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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452方案1还是方案2


第456章  452.方案1还是方案2

也许是只身前往维也纳的恩赐,现在的塞迪约不再是那个安于现状又自命不凡的主宫医院外科皇帝。他远比兰德雷斯想的更精明,不仅藏着卡维的图谱,回到巴黎还不忘防他一手。

“这个‘鼻漏修补’是什么意思?”塞迪约看着剧场牌子上一串小字和对应的时间,“今天下午2点,待定?”

“就是还没定的意思。”兰德雷斯敷衍了一句,略过前一个问题,直接把讨论对象定在卡维身上,“他就和我说了这么个东西,让我定个大概的时间,然后人就不见了。”

塞迪约并没有被带偏:“所以这个鼻漏修补是什么意思?”

“额,有个鼻子一直在漏水的病人。”兰德雷斯不好回避,只能说出了实情.的一小部分,“其实也没什么,估计是鼻子有问题,到时候切开鼻子看一看就知道了。”

如果一开始就把费舍尔摆在塞迪约面前,他绝不会往脑脊液的方向去猜。神经外科本就是非常陌生和危险的领域,塞迪约原本略偏保守的医疗理念更会加重诊断时的倾向。

可惜,刚才的解剖书和尸体出卖了他,至少塞迪约能肯定手术和脑子有关。

不然以兰德雷斯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一大早就泡在解剖室里,去和烂掉的尸体打交道。这家伙要真有那么努力,当初杜邦伊特朗老师也不至于把他骂到差点改行。

“要是切开鼻子就能搞定,你还找尸体开颅?”塞迪约笑着说道,“早就知道卡维医生对颅脑也很有研究,之前谢巴斯托的开颅手术也是他做的,真想站在旁边好好看看啊。”

兰德雷斯见骗不过他也就不装了,承认卡维要做的很有可能是一台颅脑手术,但依然要给手术的可行性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说实话,如此大范围的开颅手术损伤在所难免,术后不发生感染的几率也很低。”

“然后就是脑炎、癫痫和死亡。”

两人虽然勾心斗角,但回到正题后意见还是能保持一致的。尤其如今塞迪约早就看淡了功名,就更是如此了:

“越深入了解颅脑结构和功能,才越能知晓打开颅骨的危害。卡维的理解和瘴气学说有许多相通的地方,打开颅骨就是在给身体增加负担。”

“但他还是选择了开颅。”兰德雷斯眉头皱的非常紧,隐约能看到眼皮微微的抽搐,显然昨晚上睡得不好,“上次他还说颅脑手术太过危险,能不做就不做.”

“说明现在必须要做了!”塞迪约问道,“他什么症状?”

“除了鼻子漏脑脊液外,还有头痛、头晕,有时候说胡话。”兰德雷斯简单过了一遍病史,“哦,他也是爆炸受害人之一,摘掉了一侧的眼球。切口没长好,因为眼窝这里也在漏。”

塞迪约一直在外科一线工作,没有任何空窗期,解剖基础自然比兰德雷斯好不少,马上就想到了颅底骨折。

可还是一样的问题,颅底那么大,到底哪里骨折了?又该怎么做修补?有了这两个答案后,他们才能去想具体的手术入路和过程。

只不过这两个答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到手的,至少在卡维动手之前,他们是想不到了。

眼看塞迪约也猜不到入路,兰德雷斯果断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与其继续在尸体和解剖图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下午的手术。

知道了手术时间的塞迪约也没在医院多待,转头回了巴黎的家,简单洗漱后什么地方都没去,一头钻进了书房。那里有他珍藏多年的神经外科解剖图谱,以及一颗保存完好的颅骨。

这是当年杜邦伊特朗留下的实体模型,上面勾画出了颅骨钻孔的安全区域。

来源应该是一场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拍卖会,里面总会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本来购买颅骨还附赠一本手札,可惜后来因为一起火灾付之一炬。

“可惜了啊。”每每想到那份手札,塞迪约总会觉得惋惜,“就和上面记录的一位头颅相连的寄生双胞胎一样可惜。”

[一对由约翰·亨特在手稿中描述过的颅连接寄生双胞胎。寄生双胞胎在另一个双胞胎进食时会表现出一定的情感,两者在四岁时因遭受毒蛇咬伤而去世。——摘自亨特手稿《血液、炎症与枪伤的论述》,伦敦,1794年]

“还是回家好啊,家里还有用得称手的家伙,拿来做练习最好不过了。塞迪约又从木箱里拿出两个小型手提箱,里面都是用来对付颅骨的东西。

一想到市立总医院里完全固定规格的手术器械,他就觉得头疼:“唉,没有自己的定制器械还算什么外科医生,没灵魂.还是自带的器械好用。”

[杜邦伊特朗旅行用颅骨穿孔器套件,设计紧凑,便于携带,并配有可更换的不同尺寸的钻头。不难看出,这个穿孔器套件显示出了明显的使用痕迹。杜邦伊特朗一直认为这种痕迹是外科的勋章,塞迪约便保留了下来]

[塞迪约自己的开颅套件,设计更为工整精巧,除了钻头还包含了不同风格的手动圆锯。与他的老师不同,在卡维的无污染手术规则的熏陶下,他彻底清洗了这些工具,不过只洗了两次]

19世纪的神经外科就和大外科一样,正好处在了转型时期。历史上,英、法两国的神经外科一直处在绝对的领先地位,不相伯仲。但随着麻醉和李斯特消毒手法的诞生,英国开始发力,开颅治疗脑出血和脑疝也渐渐成了英国创伤外科的标准术式。

法国巴黎一直自诩外科中心,确实有他的道理。

从文艺复兴中期到十八世纪末,巴黎外科一度是全世界的标准,就连英国伦敦医学院教的都是法国人的教材。甚至到了十九世纪中后期,乃至二十世纪早期,这一印象依然存在于大多数医学工作者心中。

[亨利·弗朗科西·勒德朗(Henri  Francosi  Le  Dran,1685-1770)通过担任法国军队的首席外科医生积累了丰富的外科经验。他的《外科学观察——勒德朗外科学教材》多次再版,图为本书英文版的标题页,巴黎,1749年。]

但事实上,到了19世纪中后期,法国的神经外科已经全面落后于英国。这种错位的关系可以归结为外科分类不够细致,神经外科本身又足够危险、神秘,毫无成就感,专攻并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毕竟到了十九世纪后期,一位专精头部外伤的外科医生,在开颅处理颅脑出血的成功率也就只有60%左右。

算上术后感染导致的死亡,成功率甚至能砍到不足30%。如果放任病人自行发展,存活率其实也能超过15%。

存活下来的人可能会有各种后遗症,头痛、癫痫、各种感知认知障碍,但至少不用面对致死性的脑炎。如果再算上手术的误判和意外,存活率的差距只会更小。

这也就是塞迪约和兰德雷斯都不那么愿意做开颅术的原因,外科没有冒险实践自然谈不上发展。

但现在有了卡维,事情似乎出现了些变化。

下午两点眨眼就到,主宫医院内外又一次人满为患。似乎这条手术消息从一开始就流传了出去,搞得全巴黎都知道了。对于时刻在追逐新潮,同时又极其健忘的巴黎人而言,火车站爆炸已成往事,如今的热点只属于一人,卡维·海因斯。

但卡维这里却出现了些状况。

“手术要取消?”

兰德雷斯不理解他的意思:“现在手术剧场里坐满了人,不仅仅是医生,还有很多医学生,混进来的记者,甚至还有像威尔士亲王那样的闲人。你现在说要取消?他们怎么办?”

卡维有自己一套标准,手术取消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模拟的数据并不好,在可以预见到手术失败的情况下,取消手术只做保守治疗也是一种选择,甚至是更优的选择。

“费舍尔先生,选择权在你。”卡维把责任丢回给了病人,“当然你也可以全权交由我来处理,但最初的选择权一定在你自己的手里。”

费舍尔已经被头痛和像自来水一样的鼻子搞得快崩溃了,听完卡维刚才的说辞,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他烦躁地不停扭动着身体,手指狠狠揪着床单,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手术成功率真的那么低吗?”

“现在看来是的。”卡维没有刻意隐瞒,“方案一的成功率可能还不到50%,方案二成功率会提升些,但有不小的概率造成全身瘫痪。”

“好,好麻烦啊,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为什么是我.”

感受到液体从鼻腔冒了出来,费舍尔又用床边准备好的干纱布擦了擦鼻子:“那要是不手术呢?不手术会怎么样?是不是这辈子都这样了?”

“你的鼻漏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刚开始或许有些改善,但在恢复期间几个喷嚏让原本有了破口的脑膜撕裂得更严重了。”

卡维解释道:“如果不手术,可能过一两个月会有所缓解,但这个几率非常低。现实更可能像你说的一样,这辈子都得和纱布作伴,当然,‘这辈子’的长度也会缩减不少。也许可以过个几年,也许过不了几天。”

费舍尔听懂了他的意思:“手术如果成功了,我能活多久?”

“成功自然不会对你的寿命有影响,但手术有并发症,也会失败,我之前就说过的。”

费舍尔一直保持原来的侧卧体位,头晕得厉害。每次他想平卧,漏出的脑脊液就会改道从鼻腔滑入咽喉吞下去,在嘴里留下咸咸的味道。

他很难受,但还是想再考虑一下:“卡维医生,就连您都对手术没有把握,如此低的手术几率我需要好好考虑。”

“不急,好好考虑。”

卡维没有异议,可兰德雷斯急了,把他拉出了病房:“喂,你在想什么啊?他只是个马车车夫,直接免了他的手术费,拉进去做手术不就行了?”

“强制手术?我做不到。”

“你之前不是一直这样的吗?”兰德雷斯觉得奇怪。

“别瞎说,那是因为我有把握把他们治好,所以才强制手术,但这台手术我没把握。”卡维摇摇头,“如此低的手术几率,必须由他自己做判断。”

“他们判断?他们又不是医生,怎么做判断?”

兰德雷斯不明白卡维的现代外科思维,只觉得他想要甩锅:“医生就是给病人提意见,然后帮他们做判断。你该不会是怕手术失败了,砸了自己的招牌吧?”

“嗯?”卡维瞥了他一眼,“在普奥战场上,我失败的手术又何止百例。像这样大范围的开颅术,能成功有一半得感谢上帝,其次才是我们这样的医生,和我的招牌有什么关系?”

兰德雷斯也知道手术有很大的风险,但没想到会那么高。

现在剧场里那些观众才是横在他心里的一道坎,要是没有他们,手术取消也就取消了,他不会有那么大意见:“要是真的取消了,怎么和他们交代???”

“谁?”

“观众啊。”

“哦,就说我这个主刀没本事吧。”卡维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啊?”兰德雷斯脸色很难看,“你在开玩笑吧,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我可做不出这种事情。而且真要这么说了,以你现在在巴黎的地位,那帮记者能把我活活写死,你信不信?”

“我信。”

“你信你还这么说???”

“.”

费舍尔其实想手术,但他更希望在手术前得到卡维的资助,就像之前手术巡演时给予病人对赌奖励一样。只要失败就能获得一笔不错的报酬,以此补偿病人的损失。

他现在失去了原先的工作,虽然雇主给了一笔医疗费,可并不能维持太久。如果手术失败,家里的老婆和孩子就会彻底失去收入来源。

可要是不做手术,以现在的状态,费舍尔根本没办法工作养家。

他很痛苦,感觉走在了迷雾中的分岔路口,选左还是选右似乎都是死局。

“卡维医生!”费舍尔用力又把卡维喊了进去,“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愿意手术的话,你觉得用哪种方案更好?”

“我之前就说了,不管选哪种都是在赌博,其实没什么区别。”卡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或许我会选择方案2,当然你的选择也可以左右我的选择,我已经把流程都告诉你了。”

费舍尔又拿起了卡维画好的草图,线条虽然粗了些,但两种方案的流程还是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其实没全部看懂,刚才听卡维的解说就更是云里雾里了,根本听不懂。他只知道不管哪种方案,都必须撬开颅骨,而危险性就来自于这一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分别呢。

费舍尔捡起湿了大半的纱布,找到了干的那头又擦了擦湿漉漉的鼻子:“好吧,卡维医生,我决定了。我同意手术,就用你说的方案2。”

兰德雷斯听到这些话,如释重负,连忙转身跑了出去,把护士叫进病房。同时让佩昂、阿尔巴兰和实习医生都去做准备,至少可以用这条消息先稳住那些观众。

另一边的卡维则收好草图,给出了费舍尔一直想要的承诺:“我知道你一直在考虑死后全家的收入问题,我也知道你的家庭很困难,有两个老人和四个孩子要抚养。但我不希望你因为钱去选择冒险,因为这是真的在冒险,随时都会没命。

既然你现在做了选择,我愿意在手术失败后给予2000法郎的资助。你要记住,这是对于你帮助我在外人面前展现手术过程的一种奖励,并非死后的补偿。”

中间删改了一部分,有点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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