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谢晦的目光如蜻蜓点水, 在姜莞身上沾之即离。
姜莞不自在地皱眉,抿着唇角。如果说三个人里她最不想和谁相处,谢晦一定当仁不让。她还记得第二世时她与谢晦相处时的痛苦时光, 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那时她听零零九的馊主意去温柔小意地追求谢晦,送他许多礼物。谢晦的回礼全部是书, 除了书, 还是书。
若只是收书便罢了, 她大可以将他送的书往角落一丢任之积灰。然而她每每找谢晦交谈,谢晦必会提问她他所送之书的书上内容。
为了争取谢晦的好感,她苦读诗书,就在那一世将自己这几辈子的书都看完了, 还在日后谈书色变。
她不是在攻略谢晦,她是在考取功名。
而且谢晦极守规矩, 她在他身边时一举一动都要注意,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因为他就是如此, 带着他身边的人不自觉严肃起来。
不过她读了这么多书, 最后谢晦却告诉她他在谢明月母亲临死前答应她要娶谢明月, 气得她狠狠给他一脚后那一世就去做别的事了。
刚刚谢晦向她看来一眼,她下意识就想坐直,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在的。
“谢晦, 这是东家府上的贵客, 自幼体弱多病, 要在咱们村中静养。如今村中各家都住满了人, 我记得你家是空的……”谢晦父母双亡,只与幼弟相依为命,家中的确有空房。
姜莞没看谢晦, 饶有兴致地看向谢晦身边站着的谢明月。
谢明月适时地咬起唇,抬眸去看谢晦,分明是在乎极了的样子。偏偏她又不说出口,将小女儿情态暴露无遗。
谢晦没看她一眼,松柏似的站着,淡淡开口:“不好。”
他补充道:“我与谢明都是男子,女郎是女子,年纪相仿,住在一处并不方便。”
姜莞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只顾着看谢明月,就见谢明月羞涩地弯出个笑弧,像是谢晦为她做出的这个决定。
村长没想到谢晦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尴尬地站在原地,无措地望向姜莞。
姜莞轻咳两声以示自己的柔弱,娇声道:“无妨,咳咳,你避让着我就是了。”她语气虚弱,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虚弱。
众人齐齐默了一瞬,恍惚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或许她说的是“我避让着你就是了”。
这么柔弱的女郎性子也应当是和软的,决计是他们听错了。
姜莞轻声道:“没听清么?你们避让着我就是,这样我就能很方便。”说完她掩口故意咳嗽,很是弱柳扶风。
他们没听错。
哪怕淡定如谢晦也不得不产生出一瞬间的割裂感,她说话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力量。
谢晦难得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明月目光复杂地看着姜莞,闭着嘴也没说什么。
村长求助地望着谢晦,盼着他可不要再拒绝了。再一不可再二,村里的地租都系在谢晦肩上了。
谢晦喉头一滚,说了声:“好。”
谢明月的下颌线蓦然分明,姜莞猜着她要把牙咬碎了,心情大好。
姜莞虚弱地抚着心口,事儿多地嘱咐人:“你们记得将家里收拾干净了,我身体虚弱,家中有一点点灰尘就会咳嗽不已。”她尽情地胡说八道,让旁人深信不疑。
谢晦再度看向她,黑眼珠看上去又清又冷。
姜莞浑不在意,如今她可不需要顾虑着他的想法,且他看人时的目光从来都是这样,并不是对他不满。
这人很有素质,又不将她放在心上,是不会在意什么的。
果然他轻轻点头,惜字如金:“好。”
姜莞向零零九感叹:“这人说话是要钱么?”
零零九不得不承认:“确实。”
东家见事情尘埃落定,终于松一口气,可算把这位祖宗送走了。他甚至无法控制表情,露出个在旁人看来十分莫名其妙的微笑。
零零九捕捉到这一幕,对这位负责伺候姜莞的东家多了些同情。如今他终于解放,真是恭喜恭喜。
薛管事并不在她身边,而是护送宦者回京,提前将京城诸事打点好。毕竟到最后姜莞还是要去京城的。
这位可怜的东家在过去一段时间里负责姜莞的衣食住行,人都累瘦一圈,看上去健康许多。
他抑制不住自己语气中的兴奋,宣布道:“你们多照料着些女郎,今年的地租可以少交一成。”这倒不是他自己做主,是老爷亲口说的。
村长喜出望外,院外的村民们同样大喜过望,看向姜莞的目光像在看观世音菩萨。
“是,咱们一定会将女郎照顾得妥帖。”
姜莞在帷帽下撇嘴,很不喜欢这种众乐乐的场景。
谢晦依旧平静无比,完全没有被免了一成租的喜悦:“我先回去收拾。”
姜莞虚着嗓子道:“一定要一尘不染哦。”
众人已经窥见她恶劣秉性的一角,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报以沉默。
原书对谢晦少年时期的描写着墨不多,谢明月也不知道在书中究竟有没有姜莞这一段儿事。若是有,她就不必担心,毕竟在书中谢晦只对有赠伞之恩的沈羞语假以辞色。
况且眼前这个女郎看上去也与炮灰一样,脾气差劲,身体不好,想来脸也应当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谢明月心中稍定,甚至觉得姜莞是上天赐给她的对照组。她和谢晦是同村,但谢晦实在不近人情,任她如何讨好,他们的关系也再难进一步。
谢晦对她也就比对村子里其他女孩好上那么一些,还是因为她帮着照顾过一段时间他弟弟谢明。
谢明月在心中坚定了要通过姜莞对比出她的美好,立刻对谢晦道:“谢晦哥,我帮你一起。”语气亲昵极了。
姜莞在脑海中“啧”了一声,就听到谢晦道:“不必。”和刚刚拒绝姜莞时一个口气。
“哦嚯,他怎么对谢明月这么冷淡啊。”姜莞很是吃惊,第二世在京城时他对谢明月几乎是有求必应,虽然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在乎,但她觉得他这人就这样,大约身体中压根没有“在乎”这种东西。
零零九已经变了,它听到这种话也没打算再说什么让姜莞捷足先登攻略谢晦的话。它如今深知姜莞的秉性,能听它的话反而让它害怕。只要她能将谢明月驱逐出去就随她去吧。
谢晦转身离开,谢明月被拒绝也就僵了一瞬,还是要跟他一同离去。
姜莞叫住她:“你留下。”时时刻刻不忘装病。
谢明月要去追谢晦的脚步一停,回头看向唯一坐在那里的姜莞抿了抿嘴:“女郎是在叫我吗?”
她是现代人穿入书中,对古代的规矩不屑一顾。
谢家村除了老幼次序,倒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分。虽然日子苦,但她凭着自己家传中医的本事已经将自己调养得很好,在村子里是独一份儿的好看,并仗着村里人只通简单药理,低价买入不少深山中才有的珍贵药材,只待自己能出村子的一日用这些药材换一大笔钱。
她不放心任何人,这药材必须她亲自卖才行。但谢家村出村的路实在艰难险阻,她出不去。且她家还有病重老母需要照顾,她也不能去。
如今她被姜莞陡然叫住,突然感受到封建尊卑贵贱。
姜莞戴着帷帽点头:“是啊,他也不理你,你就回来吧。我看你很想伺候我,迫不及待地要为我打扫屋子,我便给你个殊荣好了。我让你做我的丫鬟,你开心么?”她语气飘忽,惹人恼怒的程度更加上升。
她毫不留情地将实话说出来,还摁头谢明月想伺候她。依谢明月的小心眼儿程度,这几句话足够让谢明月恨上她了。
零零九看见谢明月袖子下握紧的拳头,不由提心吊胆:“你这么快就得罪她了!”
姜莞满不在乎:“反正她看到我的脸也会嫉妒无比,把我当仇人。都是我这张脸,太好看了。”
谢明月简直要被姜莞的话气坏,姜莞每句话都精准地踩在她的怒点上,她都不知道该先为姜莞直接揭出谢晦不在乎她而生气,还是该为姜莞高高在上地要她做丫鬟生气。
然而看着姜莞四周站的高头大马的护卫,她还是忍气吞声下来,僵硬地道:“女郎误会了。”
姜莞故作天真:“我哪里误会了?是误会刚刚那人没有不理你,还是你并不想做我的丫鬟呢?”
谢明月骑虎难下,若是承认前者,刚刚谢晦的态度确实如姜莞所说,未免太自打嘴巴。若是承认后者,她则要给姜莞做丫鬟。
场上笼罩着沉默,村长有心为谢明月说话,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谢明月几乎要恨死姜莞了,心里早已发狠要让姜莞为今日得罪她而后悔。她勉强镇定:“我粗手粗脚,怕伺候不好女郎。”
姜莞上下打量她一眼,赞同地点点头,语气幽幽:“看上去确实粗笨,罢了,你下去吧。”语气中满是嫌弃,还没忘轻咳两声保持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人设。
谢明月被姜莞的话堵在原地,简直要当场与之吵起来。最后她还是忍下一切,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在心里疯狂诅咒起姜莞。
谢明月快步离开村长家,脸面在乡亲们面前丢完了。
外面的村民们自然也什么都听到了,纷纷用各式目光看着谢明月。今日那女郎一说,他们才发现谢明月好像确实有些剃头挑子一头热。
谢明月在几步路内很快将情绪调整过来,一出院门眼泪就落了下来。
乡亲们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落泪心立刻偏了,一个个围着她安慰起来。
姜莞坐在房中远远看着院外被人安慰的谢明月惊诧地对零零九道:“她好过分,直接哭了!”
零零九皮笑肉不笑:“是谁过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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