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375夜谈
第379章 375.夜谈
与来巴黎时完全不同,这是一辆政府行政专列,舍弃掉不设上盖的三等车厢后显得更为短小精悍。卡维也得以和伊丽莎白皇后以及其他同行官员一起,进入比普通列车头等车厢更豪华的政府包厢。
至于塞迪约和其他外科团队成员,此时被从卡维身边分割开,安排在了之后的一等车厢里。
“卡维医生不用客气,随便坐。”
伊丽莎白找了个位子坐下,从大臣手里接过一叠信件,然后开始边拆线边聊了起来:“其实说实话,在来巴黎之前,我并不看好这次巴黎之行。拿三是个固执又自卑的家伙,想要达到弗朗茨的目的太难了。”
一句话就明确了接下去几人对谈的基调,政治。
卡维很清楚弗朗茨为什么同意这次巴黎之行,明面上是手术巡回展演,暗处是伊丽莎白和欧仁妮之间的悄悄话,而真正背地里进行的则是法奥之间的协商。
只不过协商成功与否,卡维就不得而知了:“遇到了不少突发事情,好在都稳稳当当地办成了。”
“谦虚了,卡维医生。”伊丽莎白从手里抽了封信递给卡维,“这是莫西埃医生寄来的。”
卡维接过信件,拆开后发现原来是有关埃德姆健康状况的回信:【1】
相比一个月前,老人家已经基本摆脱了术后炎症的困扰,排尿障碍也有了改善。信里满是莫西埃对卡维的感谢和钦佩,对于死亡率接近百分百的膀胱癌病人而言,这确实是个奇迹。
卡维虽然没有任何奥匈帝国的历史知识,但在奥地利待久了,也多少了解隔壁匈牙利的情况。
这也直接导致她听到了匈牙利方面一些流言蜚语,包括普鲁士资助在内想要搞叛乱之类的情报。
对卡维来说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要跟着现代外科理念去做,有这种结果也是正常的。当然,其中也有埃德姆身体因素的作用,没有三高的困扰也算是对现代外科唯一的优势了。
“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吧。”【2】
伊丽莎白喝了口咖啡,快速看完来信,笑着说道:“弗朗茨这次倒是判断得没错,巴黎之行稍稍改变了普奥战争后奥地利尴尬的处境。其中麦克马洪将军的建议非常重要,而他背后站着的就是朱斯蒂娜和埃德姆先生。”
“普奥战争你在前线吧?”伊丽莎白忽然问道。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感谢不仅来自莫西埃和埃德姆,还有伊丽莎白和他手里的另一封信:“我这儿也收到了一封信,也是和埃德姆先生有关。”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将之前在皇宫里的经历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哦,那儿我去过,辛苦你了。”伊丽莎白将手里的咖啡喝尽,苦笑着吐槽道,“当初那些权贵们还在打包行李和金银首饰,考虑的都是该往哪儿逃难更好”
“哦?谁写的?”
卡维不清楚此行背后的政治博弈,但从皇后的脸庞上不难发现她的笑容。
撇开其他可能导致非议的因素,那儿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地方。之前的平叛没有结果,导致现在到处都是不和谐的声音,而且总有一些人想着脱离奥地利的管控独立出去。
“嗯,在前线,奥尔米茨要塞。”
然而谁都知道,弱小的匈牙利一旦真正独立,必然会遭到周围蚕食。所以他们并非真的想要独立,或许确实有人这么想了,但到了谈判桌上,他们真正要的只是更多的权力和利益罢了。
这可不是真实历史中郁郁寡欢的茜茜公主,而是真正为奥地利帝国考虑前程的皇后陛下。虽然她的某些决定有着浓烈的個人情绪色彩,但在熬过了普奥战争之后,一切都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我还是信任久洛·安德拉希伯爵的。”伊丽莎白难得吐露出了心声,“在我个人看来,他和每一个正直的人一样,在国家面临危险的时候,准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去拯救它。他所有的一切,他的智慧、他在国家中的影响,都应该为弗朗茨效劳。”
卡维拿信的手停在半空,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对对,埃德姆先生是麦克马洪将军的亲哥哥,也是朱斯蒂娜的伯父。来巴黎之后我一直在忙,倒是把这层关系给忘了。”
“麦克马洪将军。”
“皇后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人知道他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人之常情嘛。”
弗朗茨确实受到了非常大的压力,包括贵族们的逃离,王室如何寻找避难所。茜茜最喜欢的自然是布达佩斯,但当时军情并没有紧迫到这种程度,她坚持留在了皇宫,哪儿都没去。
卡维不得不为自己的国家考虑,也是为饱受战争痛苦的波西米亚地区考虑:“我多少知道一些往事,虽然那时我还没出生。现在匈牙利的态度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谁都知道,什么都要什么都不承担。在我看来外人说的没错,就是一个词,贪婪。”
如果普奥开战之前,卡维敢这么说匈牙利人,伊丽莎白绝不会把他留在车厢里。
但现在,战争并没有将她赶去布达佩斯,让她成功留在维也纳并在战后陪同弗朗茨视察了波西米亚地区。即使政治素养如她这般浅薄的女人,在弗朗茨的熏陶下也能看出战争比的就是国家实力。
在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假的,当然,匈牙利战后的嚣张态度也是假的:“你确实和弗朗茨说的一样,年纪轻轻就能想得那么透彻,太聪明了。”
“皇后谬赞。”
伊丽莎白把坐在远处的米克叫了过来:“之前米克的某些行为我替他向您致歉。”
米克非常惊讶,因为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合法”的,没必要道歉。而卡维更是诚惶诚恐地婉拒了她的歉意:“我只有一个愿望,将外科手术推向本该属于它的高度。至于政治,我不懂,也不想懂。”
“可惜了,卡维医生,当人到达了某个高度的时候,政治自然而然就会缠上他。”
伊丽莎白仿佛在说自己一样,心力交瘁但又充满了热情:“哦对了,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但我还是要正式通知你。之前对你的禁令暂时解除了,因为米克需要带队随我一起去布达佩斯。”
“.”
<div class="contentadv"> 直到列车缓缓驶离巴黎市区,卡维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摆脱了米克的约束,其原因不仅在于巴黎之行成功为奥地利赚足了利益,还在于伊丽莎白皇后的行程变动。
“不回维也纳了?”
“我得和弗朗茨汇合。”伊丽莎白笑着调侃道,“你不会以为我们在巴黎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维也纳的皇宫里逍遥吧。”
“皇帝陛下勤勉得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在和匈牙利交涉。”伊丽莎白脸色沉了下来,“一起去的还有新任外交大臣贝斯特伯爵,以及.你认识的,那个叫拉斯洛的商人。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哪里人,应该是奥地利人吧,不过一直是匈牙利方面的说客。”
卡维意识到,历史上最“著名”的二元帝国快诞生了:“看来谈判并不顺利。”
“不瞒伱说,奥匈之间必然要合并,这是我一直以来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伊丽莎白从信件中抽了一张,展开看了名字后递了过去,“这是弗朗茨写给我的信。”
卡维刚要抬手去接,但又犹豫地摇摇头:“皇帝陛下给您的信,我哪能看呢。”
“行吧,不过没能看到弗朗茨可爱的一面,你会后悔的。”【3】
伊丽莎白笑着将信叠好,收进了小包里藏了起来:“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自卑呢,拿三皇帝如此,他也这样,难道你们男人都那么在意自己和女人之间的身高差吗?”
“是的。”卡维解释道,“男人就是这种生物。”
她回想着最后的署名,又笑了起来:“算了,还是聊匈牙利吧。过去我希望将匈牙利的地位提升到和奥地利相等的位置上,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掉匈牙利的矛盾。但在来巴黎之前看了付出巨大贡献和牺牲的波西米亚,我现在觉得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卡维附和。
“现在想想就后怕,如果这次彻底战败,那必然会导致那些小国君主们纷纷逃来维也纳皇宫。法国说不定也会对战局视而不见,甚至反而乐于见到奥地利的战败,更别指望拿三能对奥地利施以援手。”
伊丽莎白坦白道:“我是了解自己的,要是当时不在维也纳,而是身居布达佩斯的皇宫中,面对那些热忱的民众,面对久洛·安德拉希伯爵,我肯定会帮他们,我太爱那个地方了。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在诸多压力下会做出什么决定,说不定.”
说着说着,她铺好信纸,拿起笔写了起来:“我需要给那个男人写信,希望他们能看在我的份上少些争执,尽快结束这场荒唐的协商会议。”
“如果匈牙利能答应我们的条件,恐怕有些民众会不答应吧。而且”
“不答应那就只能维持军事管制了。”忽然身旁的米克插话道,“皇帝陛下不是一个人,包括索菲大公夫人和几乎所有大臣都反对匈牙利提出的夸张条件。现在又有了皇后陛下的帮助,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卡维很清楚这是一步险棋。
既然连他都清楚,那这对夫妻肯定也很清楚。
匈牙利时刻都在酝酿着暴动,就像个被塞进炮管子里的炸弹,只需一点火苗点燃引信,它就会飞出炮膛砸在每个热爱和平之人的神经上。
至此,似乎一切重担已经从弗朗茨的肩上慢慢滑落,压在了匈牙利的民族领袖久洛·安德拉希伯爵身上。
而对于这个男人,伊丽莎白也有着自己一套办法。
“弗朗茨从小在充满呵护的环境中长大。如果有人谦卑地向他提出他无法恩准的请求,那他就会以和蔼亲切的口气加以拒绝。没办法,他就是这样温柔的男人。然而,如果有人对他提出强硬而有分量的要求,那么这种方式就会使他大吃一惊,他就会不知所措而做出让步。”
伊丽莎白飞快地在信纸上写着,似乎早已想好了内容:“但安德拉希不一样,他的经历太过坎坷。措辞越是严厉,他越不会服输”【4】
“哦,对了,有件事儿要拜托卡维医生。”伊丽莎白很快就写完了信,折好后交给了侍官滴上封腊,“我的儿子,鲁道夫,你见过的,现在已经8岁了。”
卡维还以为是需要搞定某些麻烦事儿,一听原来说的儿子,心里轻松不少。
但这只是表象,很快他的脸色就不对劲了,因为一个离成年还有好些年的皇子并不比那些皇亲大臣们好对付。而伊丽莎白要交给他的任务只会让人更头疼:“这孩子和我那时一样,追求自由,不喜欢宫廷里的弯弯绕绕”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卡维已经在婉拒了,“再长大些,或者跟在皇帝陛下身边久一些就会好的。”
“这件事可能没卡维医生说得那么轻松。”
伊丽莎白一想到儿子就头疼,扶着额头,继续说道:“我觉得需要给他找一位合格的老师,这样才能把他的性子拧过来。”
啊,来了来了
“如果要推荐老师的话,我有好几位不错的人选。”卡维还是想推托。
平时的外科教学和手术就已经排满日程了,好不容易搞定了巴黎巡回展演,回过头再去教个熊孩子,光想就浑身不自在。
但伊丽莎白不想给他留退路:“弗朗茨说你就很不错,又年轻又懂得许多东西。比那些张口闭口全是理论知识的老头子们要好太多了。”
卡维算是明白了,这也是“绑住”他的一个方式,只是比以前温和得多。
拒绝是不太可能了,现在就答应反而会很被动,还是得在答应之前多拉扯几个来回,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权益:“我一个区区小男爵,还是继承来的,实在是.”
“爵位算不得什么问题。”
伊丽莎白对一旁的米克招招手,拿来一张带有双头鹰徽章和皇室印章的证明,省掉了本该有的受封仪式:“本来普奥战争一结束就该给你了,可整个维也纳都乱糟糟的,只能一切从简。伯爵,这是你的新爵位,是你辛苦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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