱地披在消瘦的肩头。
一双湛蓝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头发，望着前方。
身材消瘦不已，杨奇看到，她的身上遍布深深的伤口。
血肉在其中蠕动着，伤口外部发黑，仿若碳化。
“呀——呀呀呀呀呀！”
她尖叫着，对杨奇的到来丝毫没有反应，死死盯着笼子之外的地板，眼中满是渴望。
杨奇没有靠前，他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想搞明白怎么回事。
如此过了三个神界时，外界的时间到了午夜。
午时一到，大殿之中生出滚滚金色雷霆，噼啪炸响。
那些雷霆在空中扭曲着，骤然之间，凭空生出数条鲜鱼，落在地上。
鱼的肚子被破开，散发出鲜味和腥味，女神死死的盯着鱼，眼中满是渴望。
她狠狠地咽下口水，然后小心翼翼的贴着笼子，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想要抓住那条鱼。
滋啦！
雷霆之笼爆发出惊人闪光，骤然之间，笼子的缝隙缩小，狠狠夹住了她的手臂。
“呀！呀呀呀呀！”
强烈的焦糊味传来，电流贯穿了她的全身。她惨叫着，浑身颤抖，几乎晕死过去。
“原来如此，这是一种残酷的刑罚。”杨奇明白了。
这雷霆之笼看似缝隙宽大，可以随意进出。
但一旦里面的囚犯想要出来，甚至只是伸出手臂，囚笼就会立刻缩小，让囚犯饱尝雷霆闪电之苦。
杨奇仿佛能够看到她往过的囚徒生活。
“巨大的饥饿感，像是高山，像是海啸般压倒过来，身体中的每一块骨头，每一滴血都在呐喊着，饿啊，饿啊。想要吃东西。”
“午夜之时，面前就会奏响雷霆，化为鲜鱼。新鲜的腥味和肉味刺激着味蕾，腹中雷鸣滚滚，真的好想吃，把那些鲜鱼吞下肚。”
“脑海中仿佛忘记了一切。但其实内心深处是知道的，这万万年来都是这样。”
“只要把手伸出去，雷霆之笼就会缩小，然后暴戾的闪电就会贯穿全身。”
“那巨大的痛仿佛灵魂都在震颤，撕裂成碎片，散落一地。”
“万万年来都是这样，不能再伸手了。”
“但是，万一呢？万一这一次不一样呢？”
“万一这一次笼子不再缩小呢？”
“心中像火一样的烧，要不要再试一次？已经试过亿亿次，但要不要再试一试？”
“急切，恐慌，不安，巨大的恐惧，这一切都被一种叫【希望】的东西战胜了，颤抖着，伸出手去摸食物，然后……”
“雷霆之笼毫不犹豫的缩小，这一次也是一样，痛苦的似乎要死去。”
……
杨奇在心中想着，“她过去万万年的生活，就是如此。”
片刻之后，女神清醒过来，她爬到笼子边，又死死的看着眼前的鱼，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随后，她抬起头来，看向杨奇。
她的声音沙哑难听，“你、你、怎么、来，已有、万、万、万年，没有、生灵、来。这里。”
“我为了躲避追杀，而来到了这里。”杨奇答道，“你周身燃烧着青黑色的火焰，你是克洛诺斯的信徒吗？”
“！！”听到克洛诺斯这个名字，女神浑身颤抖一下，她尖叫一声，缩回笼子的角落中。
“我、我已、知、知道、错、错了，神、神啊，请，请你饶恕，饶恕我，我好，饿，好饿。”
“你说的神是谁？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杨奇问道。
“是、是、永恒之王、是永恒、永恒的神，神王，宙、宙斯。”
聊了片刻，杨奇知道了她的过去。
她名为卡吕普索，微风之神，是上古泰坦阿特拉斯的神之女。
“阿特拉斯……”这个名字浮现在杨奇的脑海中，在后世，他是以“擎天的巨神”闻名。
但是，他并不是主动擎天的。
而是宙斯，强令他擎起承天之柱的，那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阿特拉斯是上古泰坦的血脉，在第二次泰坦战争中，他站在了克洛诺斯一边。
克洛诺斯战败了。
作为克洛诺斯的追随者，阿特拉斯被宙斯残酷的惩罚。
而克吕普索作为阿特拉斯的神之女，也遭到了惩罚。
“你参与了第二次泰坦战争？”
“没、没、没有。”卡吕普索摇了摇头，“那时、我还、很、很小。我看到、父亲、浑身爆发、神力，冲向远方。”
“我的神之母、站在悬崖之边、遥、遥望着、等待、父亲、然后、忽然之间、她、痛哭出来……”
“我看到、天空之上，飞下巨大的雷霆、雷霆之矛，就在我、在我面前，刺穿了神之母、神之母，死了。”
“然后、然后、那雷霆、化为神灵、手持宝剑、直接刺穿了我。”
“他用宝剑、挑着我，把我投入、这、漩涡之中。等我醒来，我才发现，身处雷霆之笼中。”
……
历史记载中，卡吕普索是微风女神，掌控微风神力。同时，她也有精湛的医术。
杨奇观察着卡吕普索，她的神力微弱无比，万万年长久的折磨，让她早已忘记了她的骄傲，她是神之女。
现在的她只想吃上一条鱼。
“你还记得怎么使用医术吗？”杨奇问道。
“医、医术。不记得。我、我不会，我，好饿，好饿。”
卡吕普索盯着眼前的鱼，又伸出手臂。
雷霆之笼再次亮起，然后，黑暗的大殿之中，回响着她的惨叫之声。
……
杨奇摇摇头，在神话故事中，卡吕普索是一名颇为善良的女神。
她曾救下大英雄，《奥德赛》的主角奥德修斯，并与他陷入爱恋之中。
但是，这个世界，似乎与神话的记载并不相同。
宙斯想要永久的关押着她。
她显然是无辜的。
她并没有参与第二次泰坦战争，那时的她刚刚诞生不久，并不懂得众神之间的争权夺利。
但是，她是上古泰坦的血脉，她有一位忠诚于克洛诺斯的神之父。
对宙斯而言，她的血液，就是不忠与罪孽。
她很可怜。
杨奇心中想着：“她确实很可怜……但是，与我没关系。”
“我不能救她。”
“因为，她是奥林匹斯的囚徒！”
“救下她，显然会触怒奥林匹斯神庭。”
“奥林匹斯神庭统治这方神界，统治一切。”
“救下她，除了能满足自己的同情之心，有什么好处？”
杨奇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但也不是圣母。
他可以预见，救下克吕普索，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触怒奥林匹斯神庭，那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宙斯与克洛诺斯的战争，与我无关！”
杨奇摇摇头，振翅，就想离开这里。
“你，不要，不要走。我好，好孤独。好多，多年了，没有生灵，陪我说话。”
卡吕普索想要扑上来，又不敢碰笼子，她小心的隔着笼子望向杨奇，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眼睛血红，无比的悲伤从中流淌而出。
“你走，走了，我，孤，孤独。”
杨奇撇了她一眼：“我必须得离开了。”
卡吕普索的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悲伤，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杨奇转过龙躯，震翅起飞。
“等，等啊！等等啊！！”卡吕普索尖叫了起来，声音如血如泣。
“那你，你杀了我，我吧。”
“我，我，我不想在活下去，我，好，好痛苦。”
“我自尽过，无数次，但，无法，度过，度过冥河。”卡吕普索仿佛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中，“冥河，河，真的，好，好冷。”
“？”杨奇转过头来，听了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卡吕普索曾无数次的自尽，她的灵魂飘散到冥界，到达冥河的河岸。
冥河的摆渡人，卡戎，理应摆渡她的灵魂渡河。
但神王宙斯的身影无处不在，他早已命令卡戎，不允许接受卡吕普索的灵魂。
卡吕普索的灵魂只得长久的徘徊在冥河的岸边，岸边什么也没有，只有荒凉的大地和无穷无尽的，盛开的白花。
她的灵魂在冥河岸边徘徊了三百三十年，终日忍受着河岸边的寒风。
没有了肉体的保护，寒风会直接吹入灵魂之中，那种痛苦，她再也不敢回想。
三百三十年后，她无法安息的灵魂会重回奥林匹斯神界，而她的肉身，在金色的雷霆牢笼中是不会腐朽的。
无数次的忍受饥饿，饱尝雷霆之苦，然后自尽，复活，就这样过了万万年。
“你，杀了，我，求你，求你了。”卡吕普索的嗓音中并无哀求之意，有的只有麻木。
“然后，求你去冥界，带着我的灵魂，度过冥河，来到，审判之地，让我的灵魂，得到审判，安息。”
“我把，我仅剩的神力，给，给你。”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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