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心动测谎仪
24/11/2021
第一章
年初八，春节刚过，南湖市就洋洋洒洒下了一场大雨。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遮了一块布，密不透风地压在最顶上，将躁意传至城市的每一处。
姜抒以嘴里咬了片吐司，掐着最后一刻赶到打卡器前，将胸前的卡往上一拍——
“滴”一声响起，她才无声松了口气。
“昨晚又熬夜剪片了？”刚回到位置上，剪辑师小严从隔壁探出头来，笑着指了指她的眼圈，“快掉下巴上了。”
“剪到快三点半才睡的。”姜抒以应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片子我发你邮箱了，记得查收。”
“行。”小严点头，正准备回去时，他想起什么，小声同她道，“要不晚点我去跟房姐说一说，这些都不是你的工作，哪能让你天天这么肝？”
小严口中的“房姐”是他们栏目的负责人房悦芊。
去年，姜抒以硕士毕业回国后，顺利进入速音传媒，担任其旗下网综《你能行吗》的编导。
《你能行吗》是一档解谜类节目，一般邀请一两位娱乐圈明星，再加上一名各行各业的杰出人物组成一期嘉宾团，一同解谜。
姜抒以说是编导，实则只要是房悦芊吩咐的，就算是保洁她都必须干。
“心领了。”她摆了摆手，“别害你一起被连累了。”
姜抒以从进这个栏目的那天起，房悦芊就盯上了她，恨不得将她一个人劈成三个用，生怕她不能在试用期内走人。
一开始她还被针对地不明所以，直到她偶然撞见当初和她一起面试的竞争对手跟房悦芊一起喝下午茶，她恍然大悟。
从那天起姜抒以就明白，她做任何努力都没用，要想在速音待下去，除非她试用期一满就转岗，要不然就硬着头皮熬走房悦芊。
作为职场人，小严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也再没多说什么，将话题带开：“快十点了，再不走，早会就该迟到了。”
每周一是《你能行吗》节目组循例早会的日子。
不似往常的死气沉沉，今天的房悦芊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进会议室的步伐都像是在跳华尔兹。
“下期节目的嘉宾名单拟定出来了，这期特辑上头很重视，大家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她在“万无一失”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提醒谁似的，“下面来分配一下任务。”
“李耀负责舒老师和苏医生那边，郑敏负责跟进主持人和夏莹，其他人不变。”
说到这里，她话头停下，紧接着目光落到了姜抒以身上。
房悦芊的眼神不能说是不太友善，简直算的上不怀好意，并且里面还夹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至于小姜，你就负责air那边。给你三天时间，能请回来吧？”
与她共事近一个月，姜抒以几乎是立即就反应过来——
得，才逍遥了没多久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房悦芊只给她分配了一个嘉宾，那就说明这个air科技绝对不是个好搞定的鸟，光他一个就够整死姜抒以。
果然，房悦芊一离开会议室，剩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另一个编导郑敏深深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见到他们这副怜悯且欲言又止的神情，姜抒以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这个什么air很难搞定吗？”
“还行吧……？”
一阵静谧过后，郑敏十分平静地说。
“也不算特别难，加上房姐那一次，总共也就请了三次而已。”
房悦芊在这行少说做了也有十年，负责过不少热门节目，后期还是在国内最大的综合视频和娱乐的服务平台之一的速音做高层，不少明星都要让她几分面子。
连房老油条都没能请动的人，居然让她一个小小的编导去请？
姜抒以直接气笑了。
“毕竟人家可是游戏业界的新贵，游戏开服不到两个月就打破了大头鹅那款pvp游戏的记录。”
另一个编导也凑过来低声补充。
“听说他是mit回来的，当时众多大厂朝他抛出橄榄枝，都被他拒绝了。”
“那确实，他家境殷实，自身又足够优越，哪里愿意去为别人打工。”郑敏啧啧惊叹，“我要是有他这个实力，我也不要寄人篱下。”
“听说房姐去了那次连人家面都没能见到。”小严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离开之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自求多福吧。”
姜抒以：“……”
-
平时的任务房悦芊都只给一天时间，第二天就要求她开始准备采访大纲，这次却足足给了三天，估计有两个原因。
一是需要她请的嘉宾真的格外难以对付，毕竟有些商人有自己的原则，说一不二；二则是倘若到时候她没能把人请回来，上面问下来的时候，三天足以体现房悦芊对她的宽容和友善，即使她想投诉都无门。
考虑到这个任务的困难度，姜抒以在办公室里做了些功课后，就匆匆赶去了air。
速音传媒写字楼所在的地方是南湖市cbd区，基本上大部分的公司和工作室都坐落在这片区域。
air科技距离速音的独栋写字楼不远，就在大马路的对面。
姜抒以上楼前，先到写字楼楼下的咖啡厅买了几杯咖啡，进写字楼时，目光正好扫过电梯快要合上的门。
她急忙喊了声“等一下”，拎着两大袋子咖啡跑过去。
里面只有一个穿着套头卫衣的年轻男人，等她进来之后问道：“你去几楼？”
姜抒以刚剧烈运动过，这会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抬头看了眼按钮，发现air所在的楼层已经被按亮了，“我也去23楼，刚才谢谢你等我。”
“举手之劳。”套头卫衣顿了顿，“你是楼下咖啡厅的兼职生吗？”
姜抒以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副样子被人误认为送外卖的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去找人的。”
“去23楼找人吗？”套头卫衣挑了挑眉。
“嗯，air科技。”姜抒以又看了眼楼层表，一共30层，只有23一个格子的灯亮着，“你是air的员工吗？”
“算是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电梯门应声打开，他拦着门，示意姜抒以先出去。
走出电梯大门，就能看见门口挂着写有“air科技”几个字的牌匾，整体风格走一丝不苟的商业风，只有左边立着一颗格格不入的发财树。
除此之外，这层楼看不见其他公司或是工作室的影子。
也就是说，23楼这一整层都是属于air的，难怪套头卫衣会说自己也是这里的员工。
“不进来？”
套头卫衣已经率先拉开了玻璃门。
姜抒以回过神，朝他道了声谢，急忙提着咖啡进去。
工作室里灯光和冷气都开得很足，几排格子间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是亮着的。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
姜抒以后知后觉想起，一般办公室里没人的情况基本都是在开会。
“没有。”套头卫衣边笑边带着她往里走，“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们沿着中间那条过道一直走到尽头，里面有三间办公室，一间写着会议室，另外两间什么都没有。
套头卫衣朝门的方向歪头示意了一下，伸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刚好爆发出一阵鹅叫，伴随着激动的拍沙发声。
然后，鹅叫随着套头卫衣推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也仅仅就是这么一两秒，又倘若无人地接着开始鹅叫。
“他们说不喝下午茶心情就不够愉悦，心情不好的话就会写不出代码想不到策划。”套头卫衣无奈地朝她耸了耸肩，“对了，你是来找谁的？”
姜抒以：“……”
确实是很有个性。
连员工都这么牛了，老板敢下房悦芊的面子好像也不是说不过去？
套头卫衣问这话时，会议室里又奇迹般安静了下来，十数只眼睛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猝不及防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姜抒以脑子懵了懵，几秒之后，思绪才倏然间回笼。
她举起手中的咖啡朝大家示意了下，不大自然地笑了下：“我是速音传媒的编导姜抒以，今天来这里是想邀请你们公司的创始人周总参加我们节目，顺便给大家送个咖啡。”
话音刚落，姜抒以明显在众人眼中看见了“又是速音传媒”这句话。
的确，哪有一档节目被拒绝了三次还能接着纠缠不休的？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房悦芊铁了心不让她好过，肯定是算准了她会在air难堪，所以才会让她来这“第四次”。
“如果方便的话。”虽然已经尬得飞起，但为了工作，姜抒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能不能让我跟他谈一下？”
会议室余下的几人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我去问问老大吧。”
眼镜男离开前后不过两分钟，姜抒以甚至觉得他只是过去把门打开又合上就回来了。
“不好意思啊姜小姐，我们老大说他没有参加放节目的打算。”
“我能见见他吗？或许跟我聊完之后，他会改变想法。”姜抒以问，“10分钟……不，5分钟就够了，绝不会耽误他工作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眼镜男都只是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老大只要下了决定，就一定不会更改的。”
最终姜抒以只能作罢：“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她正打算离开，身后却蓦地响起一道带有笑意的声音。
“你们干脆请我算了，我可比那个没眼力见的要好搞定多了。”
姜抒以回头，套头卫衣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手里已经拿着一杯咖啡。
“是啊。”有人笑道，“我们阳哥可比老大要有梗，请他去的话节目效果一定能拉满。”
请他？
房悦芊可特意嘱咐她，一定要air的创始人。
姜抒以下意识就想拒绝他。
“你好，我是air科技负责打杂的执行副总，我姓楚。”
结果拒绝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套头卫衣单手一撑，从桌上跳下来，接着朝她伸出手。
“就算不请我，跟我聊过之后，说不定就知道要怎么把他请过去了。”
“毕竟。”他笑得格外爽朗，“我跟他可是几年的好兄弟。”
-
周嘉蘅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喧闹的单位已然回归平静。
他面部线条利落分明，神情寡淡，嗓音挑着的那点儿漫不经心像是天生的；他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将人衬得更加高挑矜贵。
扫视了一圈，周嘉蘅皱着眉问：“楚照阳呢？”
“阳哥送编导小姐下楼了。”助理说着往门口指了一下，“喏，还在那儿等电梯呢。”
周嘉蘅顺势瞥了一眼。
电梯门开了，背对着他的女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短西装外套，下半身是配套的短裙，不怕冷似的光着两条大腿，白皙纤细得晃眼；五官从细眉精致到唇瓣，本就不算大的脸在贝雷帽的衬托下更是娇小。
下一瞬，电梯门关上，两人一同消失在银色的门后。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周嘉蘅眼神蓦地一凛。
助理头一次见他目光灼灼定在哪里的模样，奇怪地拿着咖啡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大？这是姜小姐拿来的咖啡，您喝吗？”
周嘉蘅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你说她姓什么？”
“姓姜，好像叫姜……抒以？您刚才不是没答应嘛，所以她现在好像打算请阳哥回去。”助理挠了挠头，“您还喝吗？不喝就留给阳哥了……”
周嘉蘅回想起刚才与别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的那抹身影，轻嗤了声。
“给速音打电话，就说可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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