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流萤
“我也去！”颜欢刚要一起追过去，秦言就跟上了她，这让颜欢的脚步迟滞了一下，她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实在是没有能力保证秦言平安，可毕竟所学尚浅，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她已经找寻不到师父的踪迹了。
“你——”她很是焦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怨怪和自责都无意义，她不愿让师父独自犯险，却也不敢擅自告知殷絮任何事情。
难道只能在这里等待吗？
“发生什么事？”有家丁随着刚才流翠的惊呼声很快的集结过来，其中竟然还有看热闹的商阳子。
他显然身体还未复原，脸色苍白，走路也有些虚浮：“颜欢，方才和我骁阳感知到了妖气，他跟我说出来查看，你没有碰见他吗？这是怎么了？”
“师叔！”虽然商阳子先前说出了那般让颜欢局促伤心的话，这些天他们也都没有好好碰过面了，可如今见到他，颜欢依然觉得很是可亲，悬着的心也忽而有了着落：“老婆婆被狐狸劫走了，师父追了过去！”
商阳子神色一凛：“五色狐？骁阳一个人？！”
颜欢再次看向秦言，向他确定这个答案，秦言点点头：“对，就是狐狸！我亲眼看见的，毛茸茸的尾巴，眼睛贼溜溜的——”
颜欢忽而觉得哪里不对，她蹙了蹙眉正要说话，却见商阳子决然转身。
“师叔你去哪里！”颜欢上前一步跟上他，秦言也紧跟在身后，商阳子却头也不回。
“我去取剑，骁阳一个人对付它决计要败，我怎么能眼看着他遇险却不顾！”
“师叔你别急，你有伤不能催动真气，让——让我来，”颜欢说出这句话，心中突然坚定了一些，一直以来她从未面临过危险和灾劫，可是如今却不一样，师父或许还指望着她：“事不宜迟，师叔，你把方位告诉我，五色狐在夜郎山西北，西北……西北的什么地方？”
“你？”商阳子看也不看她决意向前走：“你就留在这里，不要添麻烦。”
“——本来我们也要明天行动的，无非是提前了一天，我已经有准备了！”她挡住商阳子的去路，心里急得很：“你告诉我具体方位，师父是在冲着那个方向追。”
“意气用事。”商阳子冷言说着，对她理都不理，觉得她简直是胡闹至极，他向前飞快走着，很快就要走到别院中了。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颜欢有些急了，挡在了他的身前：“你连扶摇之术都用不了，催动了真气也只是去送死，所以你才是意气用事，我要去救师父，我的摄魂音能够管用，我去了师父就有多一分的胜算。”
“你！”商阳子被她拦住想要发怒，却觉得头晕得很，他很想拿到他的剑，就算是逞强也好，至少要和同门同生共死：“不要拦我！”
“师叔你真……”颜欢知道与他多说无益，她此刻心意坚决，不愿再多做耽搁，于是她举起镯子在她与商阳子之间，心中暗自跟他说了句抱歉。
“五色狐在什么位置？”她摇动手腕的铃铛，定定盯着商阳，此刻不为别的，除了去帮助骁阳，她心下没有任何杂念了：“夜郎山西北的什么位置？”
商阳子的目光涣散了，他脑海中有空洞遥远的声音，那好像黑暗中的一束光，他只想冲着光走，对它充满虔诚、毫无隐瞒的遵从。
“夜郎山西北……槐林东边的三棵歪脖树后，有一座山头，洞口……有瘴气，很危险。”
颜欢继续摇动腕上的铃铛：“好，等你醒来就回去睡觉，如果我们回不来，你就等伤势恢复了去你该去的地方。”
秦言在一旁聆听着，商阳子点头应了，他见到颜欢略略松快的神情，也在心底暗暗记住了这个位置，他要骑上最快的马追上去帮忙，哪怕真的要死，也好过在家里干坐着。
这边颜欢已经收回了手，她不知道自己的摄魂音究竟有多管用，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去去就回。”她转身要走，袖口却忽而被拽住了。
是商阳子，他宛若大梦初醒，面上带着些许惶惑，也有许多懊恼。
颜欢急了，她还从未对人发过这样的脾气，她甩开他的手：“师父一个人过去对付它，你真的要让我在这儿耽搁下去吗！”
“事不宜迟。无论如何，颜欢，”商阳子这次却没有责怪他，颜欢竟然能用摄魂音控制他，看来之前是小瞧她了。
他拿出一沓黄符：“这些东西给你防身，如果真碰到它，至少别让你师父因你分心。”
颜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定，她恭谨接过商阳子的符咒，向师叔道谢。
商阳子看向骁阳：“这五色狐诡计多端，虽然对瘴气我们已有防范，但料定它会有别的法子对付你们，切记不要恋战，若有变数要明哲保身，也切记不要信任妖怪。”
“好。”颜欢看了一眼秦言，说到信任妖怪，她心中的疑虑当然要解开：“我再问你一句，那狐狸什么样？”
“褐色的，尾巴很长，乌溜溜的眼睛。”秦言很果断的说完这句话，颜欢点了点头。
“放心。”她一跃上了房顶，很快就消失在了秦言和商阳子的视线中。
今天已然耗费太多精神力，颜欢运用扶摇之术并没有那么得心应手，可或许人的潜力无穷的，她心中记挂着骁阳的安危，竟也不觉得疲累。
她思量着，这一切未免太巧了，也难怪骁阳会怀疑殷絮、制止颜欢跟她求助，她所谓的‘朋友’就是秦言口中的‘狐狸’，这让原本就对妖类充满防备的他们更加添了几分戒备。
五色狐那样强大，如果没有援手，他们此番事实上真的是九死一生，更何况老婆婆还在它手里。
可是不对，颜欢这么想着，她在自己的意识中感知过那只妖怪，它应该是殷絮口中的‘妖兽’无疑，和五色狐或许是同支，可是殷絮也说“对方有没有恶意，你感觉不到吗？”
说不清为什么，颜欢并不觉得那只兽有敌意，尽管它也毛茸茸的，惊讶之下乍一看和五色狐有那么一点相似……秦言看岔了也说不定？
假如这样，假如它不是五色狐的话，那么除了询问殷絮，就无从知道它真正的用意了。
念及此，颜欢在一家人的屋顶上站定，夜幕笼罩大地，底下就是鼎沸的人声，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带着一丝犹豫，从小包里拿出那朵荧白色的小花。
成败一念，横竖都是孤注一掷，不如就相信直觉吧！颜欢这么想着，手指一使劲儿，把指间的花朵捏地粉碎。
有细密的萤光从她之间升起，它们几乎肉眼不可见，却在颜欢的注视下渐渐凝聚，逐渐形成一只如雾气般氤氲的流萤，它振了振翅膀，几乎是转瞬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一停下来颜欢才觉得疲惫，可她知道此刻不能停下，她当然也不会傻傻在这里等，如果殷絮回到秦府，会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余下的，就看天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向上一跃，朝着夜郎山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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