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 196 章
百官未至, 姜莞坐在太极殿中单独的小书房里翻阅卷章。
大太监为她又掌来一盏灯,好让房中更明亮些,免得她瞧字将眼睛给瞧坏了。
暖融融的烛光映照着房中作为隔断绣金龙的华贵屏风上, 衬得金龙更是满身流光, 将要活过来般。
屏风影子被投射在姜莞身后, 她与龙的影子正好重叠。
房中只有轻微的沙沙翻书声, 书上是大太监亲笔所记自姜琰即位以来所行历历大事小事。
越看,姜莞对姜琰越有新的认识。
书中所记姜琰十二岁即位时便将朝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完全没有少年天子的青涩稚嫩, 是一位天生的皇帝。
他大刀阔斧兴修水利, 减徭役赋税, 行惠民之举, 可谓十分聪明。他深知祁国弊病在于官场冗官, 民心悬浮。先利百姓, 保证国之根基,再在官场上徐徐图之。
然而也只是一开始如此,很快他便只做恶事。
书上好事恶事都记, 接下来姜莞一目十行, 只见全是恶事。这书大约也只是大太监随手记录姜琰成长, 没有半分润色,文字朴实无比, 姜琰的恶毒与疯狂跃然纸上, 让人触目惊心。
他最后一次行好事是为她颁布废除娼/妓,之后也只有御花园屠杀一场恶事。
姜莞将书合起,将之平整地放在桌上。
她双肘交叉撑在桌上,显示出十足的随意:“伺候多久了。”就像是在闲话家常。
大太监恭敬答道:“带您一起,有三任皇帝了。”
姜莞心说好倒霉的人, 又问起书中之事:“我看哥哥他一开始也有施展抱负,怎么后来事情尚未做一半便不做了?”
大太监苦笑:“此事……我是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敢保证话中没有半句虚言。”
姜莞看时便觉察到其中反常之处,又因信息量太小并不能推算出背后隐情,此刻听大太监说来,顿时有了兴趣,托腮道:“说。”
大太监便转身到一旁书架上取下一本《祁国当朝史记》呈予姜莞:“此书只是用于佐证我所言非虚,您翻翻就可。”
他声音平缓,言词简洁,显然是常行汇报之事,格外熟练:“皇上每宣扬大计,举国则会蒙受严重灾祸。”
姜莞叩桌子的食指一顿,很快恢复原状,继续有节奏地敲起桌子。
大太监见姜莞忍不住表态又道:“您看时间先后便知晓。皇上名声如此差劲,我不必为他辩驳什么,只是确有其事,非皇上不行善事,是天之过啊!自那之后,皇上便多了好些怪异习惯。”
姜莞脑海中的零零九忍不住一个激灵。
姜莞垂眸沉吟,又听那大太监继续道:“皇上有诸多毛病,但若年幼时有人悉心教导,引他向善,大约也不至于此。”
姜莞不语,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她何尝看不出姜琰后来知晓一切,又何尝猜不透他心中想法?但凡她去瞧他一眼,说不定他便会有生的希望。
但她一次也未曾去过。
她要姜琰死。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守在门外的谢晦暂时充当禁卫军行护卫之责。他如今是晋国人,身份又很微妙。
“何事如此无状?”谢晦一开口就又让人镇定心神的奇妙功效。
传话内侍慌张道:“大臣还未来齐,但听闻陛下死讯个个激动异常,在大殿中哭闹发怒,又不服郡主手下护卫约束,殿里乱成一锅粥。”
姜莞面不改色,显然早有预料。
“劳您传旨,并为他们讲明事情经过,让这些人乖觉一些。”姜莞对大太监慢悠悠道,说的不是别的旨意,正是那道姜琰禅位之旨。
大太监应下:“是。”便从桌上的红漆木匣里揣走圣旨,步履匆匆而去,佝偻的脊背挺直,很有气势。
零零九不由为姜莞紧张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群大臣果然不是好相与的,只怕今夜难过。
剧情已经崩得零零九几乎忘记原本剧情是什么,但见自己没有什么排异现象,也就躺平任姜莞折腾去了。
多年伴于姜莞身侧,零零九早已成为她的形状。姜莞是个极擅长洗脑旁人的人,系统也不例外。何况她虽强势,说的话都有诡异的道理。
自省之下,它发现自己诸多不足。
它的世界,它的子民,过去它眼中却只有主角。
“姜莞,你一定可以的!”零零九为她鼓劲儿。
姜莞慢慢在脑中道:“废话,我有话要问你。”
零零九许久没被她提问过,紧张无比:“什么,什么事?”
“姜琰是怎么回事?”姜莞开门见山。
零零九被问得无言,半晌没开口。
姜莞有节奏点桌子的手一停,零零九一悸,脱口而出:“因为世界决定姜琰是亡国暴君,姜琰绝不能违背世界的安排。”
零零九说罢将自己深深缩在姜莞的意识之中,生怕自己被姜莞责怪。
纵然姜莞如今不能拿它如何,它对姜莞已经是又敬又怕。
“那么相里怀瑾与谢晦,还有沈羞语为什么没有限制?如你所说,相里怀瑾也该受剧情控制吞并祁国,谢晦也该受限做祁国太傅,沈羞语更应该无论如何都要被送入宫去。”姜莞语气冷静,几乎在它说完的下一刻便直接接话,让零零九根本无暇思考。
零零九被她问住,一下傻着说不出话。它不是不想回答,是它也不知道为什么。
姜莞坐在椅子中单手支肘做思考状,并没有催促零零九。但要命的沉默让它越发紧张,它从未如此努力地动过脑子。
姜莞扫了眼将要燃尽的香,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慢慢想,想不出来就不要说话。”说着负手向门去。
零零九晕头转向地思考,事关它的世界,它也急于找出答案。
谢晦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微微地下头颅表示尊敬。
姜莞打量他一眼:“随我一起去。”
谢晦:“是。”顺从地跟上她。
守在小书房外的宫人尚未从宫变之事中恢复心神,此时却还是整整齐齐地跟在姜莞身后。因着她已经在宫中住了一年多,姜琰又听她的并将两块令牌都交予她,皇宫易主几乎没受到任何阻挠。
还未到殿中,一众人便听到殿中吵嚷非常,素日端庄肃穆的太极殿宛如街市。哭的、闹的、喊的、叫的,乱七八糟。
姜莞本就在太极殿正殿后的小书斋中,此时俨然是从皇帝日常出现的门中入内,而非与大臣一般,从正门入内。
烛火通明的殿中没有丝毫容人躲藏的暗处,这是建造时便设计好的,绝不允许刺客有驻留暗害之机。
是以姜莞前脚踏入殿中,太极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附着在姜莞身上,包含着恶意善意等千百意味。
姜莞迎着所有人目光直奔龙椅而去,步履缓慢坚定,在其上从容坐下,睥睨百官。
下方众臣炸开了锅!
他们绝不允许一个女人坐在龙椅之上。
“你怎敢!”臣子们的眼珠凸出,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大过!此举是大罪过!”
“是大不敬!皇室列祖列宗要被气得从皇陵中爬出来!”
……
大臣们红着眼,有些激动的奋力上前,似乎要将她直接从皇位上直接扯下来。
可惜姜莞的护卫筑成人墙,将大臣们全然挡住,让之无法上前分毫。
姜莞纹丝不动地坐在龙椅之上,毫不掩饰脸上嘲弄,以一种极轻蔑的眼神望着下方诸人。
她本就把所有大臣激怒,再加上这种目光,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零零九忘记思考,全身心观看眼前场景,对姜莞稳稳拉仇恨的本事再度有了新认知。
原以为她做了皇帝怎样也会收敛一下,做个稳重的人。现在看来她非但没有稳重,反而变本加厉。
过去零零九担心她走在路上被百姓追着打,现在它担心她被大臣揍。
“郡主未免太有失体统!龙椅岂是能随便坐的?请郡主速速下来!”说话的臣子脸皮都在颤抖,看样子看到女人坐皇位就会死。
大臣们原本七嘴八舌地试图将姜莞骂下位来,此时却齐齐随着道:“请郡主速速下来!”声势浩荡,在殿中带了回响。
这便是在逼姜莞下来。
姜莞向龙椅中一倒,好整以暇地瞧着诸人,非但没有半分屈辱难过之色,反而像是在看乐子。
大臣们一声声喊着,平日在朝堂上各有阵营各怀鬼胎,在这一时刻却展现出惊人的团结。
他们罕见地有了相同目标,绝不能让女人做皇帝。
姜莞悠哉悠哉地听着百官齐声高喊,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掠过,是在认脸。
人们见她眼皮抬也不抬,又一声声喊着嗓子发干,一下子底气不足。
不说别的,这位荒唐郡主的脸皮可实在太厚了,换个任意女子,这时候都该顶不住压力哭了吧?
姜莞听声音渐有颓势,终于开尊口:“都给我喊,不许停,谁停下孤便杀了谁。”
百官们听着她话,又望见她眼中古灵精怪的恶意,忽然毛骨悚然,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姜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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