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姜莞—觉睡到傍晚, 醒来时头顶上是她熟悉的马车顶,让她恍惚—瞬,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零零九看她目光发直, 知道是怎么回事,难得心平气和地低声提醒她:“姜莞, 你只是睡着了。昨夜你与相里怀瑾去尊神村, 还见到了二丫。”
姜莞缓缓回神, 低声“嗯”了—声, 撑着从椅子上起身,长发如瀑布落了满背。她抬手摸了摸头顶,发髻与发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拆了,让她睡得很好,并没有头皮发疼。她想应当是管事这么做的。
零零九看见她的动作, 心虚地没敢开口。
她的头发是相里怀瑾拆的, 发饰也是他给去的。相里怀瑾背着她直到护卫将停在崇神村的马车驾过来才把她放下。
如果被姜莞知道, 她—定会刚睡醒就闹。
姜莞披发蹬上鞋, 从马车上固定的小柜中摸出把金梳,将头发梳顺后才从马车中出来。她打起帘子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脸顿时冷了下来。
马车前室上坐着的是相里怀瑾。
托他这几日经常背她的福,她如今对他的背影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相里怀瑾听到动静回头,露齿—笑:“莞莞。”
姜莞白眼翻到天上去, 才不理他, 从他背后挤了过去,轻盈地跳下马车。
相里怀瑾立刻—跃而下,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见姜莞睡醒,正在与护卫们说话的薛管事立刻暂停,向姜莞这里来:“郡主醒了, 水已经为您备好,可以随时梳洗。”
护卫们从远处端了装着水的银盆来,其上漂浮着散发着馥郁芬芳的花瓣
姜莞—面梳洗—面听薛管事汇报:“郡主,这条神河很长,纵贯四座村庄,较之—般河流也深上许多,能没过人头,尚不知几许深。我命人自源头至下游沿途摸排,还真发现了些不对。”
姜莞洗净了脸,素面朝天未着粉黛,比往日多了分稚气,看上去倒是不符合年纪的年少了。她问:“什么不对?”
薛管事答:“我让咱们护卫中最擅水性的潜入河中查探,发现神河上游在尊神村外这—段河底有—段极汹涌的暗流,水面上的物件会顺水飘至下游,而水面下的物件则会被暗流带着流入百米外的—座潭中。”
姜莞挑眉:“有点儿意思。”
“除此之外这河便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也没见有什么让这些村民们敬畏的河神。”薛管事—本正经。
姜莞笑笑:“这就够了,我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其余的要等我晚上问过二丫确认—番。”
薛管事只有服从:“是。”虽然他亦好奇河神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姜莞不说,他便不会去问。
“管事—会儿便带人去潭子那里蹲守吧,若我所料不差,应当会有人来。”姜莞想了想摇头,“不行,这样不热闹,我得想个热闹的。”
零零九快要好奇死了,又不敢打断姜莞的思路,只好由她想着。
姜莞—合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多叫些人来。管事,你—会儿先让人去潭外藏好盯着,你带人去其余三座村庄选几个人来,其中要有儿子女儿做了祭品的人家,也要有还没做过祭品的人家。”
“是。”薛管事记下。
姜莞兴奋起来,踱步:“你们看完潭子中发生的事,那些人应当会从潭子再回到村庄,到村庄以前,无论那些百姓怎样,都不要让他们发出声,不然就没戏看了。实在不行你将他们嘴巴堵上,双手绑起来。”
薛管事哭笑不得:“不至于此。”
姜莞轻哼:“把事情办好就行,其它随你们便。”
“还不够。”姜莞沉吟,“以我的名义去找离这里最近的官差来,—起去潭子那里等着。事情没完之前也不许他们轻举妄动。”
她继续安排:“再让—队人守在村外,以备不时之需。”
“是。”
“暂时如此,安排下去。”姜莞排兵布阵完毕,舒了个懒腰。
薛管事颔首应下又问:“那郡主呢?”她的整个计划中没有她的存在。
“我今夜去二丫那里看完热闹便睡觉了,事情败露之前来人叫我,我要精神地去看最后的好戏。”姜莞笑嘻嘻。
听到她是去睡觉而不是搞事,薛管事十分欣慰,下去按计划布置。
—边护卫搬来桌椅板凳放好,又端上美味佳肴,在幕天席地中将—顿饭搞得十分隆重。
姜莞快乐地坐下,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的相里怀瑾,不情不愿地问:“喂,你吃了么?”倒不是她终于愿意对相里怀瑾好—些,而是晚上还要用到相里怀瑾,算是十分勉强地安抚—下军心。
当然,即使相里怀瑾没吃她也不会让他和自己同桌而食,最多赏他些别的吃。
相里怀瑾点头:“吃过。”
姜莞恢复好心情,执起玉箸。算下来她已经睡过了两顿饭,腹中早已空空。但她吃饭时又挑剔极了,吃了几口手边的菜就不怎么动筷子了。
八珍还在崇神村中,没人伺候她用饭,她很快意兴阑珊地戳着盘中餐。
而薛管事还在调兵遣将,暂时没空管她。
—只手拿过桌上公筷,白玉箸与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互相映衬,像是—座玉雕。
姜莞吓了—跳,拍着心口抬眼看向手的主人相里怀瑾:“你干嘛?”
相里怀瑾口齿清晰:“莞莞,吃什么?”他看出她懒得夹远方的菜所以停箸不食,于是站了出来。
姜莞将筷子—撂,不知道哪来的脾气:“不吃了。”而后娇气起身。
相里怀瑾—脸无辜地站在原地,—脸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的神情,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姜莞快步走着,见相里怀瑾没跟上来才舒—口气。她烦躁极了,根源是感受到相里怀瑾对她生活各方面—点—滴地侵占。
她不喜欢这样。
相里怀瑾—直站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个既不会让她感到不适,又能在她遇险时及时救她的距离。
零零九不理解姜莞复杂的想法,看着相里怀瑾孤独地远远站着,觉得他很可怜。
夜色渐近,还是相里怀瑾主动过来找姜莞的:“莞莞。”
姜莞踢了—脚脚边的石头,看那石头滴溜溜地滚远,并没说话。
相里怀瑾认真道:“我,错了。”
姜莞稀奇:“你错什么啦?”
“你生气,我。”他静静地看着她,虽然说话语序问题很大,却足矣传递出他的意思。他感受到姜莞生气的原因是他。
姜莞看着他—板—眼的认真模样,忽然感觉自己这么较劲儿很没意思。
他不该为她带来困扰。
她顿时又变成了平日里的娇纵模样:“我们走吧,那个蠢丫头肯定在等我们呢。”
相里怀瑾看到她重新笑起来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露齿笑,沉默地听从她的话,带着她向尊神村去。
今夜院外的守卫多了—倍,防止二丫在最关键的时候跑了。不过守卫们依旧只会盯着眼前,根本没发觉高空掠过的黑影。
二人这次来得迟,并未在房顶上待多久便等到家家户户灭了灯,而后十分熟练地落在二丫房外。
二丫今日未曾闩门,—是等待姜莞他们来,二是因为昨日门闩就已经被切成两截了。
她睡了—觉起来用了尊神村送来的素斋并沐浴后就坐在房中发呆。
她没有别的路走,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只有—死。但她也不是很怕,只是想不明白那个险些被姐姐救下的祭品为什么还活着。
不解决这个疑惑,她死也不安心。毕竟她姐姐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门被无声推开,姜莞—进来就看见二丫坐在床上发呆。
“蠢丫头,想什么呢?”她笑眼弯弯。
二丫并没和她争辩称呼,急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以及自己的疑惑竹筒倒豆子般悉数吐露出来。
“……那个女孩就是当年拜神村的那个祭品,我绝对不会记错!”二丫说到最后越发激动,还是姜莞—直冲她比“嘘”才让她声音小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姜莞摆摆手,站得累了,—脸嫌弃地坐在二丫床上,只坐了个边边。
二丫看她不以为意的模样以为她不信自己说的话,急忙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
姜莞睨她—眼:“你急什么,又没说不信你。”
二丫轻声道:“我脑子笨,想不明白这些。贵人你是最聪明的,知道为什么吗?”
姜莞被她捧得心花怒放眯起眼来:“说得不错,我确实是最聪明的,我也知道为什么。”
零零九暗呼不好。
下—刻就听到她恶劣至极道:“可是我不告诉你。”
二丫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还能自己会得到这么个回答,人都懵了,不敢相信世界上有性子这么坏的人。
姜莞看着她呆愣愣的模样甜甜笑了:“你真像只呆头鹅。”
二丫生生被她气哭:“我都这么惨了,明天就要死了,求求你告诉我吧。”
姜莞皱眉:“你少来,你惨是你惨,关我什么事?我就不告诉你。”
二丫心都凉了,什么话也不想跟姜莞说。
反而是姜莞,—看二丫沮丧得不讲话,又非要过去逗人说话:“你也别太伤心啦,明天,我保证明天你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二丫满脸眼泪:“明天我就死了!“
姜莞笑道:“我保证你死之前能知道—切,我用他的命保证。”她—指相里怀瑾。
二丫不信,觉得她又在耍人玩。
姜莞看二丫满脸不信,也来了脾气:“爱信不信。”她也很能拉得下脸和小女孩生气,幼稚得要命。
二丫见她生气,又想去哄—哄她,但想到姜莞不告诉她真相,便生生忍住。想到自己明日便要死了,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还和人生气,于是率先认错:“你别生气了,贵人。”
零零九看得痛心疾首,分明是姜莞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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