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和州
六月，燕子坞。
陈飞怀着忐忑的心，站在参合庄面前。
“站住，干嘛的？”门口侍卫厉声质问道。
陈飞拿出一块腰牌，赔笑道：“阿碧小姐找，说是让我过来有事吩咐。”
听到阿碧两个字，侍卫脸色一变，笑容立马灿烂：“哎呀，兄弟，来来来，我给你带路！”
陈飞：.
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外书房，陈飞站在书桌面前，身体挺的笔直。这大半年的调养，脸色倒是红润不少，就是个子依然很矮，皮肤黝黑。
阿碧望着手中教习报过来的成绩有些惊奇。
没想到自己随便在路边捡来的小乞丐竟然这么出色，文化课成绩遥遥领先不说，其他术数，轻功等方面更是一骑绝尘，将学堂数百学生打得体无完肤。
这是个人才。
“陈飞。”
“小人在。”
“因为邓庄主外出，我现在有点忙不开。我看你在学业上游刃有余，教习也说过以你的聪慧，自学的话，更快更好，我准备让你提前离开学堂，提拔为慕容家的三等扈从。
待遇是：每月三两银子月俸，吃穿补贴为两贡献点，藏书阁一楼可随意阅读。任务是暂时先跟在我旁边学习两个月，以后就负责燕子坞的采购事宜。”
陈飞大吃一惊，采购这种肥差，他这样的小身板哪里能负责这么大的事情？
阿碧似乎明白他的顾虑：“放心，城里都有阿朱姑娘负责，你就在城外交接一下，对一下清单，然后把东西护送到燕子坞就行。
当然，护卫头领也不是你，我看你和乐爷相处不错，想来你和护卫统领也能相处融洽。”
护卫头领？陈飞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大船之上，甲板。
陈飞和护卫统领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少年没想到这护卫统领竟然是一只比他还高的老虎，爪子比他的脸还大，浑身腱子肉，满脸凶狠。
他觉得阿碧姑娘说的没错，他应该会和这统领相处融洽。
因为他一会要是被吃了，那不就是融洽吗？
娘亲，阿碧姑娘，公子爷，救我！
包不同从舱内走了出来，看到小家伙吓得瑟瑟发抖，大笑：“小飞子，你这胆子也太小了，我告诉你，虎哥是自己人。
以后你要是伺候好他了，不说其他，虎哥嘴里流出来一点就够你吃香的喝辣的，娶上十房八房小姑娘。”
小姑娘？陈飞一愣，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他突然浑身充满了力量，直接上前，凑到大虎身边，谄笑。
“虎哥，趴着累不累，要不要给你捏一捏肩膀？”
“呜～”轻叫一声，老虎眯起眼睛。
看到这个表情，陈飞大喜，这不和乐爷一样吗？连忙上前又捶又打，有时候还轻挠下巴、耳朵，使出浑身解数。
旁边的邓百川看得惊奇，以虎哥高傲的性子，无可匹敌的实力，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难道就像阿碧姑娘说得一样，这小子天生和小动物亲近？
再想起这虎哥表现的实力，邓百川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按照估算，他如果上去对战，三七开。
三息时间，七分饱。
若是以后庄内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有这种实力，那他还有什么用？
最终会不会和庄内那些没用的老人一样？每天下棋钓鱼，儿女伺候吃饭洗漱，那该多无聊？
纵横江湖，跟在老爷或者公子爷后面，安全无忧，然后和天下豪杰英雄争论，然后辩赢才是他的最爱啊！
突然，远处有小舟快速驶来。
“报，包庄主，江湖人传我燕子坞有存银二十万两，武功秘籍无数，而且慕容老爷去世，有数百武林好手联袂而来，讨个说法。”
包不同：
这是要他舌战群雄？
他发誓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陈飞：？？？
他还没生儿子呢！
……
日出月落，时光流转，转眼间四年过去。
元祐四年（1089年），苏轼任龙图阁学士，知苏州。
苏州府衙，书房，已经五十二岁的苏轼，终于从那整日里只知道党争乱斗的朝廷离开，心情舒畅。
此次外调，也是他主动所求。
相比于在汴梁和那些人整天勾心斗角，他还是喜欢当着一地父母官，为百姓做一些实事。
“老爷，范相之子，范正平拜见。”有仆从来报。
苏轼点点头：“我正好要找他，让他进来吧。”
“是！”
大宋一朝士大夫治天下，建朝以来，除非谋逆大罪，士大夫就从没有判过死罪。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句诗就能知道考取功名，对于一个凡夫俗子来说几乎就是一步登天。所以各地特别是江浙一带，士绅几乎就代表着当地万民。
苏轼自然明白，没有这些士绅的支持，他想要做什么事，也是千难万难。
还好范相与他政见相合，想来此次知府，他想做什么事应当没什么阻力。
“草民范正平，拜见苏大人。”
苏轼抬头，很是满意。
此子样貌方正，气度不凡，不愧是范相的儿子，与他年轻时候一样美貌。
“本知府与汝父也是至交，正平不必拘束，坐，喝茶，和我好好说说现在苏州各士绅的状况。
若是我想修渠、疏浚、造堤，那些人家绕不开。”
范正平坐下，沉吟片刻，道：“不瞒苏大人，在您来之前，父亲已有来信，草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苏州两家独大，一为范，另一个当然是慕容，号称范半城和慕容半城。”
苏轼一愣，他是文学大家，饱读诗书，经史子集无一不精，听到慕容这个名字他就知道来历。
“可是以鲜卑族入我大宋的那个慕容家？”
“正是。”
“和我说说这个慕容氏。”苏轼好奇道。
宋朝读书人都讲究一个上马安邦，下马治国，所以朝堂之上的百官很多都有不俗的武力和谋略。
上朝之时因为政见不合，当庭斗殴都是常用的事。他苏轼虽然武力不佳，但也对刀口舔血的江湖很感兴趣。
更何况这慕容氏能以外族身份，掌控半城，还能获得范家的认可，必定不简单。
范正平沉吟一会道：“说起来，当年那江湖顶尖武者慕容博突然逝世，那时慕容复以不到双十年纪掌控家族，我还以为和慕容家会就此沉沦。
之后我看海上生意不错，而且慕容氏也不强势，还有一个‘江南第一掌’邓百川坐镇，我便招呼他们一起做一做这海上生意。
不久就听说数百江湖好手围攻燕子坞，而那邓百川已经跟着我的船队出发，我还以为慕容家会就此消失。
毕竟有盟友之谊，哪能看他们暴尸荒野？
我就派了几个家丁去看看情况，若是能帮忙收个遗体，找个风水宝地安葬也是美事。
哪知道，那些武林好手还没到燕子坞，正在太湖打转的时候，那慕容复踏水而来，一剑光寒，在来敌船之中纵横进出，潇洒肆意。
数百好手，竟无人是一回合之敌，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慕容复就挑断所有高手的手筋，哀鸿遍野。”
范正平喝口水，眼中闪过一丝后怕，继续道：“挫败强敌，那慕容复最后踏在菱花之上，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似乎对付这些人就像呼吸一般简单。
关键众人这才发现他肩膀上还有一只小猫，从头到尾竟然没有落下来，此时那小猫才对数百高手发出一声幼猫咆哮：“喵呜～”
许久，慕容复一句话没说，飘然离去。
自此一战，慕容复名震江湖，号称南剑仙，和那丐帮上任帮主汪剑通‘北神掌’齐名。”
苏轼听得是热血沸腾。
少年英雄，危急时刻横空出世，拯救家族，关键是有一身盖世武林还手下留情，这就更加难得。
“就算有一身绝世武力，他慕容家也没法掌控半城吧？”苏轼热血过后，反应过来，感觉到不对劲。
据他所知，武林世家一般都敝帚自珍，一家里面最多三两个高手，没有人不说。
而且这苏州属于江浙一带，朝廷百官就有不少家里在这里。他们会容忍慕容家独大？
钱财，利益，还有当官最重要的名声，谁能舍得？
范正平挠挠头：“如果只有一身武艺倒还好，关键是我开始不是说那‘江南第一掌’邓百川护送我船队东渡大和做生意了吗？
次年回来的时候，那邓百川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带回来整整一支船队，大小船只几十条。而那大和人对那邓庄主是毕恭毕敬，说一不二。
之后慕容家海运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船只也越来越多，到如今几乎东海南海的海运都得看他脸色。”
苏轼陷入沉思，随后凝视着范家小子，合着搞半天这慕容半城是你养出来的？
范正平被看得有些脸红：“苏大人，后来我才打听清楚，这慕容家在大海上所向披靡，一个是那邓庄主有一只雄鹰，近四尺高，被大和人奉为图腾。
另一个是这慕容家似乎有什么秘术，可以控制那辽阔大海上的巨鲸、鲨鱼、巨章，有这些巨兽相助，几乎所向披靡。”
这是，龙王？
苏轼颇为惊奇，随后更加奇怪：“这海运生意，一本万利，这江浙各家会容许这慕容家一家独大？
而且我记得你范家也没什么高手，能应对这慕容家鲸吞之势？”
范正平有些脸红，不过还是喝口茶，继续讲解道：“这南剑仙相当会做人，在海上将所有势力都打了一遍后，宣布成立大宋海贸商会。
以后所有海上贸易大家统一来，甚至还主动共享海图。
要知道那慕容家有海兽相助，海图比我们详细精确何止数倍。
这在海上打也打不过，而慕容家如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统一大和岛沿岸，有退路，大家只好干脆加入。
这统一海贸之后，咱们各家几乎就是在捡钱，甚至慕容家明年还准备开辟到极西盐海的航线，到时候咱们又能大发一笔。”
范正平越说越起劲，显然这赚大钱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兴奋至极的事情，不然怎么养活他十八房小妾。
苏轼皱眉。
这慕容复不过双十年纪就能将这些纵横商场的生意人说服，并平衡利益。如今更是几乎掌控那收益巨大的海上贸易，而且还拉拢这么多百官氏族。
可以说，现在的慕容氏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
关键之前身在朝廷，他竟然一无所知，这说明什么？
一个是这慕容复会做人，舍得利益，不知道拿出来多少钱将那些廉洁奉公，一心为民的大人物喂得饱。
另一个恐怕也是对这江浙之地掌控到一定的地步，今日自己到来知苏州，怕是晚上就能到那慕容复案桌上。
真是恐怖如斯！
希望这慕容复只是想做一个生意人。
虽然这样想，但苏轼还是心中不安，直视着范家小废物：“你说，那慕容复，有想过，登天吗？”
说着，苏轼指了指上面。
范正平，一听，连忙摇头：“绝无可能！”
“为什么？”苏轼皱眉。
那个男人不想当一当九五之尊，君临天下？而如今这慕容复甚至可以直接在大和称帝。
范正平纠结一会：“我也说不清，但苏大人见过慕容复就知道。那南剑仙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气质出尘若仙，钱财权利，天下至尊，于他就如浮云一般。
也只有面对他家灵猫的时候，他才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和猫戏耍打架玩乐。”
一个男人还能气质若仙？苏轼怎么感觉不信呢。
皇帝他都见过不少次，说什么天威难测、龙颜大悦、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但那不都是吹的？
“老爷，外面有一封请柬，邀请您参加一个叫慕容复的大婚！”外面有仆人报道。
苏轼一愣：“拿来我看看。”
“是！”
【闻听苏大人知苏州，复，素知大人善文采字画，旷古绝今，敬佩之。
明日午时，复将于燕子坞大婚，敬备薄酌，恭候大驾。
慕容复。】
见字如见人，苏轼仔细欣赏请帖之字，下意识捋着美髯，点头赞赏。
“古墨轻磨满几香，砚池新浴灿生光。
此子之字飘飘然若白云苍狗，又若云烟渺渺，观之就觉心意豁达。范小子，明日陪我去参加大婚。”
“敢不从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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