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461道歉信
第465章 461.道歉信
穆夫塔街是东区一条狭窄、拥挤却又生意盎然的市集街,蜿蜒逶迤,一直通往巴士底广场。
相比于巴士底广场其他地方的公寓,这里的出租屋远离主路,早晚进出都不方便,整日都乱哄哄的,非常影响休息,唯一的优势就是足够便宜。
即使在最热闹的世博会期间,房租的涨幅也没有超过80%,算得上是瓦雷拉和格雷格这样的穷游外国人决定继续留在巴黎暂住的首选之一。
两人住的是临街5层楼公寓的顶楼,有3扇窗户,能一眼看到塞纳河边。铺的是砖石地面,上面有绿色地毯,家具包括了两张床和一张大理石桌面的写字台,一套桃花心木饭桌,两把扶手椅和一面镜子。
这里去年同时期的租金是每月65法郎,现在涨到了破天荒的115法郎,相当于23奥地利克朗,算下来还是相当便宜的。
而他们之前住的卢浮宫酒店,每日住宿费就高达50法郎,虽然走的是公账,但日常在酒店里的吃喝都得自己掏钱。再算上一部分门票消费,在那种地方住上半个月就已经掏空了他们的口袋。
要是现在花自己钱去续住,怕是连这些年的积蓄都要一并耗干了。
穆夫塔街的租金确实够便宜,离重要的景点有些距离,但依然在可接受范围之内。顶楼相对下面楼层来说,除了需要帘子隔断太阳外至少能享受凉风吹拂,尤其到了晚上,应该会非常舒服。
他们以为自己捡了“漏”,却从没想过为什么能捡“漏”,以及为什么会有这个“漏”。只觉得再晚半天交钱,就再也找不到这种房间了。
然而房租里的每一苏每一生丁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往往只有真的住进去才能知道其中原委。
在当地人的认识中,穆夫塔街就是条“臭水沟”。
这里的老公寓没有连通污物下水道,街道两边有好几座化粪池。厕所的排泄物都会冲进化粪池中,每天夜里再由马拉的粪车将它们抽走。
不论巴黎气候多么宜人,夏天关上窗户室内气温依然会往40度猛冲,打开窗户臭味就会时不时飘进鼻子。到了晚上这种情况只会更严重,抽粪水的声音不绝于耳也就算了,翻搅起来的臭味更是让人崩溃。
契约签了,租金交了,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对于日常需要去咖啡馆消磨时光的两人来说,白天还有其他选择。
30日一早,当滚动的轮子将粪车慢悠悠地开离街道的那一刻,两人便冒雨离开了出租屋。只需穿过穆夫塔街,进入广场后左转进入圣杰曼大道,绕过克鲁尼博物馆,就能在那里遇上一家非常好的咖啡馆。
这是一家舒适宜人的咖啡馆,温暖,干净,没有异味,服务员还特别友善。两人把雨衣挂上衣架晾干,再把毡帽放在架子上,点了咖啡和牛奶。
卡维的手术再次登上了几份报纸的头条,虽然篇幅越来越长,还配了图,但说辞仍然是老一套。对于这两位曾经接手不少卡维手术新闻的记者,实在没什么新鲜东西。
“怎么全是这家伙的报道!”瓦雷拉一连换了四五份报纸,头条标题各不相同,但主角都是卡维,“难道没了卡维,这帮法国佬就不会写新闻了吗?”
“还不是因为那起爆炸。”格雷格觉得很正常。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但也不至于每份报纸都上头条吧?”瓦雷拉拿了一份《高卢人报》,“就连这种搞贵族花边新闻的报纸都把他搬上头条了,是看不起法国贵族的床上功夫吗?”
“《高卢人报》本来就和王室贵族绑定,卡维医生也是贵族,挺正常的。”
“哎?对了,那家伙是不是就在为《高卢人报》撰稿?”瓦雷拉又看了眼报纸上的报道,“还以为这篇是他写的呢。”
听瓦雷拉这么一说,格雷格才点点头:“上次听他说过,不过最近他一直在挖威尔士亲王和威尼西亚的料,不跟卡维这条线了。”
“这家伙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搞那种新闻的底线非常低,甚至没有底线.等等!”瓦雷拉满脸疑惑,再想到昨晚上别人找上门,总算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知道他近况的?你该不会一直和他有联系吧?!”
“什么话,上次见面我们互换名片的时候你不是拒绝了嘛。”格雷格解释道,“我倒是后悔了,为什么当初没有听他的话,多花点钱租个宽敞干净的大房间。要是那样的话,现在就不用陪瓦雷拉前辈挤在臭烘烘的小公寓里了。”
“喂,你过分了!!!”
这时,踩着8点的钟声,一位穿着体面的年轻人准时走进了咖啡馆。同样脱下湿漉漉的外衣和帽子,点了杯咖啡就径直走到两人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梅耶尔先生,长话短说吧。”瓦雷拉手里捏着《高卢人报》,让格雷格拿出了昨晚上送到两人手里的明信片,不希望浪费时间,“特地约了今早见面,到底是什么事儿?”
[明早8点,Select咖啡馆见,离你们这里很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请务必到场!!!——梅耶尔]
梅耶尔为了这件事也很头疼,见对方那么直接,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我叫了辆走小路的快车,一路从报社颠簸过来,让我先吃点东西吧。”
瓦雷拉最不喜欢这种慢悠悠的人,不管是现在的对话还是之前在主宫医院对面的咖啡馆,梅耶尔都没给他留下好印象:“你一个当记者的,怎么做事婆婆妈妈的。是马车拉你过来,又不是你拉着马车过来,少吃口(饲料会死啊).”
后面的话被格雷格一抬腿踢回了嘴里:“梅耶尔先生,边吃边说吧,不急。”
“唉,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卡维医生!”
瓦雷拉把报纸一丢,翻起白眼,满脸写着不高兴:“靠!怎么又是这家伙.不对!你话说清楚些,什么叫我们的卡维医生???”
只要语速一快,他的维也纳口音就会冒出来。德语混着本就含混不清的法语,听上去就像老烟枪的喉咙里卡了口怎么都咳不出来的浓痰,别人听不懂,他自己也听不懂。
“别急,听我慢慢解释”
两口咖啡下肚,梅耶尔的脑子飞快地盘算了几下,理顺语句,这才说出实情:“昨天傍晚,应该是五六点的时候,一位政界大人物特地跑来报社来找我。额你们应该知道加比亚迪尼家族吧?”
两人本来就不是上流社会的八卦记者,又刚来巴黎,对一些人丁不多的老贵族印象不深,更别提熟悉了:“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的话介绍起来就要慎重了。
面对贵族,还是有高级官职的贵族,梅耶尔不敢乱来,更担心对面乱来,还是想把这个家族的情况先说清楚:
“加比亚迪尼家族存在好几百年了,爵位是打仗得来的,后来也联姻过几次,但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如今这位经济部大臣的父亲那一代,靠努力成为了拿破仑的经济顾问,这才彻底完成了阶级跨越”
瓦雷拉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家伙在乱扯些什么,打断道:“能不能直接说正事?”
“正事就是,这位有着不俗底蕴的老贵族后裔找到了我,当场付了钱希望能帮他写篇稿子。”梅耶尔从兜里掏出了2张500法郎的纸币,“内容嘛”
说到这儿,他又很不合时宜地顿了顿,看似是给服务员端来的早餐三明治让路,其实更多是在给自己思考腾出时间:“内容其实是一封道歉信。”
瓦雷拉等了那么久,要的就是这种信息:“道歉信?谁给谁道歉?”
既然是冲着卡维来的,背后又是那名贵族,瓦雷拉和格雷格都认为道歉双方应该就是这两人。但其实,达奈只是给了一封对霍姆斯的道歉信,主要说的就是昨天下午在手术剧场外的情况。
“霍姆斯?霍姆斯是谁?”
“一个来巴黎留学的美国学生。”
“经济部大臣向美国留学生道歉?和卡维有什么关系?“
“他参与了卡维医生的手术,应该算是他半个学生吧。”
“原来如此.”
“我一眼看到也觉得不正常,不,是很不正常!”梅耶尔把信递了过去,“但毕竟是贵族派我的差事,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没资格拒绝,更没办法提问。”
道歉信里的“歉意”和“诚意”轻松溢出了纸面,直往两人眼睛里钻。格雷格刚入报社没多久,还是个新人,没见过这种阴阳怪气:“这,这已经不能算正常道歉了吧。处处在说对不起,又处处把卡维拎出来。”
一旁的瓦雷拉倒是看出了梅耶尔此来的价值:“这封信什么时候见报?”
“本来今早就应该和其他报道一起上的,但我以排版为由推迟了时间。”梅耶尔看着他们手边的报纸,说道,“除非曝出大新闻,否则《高卢人报》没有在晚上加印副刊的习惯,应该能拖到明天早上。”
瓦雷拉应对这种事情比格雷格老道得多:“他不可能只找了你一个,早上没见报,晚上说不定会在其他报纸上见到,看来得抢先手了。”
“时间有点紧,我暂时找不到卡维医生,所以就想先找到你们帮帮忙。”梅耶尔把剩下的三明治全塞进嘴里,“当然,我也希望你们能提醒他,不要被这封信激怒了,冷处理才是最好的。然后.”
“然后?”
梅耶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我其实也是想表明一下立场,我就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人物。如果他在报上见到了这封信,或者其他类似的信件和报道,千万千万别说是我在针对他。”
早在达奈还在设想整个报复计划之前,霍特就已经想好了回击的办法。他没有这位经济部大臣的弯弯绕绕,办法直截了当,直接进皇宫找拿三。
倒不是要拿三出来主持公道,霍特比任何人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什么都不发生才是最好的。更何况,刚经历过爆炸案,现在再搞出这种幼稚的纠纷只会让巴黎难堪。
但对方要是真的按捺不住心里的小火苗,想要暗戳戳地搞些小阴谋,霍特希望用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来浇灭它。
霍特担任的只是闲职,并不是政府官员,晚宴刚开始就突然出现在皇宫让拿三有些吃惊。
拿三一开始以为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紧急召见了他,后来才知道霍特是来报喜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开颅手术应该是现如今最困难的一类手术吧?”
“毋庸置疑。”霍特连报告都没带,只是站在书房里,“其实只要是卡维感兴趣的,或者愿意亲自展现给所有外科医生看的都是最顶级的手术,这便是他工作的动力。当初同意来巴黎,一方面是弗朗茨的意思,另一方面也得他同意才行。”
拿三不断点着头,嘴里却在叹气:“这个年轻人有点过于完美了。”
“皇帝陛下,我特地来见你,报喜只是一方面。”霍特笑着问道,“当初答应卡维医生的手术日程排在了世博会结束之后,但没有定下具体日期。”
“嗯,确实没定日期,怎么了?”
“我觉得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尽早定下日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霍特建议道,“一来表现出了卡维医生的能力,二来也突出了您敢于直面外科手术的勇气。”
拿三听完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登报?”
霍特之所以不愿意涉足政治,除了不喜欢之外,这位皇帝的喜怒无常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只是简单的一句反问就让霍特心里压力大增,要不是为了卡维,可能早就打退堂鼓回家了:“对,没错!您的勇气自然要展露在世人面前,让所有法兰西人民看见。”
拿三没想到他回答得那么干脆:“你不会让我也跟着躺上主宫医院的手术台吧。”
“您说笑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卡维的意思呢?”
“啊?”霍特一时间反应不及,“陛下,卡维只是医生,愿不愿意躺上手术台是病人决定的。之所以那么多人愿意,主要还是因为卡维免去了他们的手术费用”
拿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每次听说他的手术成功,我都会有那么几个瞬间真的想躺在他的面前,躺在所有愿意观看手术精进技术的外科医生面前,感受一下剧场烛台吊灯下的艺术。”
霍特听完,有些激动:“真的?”
“不,现在那个瞬间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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