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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234利托克瓦的随身日记【2】


第238章  234.利托克瓦的随身日记【2】

        利托克瓦来自格拉茨郊外,父亲是位政f机关里的普通文员,强悍的学习能力让他进入了格拉茨大学医学院。毕业之后进入了当地最大的医院,成为了那儿的外科医生。

        如果用19世纪的眼光来看,他的外科能力应该有中上水平。

        虽不及希尔斯、赫曼,但也能主持截肢和一些普通的面部手术。毕竟格拉茨的医学水平要比维也纳低上一个档次,他的老师也不是伊格纳茨,所以基本功肯定要差上一些。

        在经过了短暂培训后,他也没能通过卡维的外科考核,现在成了随军医生。

        克拉沃夫步兵营的生活不仅单调还很短暂,才刚进部队不到两周就被送来了后方医院。不过运气还算不错,至少27日上午的那颗炮弹并没有带走他的手脚,要不然这辈子恐怕就得和医学说再见了。

        对此,这位年轻军医非常有感悟,在日记中盛赞了要塞总医院的外科水平。【1】

        在如今的外科手术氛围中,截肢依然是四肢手术的首选,可要塞总医院却经常开展保肢手术,成功率还非常高。在盛赞这种手术方式的同时,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利托克瓦说自己不意外不心动是绝无可能的。

        尤其是那晚的罗纳涅,彻底刷新了他对外科的认知,而这些全都被写进了他的日记之中:

        [真是一场惊人的抢救,竟然直接打断了我对昨天上午战场的描述。

        为了能准确记录下抢救的全过程,我必须停掉9月27日的日记,直接给9月28日开了个头。现在是9月28日晚上11点48分,罗纳涅被送进了我的病房。

        可恶的普鲁士人直接打穿了他的脑袋,颅骨破裂,大脑也被打散了。

        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别说我没见过这种外伤,就算真见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切除碎掉的部分?或许真的只有切除这一个办法,毕竟格拉茨医学院的医学教授们就是这么教的外科。

        但切除之后能不能活?答案或许只有一个,然而要塞总医院的手术室却把这个家伙从死神的手里抢救了回来。

        现如今罗纳涅的脑袋缺了一部分,大脑恐怕也被切掉了一部分,整张脸都肿得不成人形。就在刚才,不足一小时的刚才,卡维医生又在他的床边解决了他的血压问题,给他安上了一根管子.

        说实话,我无法想象,为什么颅脑外伤要在腰部安放穿刺管。可这一步操作却很好地降低了他的血压,这位为帝国冲锋陷阵的英勇士兵活了下来,虽然还没醒,但我知道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我从没见过如此的外科操作,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坚强活下来的?

        是他坚强不屈的求生意志?

        不,我见过一些颅脑外伤,就算只是普通的外伤也很难存活下来,脑袋一直都是人类最致命的部位。

        是药箱里的那些新药?还是高超的外科手术?

        我问了看护的护士,只说不知道,又问了这儿的病房助手,他们也说不知道。能上台看到这场手术全过程的医生们现在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忙,没人能回答我!

        可恶!真的太可恶了!

        我为什么没能通过那场考核?如果我通过了考核,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学会了哦,不,我不应该如此大言不惭,至少我能看见这场手术!

        我真想进入手术室看一看,好好看看卡维医生和他的助手们都是如何操作的!]

        这是利托克瓦在9月29日0:35分时写下的文字。

        当时罗纳涅的开颅清创手术才过去没多久就引发了严重的脑水肿,血压一路从140/84上升到了155/98。如果不出意外,罗纳涅绝对会在当晚死于脑水肿和脑疝,就和其他颅脑外伤的伤员一样。

        不过卡维用腰椎穿刺和腰池引流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

        当时利托克瓦根本看不清罗纳涅病床上的情况,周围全是医生和护士。就算最后站上自己的病床,他也只能勉强看到罗纳涅侧睡的弓形姿势和卡维的背影。

        至于他是如何做的腰椎穿刺,如何做的引流,利托克瓦根本看不见。

        合上日记本,他的前半夜是相当难熬的,脑海里反复滚动着卡维对周围医生们的教学内容:

        [暴露位置需要使用的是“抱头屈膝”的侧卧位,腰面要和床面垂直]

        [保持病人身体的姿势非常关键,会影响操作的成功率。比如罗纳涅刚才是平卧没有枕头,现在做穿刺就必须得给他一个枕头,防止他脑袋向下时影响身体的姿势]

        [消毒一定要注意范围,范围要大,防止一个间隙进不去,可以使用另一个间隙]

        [进针要注意皮肤的滑动,手指要做好固定,没有固定好皮肤软组织,针尖就会走歪。不是你的进针姿势歪了,而是内部结构歪了,切记!]

        [如果第一次进针穿刺不成功,千万不能在四周做反复试探。周围有其他组织和血管,这么做极容易造成损伤。正确的做法是把针头退出到皮下,然后再做准确的定位,入针]

        [入针后有突破感,但不能全靠突破感,因为有些病人伤员给人的感觉不同。有时候.]

        卡维在操作时说了很多内容,从准备到入针再到最后的引流,他都将要点说了一遍。不过因为罗纳涅的情况和普通病人不同,加上周围医生也在提问,所以真正让利托克瓦能记下的内容并不算多。

        这些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说得非常细,但利托克瓦真正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些细节。

        不能说这些细节不重要,从卡维的措辞和表情上就能看出,细节对于腰椎穿刺非常重要。可在追求细节之前,他很想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穿刺到底穿的是哪里?

        是穿过韧带之后进入椎管么?

        利托克瓦听到了脑脊液,也在穿刺后听到了床边医生的惊呼:

        [喷出来了,脑脊液喷出来了!]

        [太厉害了,竟然能喷出来,这个压力就和血管里的血液一样!]

        [这个压力,恐怕已经超过了300mmHO,释放掉一些之后,我做个简单的测量。]【2】

        利托克瓦知道脑脊液,这是一个在19世纪已经被确定的医学名词【3】。医学院的解剖学课程也教过大脑和脑脊液的关系,只不过轻描淡写之后,能记下它的医学生并不多。

        毕竟大脑解剖并不能影响到颅脑手术,没人会去切开脑子研究活人的脑脊液。

        而且最为关键的地方在于,利托克瓦想不明白,脑脊液为什么会从腰部被释放出来?他更不明白,脑脊液被释放之后,为什么血压就降了?为什么卡维就说现在罗纳涅安全了,而罗纳涅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真的安全了

        为什么???

        还有那个和血压计差不多的测量方法,脑脊液的压力真的能看出颅脑外伤的严重程度么?

        利托克瓦虽然把这些内容全记了下来,但并不影响脑海里那一堆的问号。在经历了前半夜的辗转反侧和反复思考留下的精神摧残之后,他才很不情愿地睡了过去。

        然而在经过了六个小时的睡眠,等他醒来后,这堆问号并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反而变得更多了。

        因为刚接受了手术的罗热里尼被护士们送了进来。

        原本他的床位号应该更靠后一些,但因为床位紧张,这间病房里的一位轻伤员被准许出院,所以他才得以住进来。

        这次受伤的部位从颅脑转移到了胸腔和心脏,另一个让外科医生无从下手的地方。利托克瓦还依稀记得自己医院里的外科主任是如何处理心脏外伤的,“做简单包扎即可,尽量止血,一切等心脏自己痊愈,如果它真的愿意的话”。

        这一固有的处理模式全世界通用,至少在欧洲是这样的。

        他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外科医生敢于打开胸腔,更没听说过有哪个外科医生敢于出手修补心脏.心脏真的可以做修补么?那颗每分钟跳动100多次的心脏,每秒都要跳动两次,怎么做?

        利托克瓦甚至都没见过心脏的跳动,他无法想象手术的画面,只能双眼紧紧注释着桌上一块面包,用简单的身体快速上下移动来模拟自己可能看到的画面。

        不行,脑子更乱了!

        “你到底要问什么?”负责这间病房的正是戈拉姆,罗热里尼和罗纳涅都是他重点照看的对象。

        利托克瓦本来就是随军医生,军衔和戈拉姆差不了多少,但问起话来却非常小心:“能不能告诉我,卡维医生是如何处理罗纳涅的颅脑外伤的?”

        “不知道。”

        戈拉姆仔细地写着病历,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主刀的安排,我根本进不了手术室,我连那晚的腰椎穿刺都没看到,我还想问别人呢。”

        “这样.”利托克瓦又看向了还没苏醒的罗热里尼,“那他呢?他的心脏修补是怎么做的?”

        “就是打开胸腔,然后找到心包,切开。”戈拉姆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讲得非常简单,“然后找到心脏上的破口,用缝合线缝上。”

        “你上手术台了?”

        “对,上了。”戈拉姆有些自豪,“能在卡维医生的身边做助手,我真的非常高兴。”

        利托克瓦非常好奇,一个能让30岁的戈拉姆都如此称赞的年轻外科医生究竟有多么出色:“如何评价他的操作技术?”

        “技术非常了得,我肯定是不能比的,就连外科学院的副院长比尔罗特医生也无法相比。”戈拉姆说得非常直白,“但我觉得他与我们之间的差别并不只在技术层面。”

        “哦?还在什么层面?”

        “外科思维。”戈拉姆边写着病历记录,边说道,“卡维医生的外科思维异于常人,且根本不受传统外科学和解剖学的束缚。”

        这是一个极其抽象的说法,利托克瓦很清楚这句话的意义,但他想听的是更具体的内容:“传统解剖学和外科学的束缚?这话怎么理解?”

        “这伱可以理解成,我们认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我们认为做起来困难的他信手拈来,我们认为就该那么做的他这时却在极力反对。”戈拉姆说了一句废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利托克瓦知道再问这些也没意义,便争取深挖这台心脏修补术的具体过程:“能不能仔细讲讲过程?”

        “过程?什么过程?”

        “心脏修补术啊,到底是怎么完成的?心脏真的需要修补么?”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过程么?”

        “可那也太简单了点,能不能再说说细节?”

        看上去戈拉姆把过程全说了,但在利托克瓦的认知里,这些话就和没说一样:“到底是怎么打开的胸腔?肋骨之间的距离那么窄,真的能暴露足够的手术术野么?还有,在进入胸腔后,破裂口的出血怎么办?止得住么?那可是心脏啊,不是”

        “好了好了。”戈拉姆没心思回答这些问题,“你是伤员,伤员就要做该做的事情,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我是伤员,可我也是.”

        “我当然知道你是医生。”戈拉姆笑着把他送到了床边,说道,“就算是医生也得先把伤养好,感染部位刚有些起色,等伤口长好了之后你再来问这些东西不迟。”

        如果换成两天前的戈拉姆,或许现在会和利托克瓦好好聊聊。

        可他看到了德尔沃和萨尔森的互换,看到了总医院里的竞争格局和自己晋升的可能性,此时和一位随军医生交流手术细节反而在为自己树立新的竞争对手。

        戈拉姆没那么傻,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上台机会,为什么要和别人平分经验。

        不过他也没有那么绝情,在看到利托克瓦失落的模样后还是安慰道:“下午卡维医生会继续查房,这里是重点病房,他肯定会过来。到那时你再去问他吧。我一个二助,几乎全程都在做清洗和拉钩,确实说不清其中的细节。”

        【值班,本章半夜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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