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222查房
第225章 222.查房
一个好的外科医生是内科医生和开刀匠的集合体,没有良好的内科基本功,迟早都会出事。
当然现代内科的发展基于理论深厚的基础医学和复杂的药理毒理等其他学科的共同发展,在19世纪很难短时间打好这些基础,所以卡维的要求是先当好开刀匠。至于内科那些东西,只能潜移默化地灌输给他们。
因为这些东西一时间很难去理解,所以在灌输的时候卡维需要用些强制性要求。
比如在使用酒精石炭酸时,卡维不会去解释它们的消毒机制,只能说实验非常有效。而现在病房里清创用的双氧水和缝合方法也是同样的道理,先制定标准,原理部分只能慢慢填补。
对于围手术期的概念,卡维不会去强调概念,只会把一系列标准教给他们,让他们严格执行。颇有种教孩子认字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心情。
围手术期中的术后24小时是死亡高峰期,术后第1-3天是判断手术是否成功的关键。
卡维不可能看到每台手术的进行,只能通过他们写下的手术记录和病人现在的情况来完成评估工作。
医院有1400个床位,再加主楼外临时增加的若干帐篷和其他房间,床位已经来到了近2000张。比起普鲁士格兰塞尼中心医院的混乱,这儿要有序的多,当然伤兵的情况也要严重许多。
普鲁士的前线战场几乎没有分级,什么人都有可能会往后方转移。
但奥地利不同,专业的后送制度让要塞医院里堆满了实打实的2000重伤患。这就意味着前线临时救护所里的伤兵更多,也从侧面验证了普鲁士的后装击发枪和新型克虏伯火炮的威力有多强。
虽然军队指挥官一直大喊着冲锋,但自从欧洲战场上开始用火器替代冷兵器,刀剑的切割伤就基本淡出了军医们的视线,各种复杂的火器伤成为了主流。
卡维不是军医,以前只是偶尔见过一些火器伤,现在查房的场面只能用“蔚为壮观”来形容。
“1床,克拉沃夫步兵营拉尔斯少尉,霰弹伤,左手臂11颗弹丸,肱骨粉碎性骨折。左侧腹部2颗弹丸,脾脏破裂。”
说着病人情况的是一位33岁外科医生,虽然在格拉茨老家一直做着主刀医生的工作,但却没有通过卡维的考核。按照考核要求,他没办法留在中心医院,应该去做随军医生,虽然危险但至少有自主权,但他却选择自降身份留在这儿作起了一名助手。
“做的什么手术?”卡维看了眼伤口,问道。
“左手臂外伤很严重,救护所只做了简单的清创和包扎,送来时.”戈拉姆对“血供”这个新词还不太熟悉,说得很拗口,“送来时的前臂血供已经断了,所以希尔斯医生选择做了截肢。”
“腹腔呢?”
“脾脏切除。”
卡维看了眼伤兵肚子上导出的橡胶管:“出入量怎么样?”
“出出入量?”
戈拉姆一时间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卡维只得再解释道:“记录上应该有的,输入了多少液体,出了多少血,排出了多少尿液,还有引流管里出了多少血水。军医入职前不是都培训过么?忘了?”
戈拉姆确实忘了,但让一个30多岁已经形成固有医疗理念的医生在短时间里改掉曾经的习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对不起!”他连忙汇报了数据,“手术中输液1000ml,出血超过了1000ml,尿液第一天几乎没有。手术后希尔斯医生又给他补了1000ml,第二天统计排尿在1100ml左右,引流管排出量50ml。今天的话.”
“好了,我知道了。”
卡维看着伤兵的手术切口和引流胶管,欣慰地笑了笑,对身边的伊格纳茨说道:“老师,希尔斯现在也能做脾脏切除了。”
“确实不容易。”伊格纳茨也看了眼切口,“当初他可是在模拟子弹射入的尸体上学了好些日子。”
脾脏切除在现有奥地利外科团队中只能算中等难度,能在中心医院做主刀的外科医生都会做,这是在外科培训时提出的基本要求。但真正麻烦的不是脾脏切除本身,而是子弹射入之后的盲腔。
希尔斯严格按照了卡维提出的要求,切口就顺着子弹射入进入,缝合时也在尽量保证切口张力的同时,注意切除掉一些烧灼坏死的组织。
手术做得确实很漂亮。
卡维点了点头:“今天引流管只流出了5ml,明天早上没有问题就可以拔管了。”
“好的。”戈拉姆在记录本上写了一笔,“2床也是霰弹伤,同样来自克拉沃夫步兵营,少尉费托。左右腿里总计打入了几十颗弹丸,右腿三处骨折,左腿一处。”
“手术?”
“右大腿截肢,左小腿截肢。”戈拉姆看了眼几天前还扛着枪带头冲锋的少尉,嘴里说着冰冷的数字,“右腿骨折严重,左小腿本来还有机会,但.但血供不好。手术总共取出了24颗铁质弹丸,还残留了一些在体内。”
比起1床,费托的情况要严重许多,这批霰弹不知道是打歪了,还是反跳弹,几乎全冲着他的下身去了。大多数伤口都集中在右大腿和左小腿,但还有一部分去了他的会yin处。
“这里怎么处理的?”卡维掀开了费托的被子,问道。
“切开后取出了一部分弹丸。”戈拉姆回答地很干脆,“有些打得太深,我们没敢动。”
“你们?你也上台了?”
“我是希尔斯医生的第一助手。”
“gao丸情况怎么样?”
“进入yin囊后,我们看到右侧的已经被打碎了,左侧中了两颗弹丸,肿得非常厉害,输精管也断了.”戈拉姆又看了眼费托,无奈地说道,“我们只能做切除处理。”
卡维点点头,这是很正确的选择。
中弹的gao丸基本失去了功能,留在里面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加重后续的感染。而这种感染因为弹丸的刺激并不会因为亚甲蓝这种低效抗菌药而消退,最后反复的感染很可能会影响全身。
这儿可不是现代一线城市的大三甲,到那个时候再想着手术补救就来不及了。
“做得不错。”卡维回了一句,然后看向病人,“感觉怎么样?”
费托25岁,参军三年,在克拉沃夫步兵营里待了三年,也算是陆军中的老兵了。这场战都来得不算突然,说不定还可以给他带来不少荣誉,可惜这枚霰弹来得很突然。
双腿残废,又没了gao丸,现在下半身还有不少伤口用纱布条做引流,看着就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费托非常沮丧,现在再听到卡维冷冰冰的提问,心情更糟糕了:“感觉很不好,没了腿,没了gao丸,我和废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直接让我死在战场上,这样还能在墓碑上留下个好名声!”
“腿你放心,等回国之后我会帮伱搞一组义肢。”卡维检查了截肢处的伤口,“到时候你跑肯定是跑不了了,但靠着拐棍,你还是能走路的,就是走得慢一点。”
“义肢能让我走路?”
“市立总医院有全奥地利最好的义肢复健技术。”卡维说得很模糊,“不过,最后还是得看你自己的复健情况。”
这个消息让费托稍稍来了些精神:“那gao丸呢?”
“那东西我实在没办法。”卡维摇摇头,开始走向下一张病床。
“我听说用牛的gao丸放进去,功能说不定还会更强?”
“你听谁说的?”
“报纸,那些出了名的外科医生,还有那个食人魔费尔南。”
“不好意思,我没这本事.”
卡维现在没功夫和他扯这些话题,说了几句后已经来到了三床床边:“他是什么情况?”
“也是霰弹,左侧肩膀连同左侧腹部总计取出了13发弹丸。”戈拉姆说道,“选择的是左臂截肢、脾脏切除和降结肠吻合术。”
“哦?肠子也断了?”卡维总算听到一个值得拿来分析的病人,但随后看到的切口画面就让他的情绪跌到了谷底,“这手术谁做的?希尔斯?”
“不是希尔斯医生,是德尔沃医生。”
之前卡维对这个名字没多大印象,可经过刚才办公室里的一幕,他已经记下了这位来自因斯布鲁克医院的外科医生:“是他?手术记录给我。”
卡维一改刚才询问的样子,拿过记录看了起来:“那么大的手术,腹腔为什么没放引流管?”
“这”戈拉姆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吓得一个激灵,“可能是当时手术的时候,管子不够用了吧。”
“他是26日中午来的医院,只比1床晚了50分钟,这就用完了?”卡维看了眼身后的病人,“后面不还是有其他病人在用腹腔引流管的么?”
戈拉姆瞬间没了声音。
因为给那位伯爵儿子优先做了小腿轻伤的处理,卡维记住了这个名字,所以要求也变得格外严格:“手术记录没写出血量,也没写探查的过程看看这个切口吧!”
说完他用有些凉的手背放在了伤兵的额头上:“体温记录呢?”
“今天上午测的,38度左右。”
“为什么病历本里没有体温记录单?”
“上午.上午又来了一大批伤兵,我们太忙了。”
卡维叹了口气,低头揭开了伤口处的纱布,然后用手指轻轻按压了周围的皮肤,惹来那位士兵一阵痛苦:“他做的是结肠吻合,当初培训时我应该说过,腹腔肠道吻合必须做清洗,吻合前后都要反复清洗!现在切口已经开始感染了,术中清洗肯定有问题!”
戈拉姆就站在他身后,不敢多话。
“是你跟的这台手术?”
“不是我。”
“把人给我找来!”
“德尔沃医生应该还在休息室里睡觉吧.”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手术,让几乎所有主刀医生不是在睡觉休息就是在手术台上奋战。卡维虽然生气,但自己毕竟还很年轻,不至于那么不给对方面子:“等睡醒了传我的话,让他来院长办公室一趟。”
“好的,我知道.”
“算了,不用了,明天一早我要开会,让他来会议室吧。”
“哦。”
卡维看着切口,回头又看了眼伊格纳茨:“老师,这儿的医生都在忙,要不你来处理一下?”
伊格纳茨点点头:“反正我这个外科总医师也是来这儿帮忙的,手术倒是不难,重新切开做彻底的冲洗就行了。”
“还得看看他的吻合术做得怎么样。”卡维说道,“一个那么不小心的医生,缝合时很有可能出问题。如果遇到肠段有破口或者坏死,那就”
“切掉,再做吻合。”
“对,还要注意周围有没有其他脓腔。”
“这个我懂。”
就在伊格纳茨准备钦点身边这位助手当自己一助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说卡维来了?人在哪儿???”
“比尔罗特老师?”
卡维放下了手里的记录本,走到门口,看到的正是刚从手术台下来的比尔罗特。这时的他还罩着手术室里的皮裙子,手上的手套已经被摘掉了,但仍然能从袖口看到斑驳的血迹:“你这是”
“你回来就好了,快跟我去看看那个伤兵,快不行了!”
“又是霰弹多发伤?”
卡维和比尔罗特之间确实有很多意见上的不合,但他却依然选择用“老师”来称呼对方。这和比尔罗特普外科之父的名头有着直接关系,事实也证明,经过军医处培训之后,最让卡维放心的也正是这位有着极强腹腔解剖基础的比尔罗特。
既然连他都难以搞定,说明伤兵情况非常复杂。
“不是霰弹,是子弹,只有一颗。”
“一颗?”
比尔罗特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实在是运气不好,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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