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听到暖玉楼, 秦郎君的神情不自然了一瞬。毕竟在郡主面前说起花楼,他多少不自在。
秦郎君想或许是在花楼中与这舞姬照过脸,于是端起杯子抿口茶来掩饰尴尬:“兴许是吧。”
姜琰却很没眼色, 似乎并不能看出秦郎君不想谈此事,继续道:“我过去常在暖玉楼中看见郎君呢,郎君可是我们那里的常客。不过郎君倒没很喜欢哪一个, 总是随意选了一个就进房间了……”
姜莞这下觉得姜琰是真在暖玉楼里干过, 不然不能这么清楚,
秦郎君爱去花楼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此时反应却十分剧烈。他脸色黑成锅底,一双眼冷冷看向姜琰,像要将他扒皮拆骨。
姜琰冲他咧嘴笑笑, 十分挑衅,而后立刻变换嘴脸躲到姜莞身后:“郡主, 秦郎君好凶!”
姜莞瞥他一眼, 看向秦郎君:“他不会说话,不用理他。”
打狗也要看主人,秦郎君收回目光,只道:“如此不守规矩的奴婢, 郡主该好好管教管教。”
姜琰看死人似的看着他,听他说要管教自己, 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格极了。
秦郎君看他浮夸举止,眉皱得更深,看模样极为不喜姜琰。只可惜他不是这狂婢的主子,不然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姜莞抬眸瞧姜琰一眼,姜琰才摸摸鼻子收了笑声。她微微一笑:“倒也不用郎君教我这些。”
秦郎君一哽:“是我失言。”看样子已经颇为扫兴。
姜莞却兴致不减:“既说到暖玉楼, 郎君便为我讲讲那里吧。”
秦郎君顿住,没想到这位郡主竟与他谈此事,虽然他对这位郡主无意,但也觉得与她谈及此事似乎并不大好,于是说:“暖玉楼是男子们的去处,郡主一个女郎,知道这些并不大好,我还是不说了吧。”
姜莞搞不懂他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当爹,一会儿教她管教丫鬟,一会儿又觉得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不适合她听。
她觉得秦郎君有些太自信了,好心开口:“你大约想错了。”
秦郎君不解,疑惑地看向姜莞。
“我不是请你给我讲一讲那里。”姜莞坐得笔直,一字一顿,“我是命令你,你懂吗?”
姜琰无声地笑,看秦郎君脸色不断变化,心里怎么就那么舒服呢。
秦郎君的大男子风度与男人的尊严被姜莞打击得一塌糊涂,他想怒斥,想拍案起身,但对面坐的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他只好被迫答疑解惑:“暖玉楼中可以听曲看舞,也有女子做皮肉生意,是富贵乡,京中不少男人爱去那里取乐。”他大约心情差劲到极点,说话也不客气。
姜莞听得认真,又问:“听秦郎君说,那里是极好的地方?”
秦郎君判断不出郡主的态度,心中有气:“对男子来说,那里确实是极好的地方。有软玉温香,有佳肴美酒,去了让人忘记尘世烦恼。不少人流连其中醉生梦死,不愿出来。”他说着说着倒真情实感起来。
日后的京城倒和暖玉楼无甚分别。各地起义,只有这里依旧依旧夜夜笙歌,并不知外界疾苦。也或许是知道的,但仍要做鸵鸟,享乐至最后一刻。
姜琰颇不赞成,他在那里扮舞姬时只觉得那里空气都是恶心的,秦郎君说的都是屁话,他还顺手杀了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蠢货。
下一刻姜莞就点他名:“开开,那里如秦郎君说的一样好么?”
秦郎君听着姜琰的名字微微摇头,对这样不雅的名字很看不上。
姜琰:“他骗你的,里面烂得很。你看我,若不是没有你就要被那大胖子睡了后给全京城的男人睡了。”他虽然全是胡扯,但这事情却是真切发生在许多别人身上过。
秦郎君被他反驳,恨他极了:“你是女子,自然体会不到其中乐趣。”
姜琰噗一声笑出声来,神经病一样。
秦郎君不明白,为什么郡主会有个这样讨打的丫鬟。
姜莞好似十分天真:“为何女子不能体会其中乐趣?”
秦郎君被她问得有些招架不住,搞不懂她怎么有如此多的问题,又不得不回答她:“女子在那里是为男子带来乐趣的,自然不能体会到什么乐趣。”
他不知想到什么下流事又笑笑:“当然也有能体会到乐趣的女子。”他说这话时态度轻蔑。
零零九当即在姜莞脑海中道:“姜莞,我好讨厌他!”
姜莞哄小孩般道:“嗯,我也讨厌他。”
姜莞又问:“京中有如暖玉楼这样供女子去消遣玩乐的地方么?”
姜琰感觉姜莞可真好玩,她要是他的亲妹妹,和他一起在皇宫长大,两个人大约能将祁国臣子气死大半。
秦郎君大骇,仿佛姜莞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语,结结巴巴:“郡主怎能,怎能有这般想法!”
姜莞诧异:“为什么不能?”
秦郎君面色涨红:“自古以来都是女子伺候男子,哪有什么男子侍奉女子的地方。”他梗着脖子,像一只被掐着颈部的公鸡。
姜莞依旧提问:“向来如此,便是对的么?”她语气平静,只有疑惑,并没有什么赌气的意思。
姜琰不笑了,难得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她说话。
秦郎君说不上来,只好道:“总之京城是没有这种地方的。”
“哦。”姜莞并未再追问什么,这让秦郎君悄悄松了口气。但他实在被姜莞和姜琰气得够呛,如今能安坐在这里纯粹是因为姜莞的身份压着他。
秦郎君不由地想民间传言倒也不是不可尽信,他如今是觉得郡主与皇上虽不是亲生兄妹,却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样的……麻烦。
他想到皇上,忽然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他却没能抓住那飞速掠过的念头,什么也没想到。
小二这时在门外问:“饭食已备好,贵人可要用饭?”
秦郎君不敢再自作主张,看向姜莞。
姜莞点点头。
姜琰很狗腿子地大声道:“传膳!”皇家气势十足。
小二们鱼贯而入上菜,终于将房内一问一答的怪异氛围冲淡了些。
秦郎君花钱花得还是实在,一桌子菜色精致丰盛。
姜琰由站变为跪坐,为姜莞布菜。他十分投入于自己的丫鬟角色,尽善尽美地扮演起来。用饭时倒是无人出声,这是秦郎君见到姜莞以后最放松舒适的一段时光。
姜莞这时候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由姜琰伺候着用了饭。
她看似安静,实际上在脑海中和零零九说话说得起劲:“怎么没有男子侍奉女子呢?姜琰现在不就在侍奉我么?他的身份不比祁国哪个男人都尊贵。”
零零九十分认同,幸灾乐祸:“还真是,不知道秦郎君若知道这回事是个什么想法。他爱摆着他那架子,好像他是个男人有多了不起似的,我好讨厌他。”
姜莞淡淡:“是啊,男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便不是人了?”
零零九:“姜莞,你快整他!”
姜莞:“不必我动手。”
零零九看着姜莞身旁兴致盎然地给她布菜的姜琰不由沉默,不明白他做这种事为什么做得十分开心。
大约疯子的世界与正常人是不同的,它作为正常系统是无法理解疯子的想法的。
用过一餐饭,这次会面就到了尾声,秦郎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姜莞也没要继续同他去哪里逛一逛,便在太平楼外分别。
秦郎君今日在姜莞这里受挫,又与她聊起暖玉楼的事,这时一分开,便叫小厮驱车往暖玉楼去,要好好泄一泄愤。
姜莞则乘马车回郡主府。
姜琰坐在马车上一直看她,连掩饰一下眼神也不。
她不想给他看,伸出手将他脑袋扭到一边。
姜琰又把脑袋转回来,接着盯着她看。
姜莞骂他:“你烦死了,不许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姜琰这才眨眨眼,直勾勾问:“你想做女皇帝么?”
零零九在姜莞脑海中惊呼:“他他他他在说什么!”
姜莞将他头拧过去:“犯病了是吧?马上把你脑袋砍了。”显得她好像不知道姜琰的身份。
姜琰这次被她把脑袋拧过去倒没再执拗地转回来,坐在她外侧陷入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马车本来平稳地行驶,忽然一个急停,姜莞从车椅上滚了下去。
姜琰眼疾手快,揪着她的衣领子把她提起来,把人摁座椅上问外面:“怎么回事?”
外面驾车的护卫与其惶恐:“郡主恕罪,街上有个老人突然从巷子里出来,冲撞了马车。”
姜琰打了个哈欠:“直接撞死得了。”若是他策马有人突然冲出来,他才不会勒马,直接踏着人过去。
姜莞问:“人怎么样?”
护卫答:“人不知是吓晕了还是怎么,昏过去了。”
姜琰嗤笑:“给他一刀人就醒了。”
姜莞拧着裙子要下去看,姜琰也不想一个人坐车上,长臂一伸为她将帘子打起,先她一步出去,要扶她下车。
姜莞才不理他,径直下去。
姜琰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跟上她,一起去看那倒霉老头。
护卫正在昏倒的老人身边,那老人很难看出是个人形,瘦骨嶙峋,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他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根本看不出本来颜色。他结成块的头发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诠释出“蓬头垢面”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这样一个人简直是不该出现在京城中的,他与京城的繁华街巷格格不入。
姜琰问:“这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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