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
谢晦醒来时窗外罕见地出现了日月同辉之景, 夕阳与新月同时挂在湛蓝色的天上。
他从床上费劲地坐起,立刻以手撑额,人才稍微清醒。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但这并不妨事。
谢晦将衣物穿好向窗边去,窗棂上还残留着甜香。他很迟钝地才嗅到这股香味儿, 后知后觉或许那不是梦。
院中只有谢明在借着雪光看书, 见谢晦出来,他将书卷放下拍拍身上的雪屑说:“哥, 要吃东西吗?昨日和女郎吃剩的饭正热着,我打算当晚饭吃的。”
谢晦嗓音微哑, 向姜莞房间看了一眼问:“女郎呢?”
“去各家送礼物啦。”谢明后知后觉,“不过她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去了, 这时候还没回来。”
谢晦心脏忽然难受起来,他想或许是风寒作祟。不过谢明的话倒证明了一点,他确实没做梦,她的确来他房间了。
“哥, 你生病了吗?我听你声音哑了。”谢明探头探脑, 关切极了。
“不碍事。”谢晦神色冷淡,只盯着院门看。
院门外很快有动静, 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是圆圆。
谢晦心脏的不适感更加强烈,他不由自主地蜷起手指,神色依旧平静问:“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女郎呢?”
圆圆听了反倒大吃一惊:“女郎还没回来吗?她只去了一家, 该早回来了呀!”
谢明也觉察出不对劲来:“我一直在院子里看书,女郎若回来了我一定能看见,她还没回来!”
谢晦沉声问:“护卫没有跟着你们两个一起去么?”
圆圆慌神, 连连摇头:“不曾。女郎说只是送些礼物,让几个护卫一起帮忙送东西了,没贴身带着谁。”
“护卫都回来了么?”谢晦因着生病,喉咙干渴,四肢无力,但都不碍事,他完全可以忍。
“我去看看。”圆圆慌里慌张地跑进柴房,那里自从姜莞住进来后就被改作她护卫们住的地方。
一句话的功夫,圆圆便四名护卫一起出来,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人都回来了,除了女郎。”圆圆眼睛已经红了,“女郎会去哪里呢!”她声音中带了哭腔。
谢晦依旧十分冷静,语气严肃,带了极强的压迫感问:“你们中是谁最后和女郎分别?”
圆圆哭道:“是我!最后是我和女郎各自分开,女郎去了一家送礼,我送了四家。”
谢晦嗓子很难发出声来,但他罔顾自身生理上的不适问:“你将最后分开时的情形详细说明。”
圆圆吓得脑子一片空白,眼下只有泪珠断了线地落,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当时只剩下几家,女郎手中只剩下一份礼,就只送那一家,然后我们便分开了。”
“是哪一家!”谢晦很会抓关键。
“谢明月!是谢明月她家!”圆圆哭了满脸眼泪道。
众人听说是谢明月家,心中都升起些不好的感觉。
“劳驾各位在村中村附近搜寻,我去谢明月家一问究竟。”谢晦看向四个护卫道,依旧不失理智。
四个护卫也很给他面子,沉默地点点头。
“圆圆,你跟我来。谢明,你去和护卫一起找女郎。”谢晦分工明确,两方立刻行动起来。
他带着圆圆直接向谢明月家去,步履飞快,将生病的事都忘在脑后。
圆圆跟不上他的速度,小跑着追他道:“谢晦哥,你走慢点,我追不上!”
谢晦这才将步履放慢,沉沉道:“抱歉。”
他很快到谢明月家门前将门叩响,门内许久才有开门声,院子门才被打开,是一脸迷茫的谢明月。她看到谢晦后露出一贯惊喜的笑,待看到圆圆后才将笑容收敛。
圆圆看她这表情一愣,张口便问:“女郎来给你家送东西了吗?”
谢明月眼睫微垂:“来了,怎么了?”
圆圆看了谢晦一眼道:“女郎给你家送完东西后便不见了!你可知道她去哪了吗?”
谢明月仿佛很吃惊的样子,摇摇头:“她将东西给我后便走了,你们也知道,我与她并没有什么话说。”
圆圆听谢明月答得有条不紊,顿时没了主心骨。若女郎在此之后失踪,谁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谢晦终于开口:“她将礼物给你后她去了哪里?”
谢明月被谢晦问起有些慌神,但早已将说辞想好,这时候依旧对答如流:“我不知道,她也不会告诉我她要去哪。”十分合理。
谢晦道:“那你呢?”
谢明月不解其意:“什么我呢?”
谢晦看向她,目光如刀:“她走后你去了哪里?”
谢明月不敢与之对视,将头转向一旁:“我自然是在家中。”
“一直在家中?”谢晦强调“一直”二字。
谢明月被他紧锣密鼓地追问逼的没有喘息的功夫,不由道:“是,我一直在家中。”她心中虽然紧张,但确定自己一路上回来不曾被人看到,又有了底气。
“谁可以证明?”谢晦不依不饶,冷冷发问,仿佛他已经确定事情和谢明月有关。
“……我一直在家这种事要怎么证明?”谢明月声音中带了急躁,“难道谢晦哥觉得女郎不见与我有关?”
谢晦:“她消失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你认或不认都是嫌疑最大的,除非你能证明她在见你后还见了别人。至于你是否一直在家,让开。”
谢明月潜意识让出半个身位,谢晦刚要入内,就听到谢明由远及近的哭声:“哥!不好了!”
谢晦和圆圆回头看去,见谢明疯了似的跑来,脸上眼泪模糊一片:“不好了,哥,女郎死了!”
谢明月激动得自上而下打了个颤,果然死了!她十分理直气壮,几乎要大笑出声,若不是顾忌着谢晦还在这里,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圆圆直接靠在谢明月家外墙上,几乎要昏死过去,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晦定定问道:“你说什么?”
谢明堪堪停下,嚎啕大哭:“哥,女郎死了,在村外有段路的雪地里被发现的,她的护卫已经验过,是她病发,没带香囊所致。”
圆圆却一下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哭道:“不可能!女郎每次出门时我都为她特意将香囊挂好,她绝不可能没带!”
谢明月听到这话心中一慌,不由悄悄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没事,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干的。
谢晦道:“走吧,去……”
他有些茫然:“去看看她。”
谢明知道他说的“她”是谁,哭着在前方带路。
谢晦和圆圆跟上去,倒是将谢明月暂时放过。
谢明月犹豫一番并没有直接跟上,而是悄悄回院子里将门带上。
谢晦听到关门声耳朵一动,依旧先跟着谢明走了。
他那股做梦的感觉又涌上来,虽然跟着谢明快步走着,周遭一切都像被什么东西隔了一层般,有道厚厚的障壁。
他在走时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脑袋里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感说明他没在做梦。
可是她怎么就突然死了?
他想不通。
明明她在临走前还来他房中看了她喜欢的雪球,他还为她将雪球保存得很好,雪球还没化,为什么她先不在了?
谢晦百思不得其解。
他和抱姜莞回来的护卫们在村口相撞,他终于见到了姜莞最后一面。
往日她是天地间最鲜活生动的,现在却很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她的妆容被雪脱去,只余下一张比雪色还要惨白的脸,大约是还没死多久的缘故,她神情很安详,像是因为天气太冷睡着了。
只是她死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护卫们面色沉肃地抱着姜莞回去,四周是谢明和圆圆的哭声。
谢晦却发现自己依旧没什么感觉,他不得不承认他诚然不是正常人。他该悲伤的,可他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唯有沉默地站在原地。
女郎病死的事很快在村中传遍,村民们哀恸不已,各家自觉将挂在外的喜庆东西收起,生怕女郎的手下迁怒于他们整座村庄。
但并没有。
次日女郎的护卫便将女郎装在一口薄棺中运走,颇有些仓皇出逃的意味。人人唏嘘不已,女郎来时是那样风光,临离去了,却荒凉无比,叫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哥,女郎要走了。”谢明说到这里眼泪又不住地往下流,“你不去……不去送她最后一程吗?”
谢晦抿了抿唇,摇头。
谢明不解,吵嚷起来:“女郎对咱们这么好,哥却连送一送她也不愿意!自她死了后连谢明月都掉了眼泪,独哥你一滴泪都没掉过。女郎还和你玩得那么好,我替她不值!”他说完便转身跑了,大约是去送姜莞最后一程去了。
谢晦听着谢明数落自己,心中没有半分涟漪。他不想看到她那口临时的棺材,显得她可怜兮兮。她不该是这样,他不承认。
姜莞是世上唯一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会明白他的反应。唯一了解他的人死了,世上只剩下他一个。
他也想掉一掉眼泪,可是他甚至不会因此感到悲伤。
谢晦头一次对自己产生厌恶,他同样替姜莞不值。
……
姜莞醒来时已经出了汉中境内,马车正在往京城方向去。
睡了两日滴水未进,她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精神倒还不错。
零零九终于松了口气,尽管它感受得到姜莞平安无事,但只有等她醒来才彻底安心。它不由道:“你下次别玩这个了,吓死我了。”
姜莞猛灌几口茶,笑嘻嘻的:“不好玩吗?让大家新年都没得过。”
零零九正要“呵呵”她,突然感受到什么,颤声叫起她来:“姜莞……”
姜莞:“你发什么神经?”
“谢明月死了。”零零九不知用什么语气说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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