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百家花
第二天秦旭是被帅帅吓醒的。
这狗不知道怎么打开的卧室门，钻进来就直扑上床。
秦旭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硕大的狗头，狗眼睛和自己四目相对，要不是他定力足，差点一嗓子嚎出来！
他起床后才发现许昇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忙活。
昨晚上只闻到空气中漂浮着的花香味儿，现在站在院子中央，秦旭才惊讶地发现，不仅院墙四周爬满了花藤，院子里更是摆满了花卉盆栽。
粗略数数，小小的一方庭院，大概有数百盆，还什么科、什么品的都有，竟然还有……韭菜花？？？
装花用的花盆更是千奇百怪，甚至还有用菜缸和破碗的！
昨晚上下了场大雨，院子里的花草很多被打蔫了，还碎了好几个花盆，许昇昇一早就在忙着挽救。
洗漱完后秦旭挽起袖子一起帮忙。
“‘君蝶兰’怎么能直接放外头，它喜阴不耐热，还有‘七星月’必须常年控制在室温二十度……”秦旭越看越心惊，特别是看到其中几株较为名贵品种之后，心痛不已。
“你懂养花啊？”许昇昇正要把一株打翻的白月季移到空的花盆里，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她以为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连赏花都要人摆成漂亮的造型送到他面前供他品玩。
秦旭走到她身边，沉默地夺走她手里锋利的铲子扔在一边，挽起衬衫袖子后直接上手松泥土，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白月季栽进新花盆。
“我家老爷子喜欢。”
要是让老爷子看到一院子的好东西被她这么随意糟蹋，估计得犯心脏病。
他虽然没他家老爷子那么爱花惜花，但从小耳濡目染，多少受了点熏陶，她这哪里是养花，根本是辣手摧花。
“你这儿怎么这么多花，哪儿的？”秦旭问。
“送的。”
“送的？”
秦旭心里正在疑惑这一院子上百盆都是谁送的，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响亮的喊声。
“昇昇——昇昇——”有人在门外敷衍地敲了两下后便熟门熟路地推门进来。
“姜奶奶？”许昇昇看到来人，停下手里的活，走到门边。
“听说村里来客人了？”
姜奶奶和许昇昇说着话，眼睛却一个劲儿往院子里瞟，在看见秦旭的身影后，直接无视许昇昇，快步走到秦旭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边看边不住点头，“还真像鹏鹏他妈说的一样，怪好看的。”
“您好。”秦旭站起身。
他教养很好，就算对方不怎么礼貌地盯着自己看，脸上始终挂着适度的微笑。
“呦呦呦，笑起来更好看了，”姜奶奶对着秦旭的脸直接笑出了满脸褶子，“我活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可不少，就属昇昇和你最好看！”
“谢谢。”秦旭一点也不客气地接受赞扬。
“姜奶奶，有什么事吗？”许昇昇叹了口气。
“啊？没什么事，”姜奶奶一双眼睛只顾盯着秦旭看，头也没回地说，“去我家吃早饭吧，昇昇做饭可不好吃。”
秦旭视线越过姜奶奶，看向她身后的许昇昇，无声地询问她的意见。
“汪姨刚才打过电话，让我们去她那儿吃。”许昇昇说。
“在哪儿吃不一样？”姜奶奶说着上手就拉住秦旭胳臂，“走走走，上奶奶家去吃，奶奶蒸的大薄皮儿的包子最好吃，昇昇她就最爱吃我包的包子！”
秦旭怕老人家磕着碰着，任由她扯住自己手臂往门外拉。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
“昇昇啊——”
“张大嫂？”
“昇昇你们还没吃早饭吧？走，去嫂子家吃，嫂子煮了刀削面……”
……
一早上，村里七大姑八大姨地来来去去好几拨，无一例外都是借着招呼他们去吃早饭，明晃晃地来看秦旭的。
到后来，来的人干脆手里都打包好吃的过来，一家送一点。很快，餐桌上大大小小的碗都快放不下了。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两个人坐在餐桌前，秦旭看着一桌子百家饭，突然就明白了她院子里那些拿什么装的都有的花是从哪儿来的了。
有百家饭，自然有百家花。
许昇昇那时刚来东阳没几天就收拾东西打算跑了，离开村子时却迷了路。
为了找她全村人都出动了，最后骆彬带着帅帅找到了她。
知道她要走，村里人没怪她，更没说一句重话，但第二天一早她推开门，却看见了满院子，上百盆的花，
大家都明白，东阳村穷，那些城里来的孩子哪个不是爸妈的心肝，怎么舍得来东阳受罪呢？
可他们还是决定试一试。
在找回许昇昇后，村里大家伙儿开了个会，想要探讨出一个把人留下的法子，最后有人说城里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喜欢什么“小资”，大家就上网查，最后得出结论，小资就是给一堆花花草草拍照。
于是大家合计完，连夜把家里的花和盆栽全搬了过来。
看着满院子的花，让许昇昇的鼻头一酸，哭到没哭，就是看见站在院门外的骆彬和汪知静时，红了眼眶。
“你一个人照顾这些花？”得知这些花的来历后，秦旭才理解了一点她这个清大哈佛双学位人才甘愿留在这里的原因。
质朴纯善的村民和风气，正好和她的内心达成了统一，就她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和倔强的脾气，做学术研究也许能行，但在商场、职场，必定要吃亏。
但在东阳村，没人会践踏她那颗赤子之心，反而会尽心守护。
她留在东阳村，是村里的福气不假，但同时也是她的幸运。
“你看到的这些，已经是优胜略汰下的，”许昇昇说，“这事儿我和汪姨提了几回，想把花送到村委去，但……”
“但他们怕你把花送走了，就离开东阳？”秦旭替她把话说完。
许昇昇苦笑。
“你把它们当累赘，我家老爷子要是看到你这些花花草草，后半辈子大概就留在这儿不走了。”秦旭笑着说。
“行啊，”她大方地说，“老爷子要是不方便来，我打包给他送去。”
“你送去……”秦旭顿了顿，话锋一转，“以什么名义送？”
“自然是孝敬他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哦，孝敬啊……”他故意拖长尾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以什么样的身份？”
从什么名义到什么身份，他一个套接着一个套想让她钻。
“以什么样的身份啊……”她状似为难地想了想，在他一脸期待和鼓励中，幽幽道，“要是秦老不介意，那就以……清大哈佛校友的身份？”
秦旭爷爷秦广清，是清大著名教授，而更巧的是，他当年在哈佛执教过几年，这样的经历放在两人身上，确实是非常微妙的缘分。
秦旭笑而不语，低头一样样把大家送来的早点摆开，突然觉得老爷子总是挂在嘴边的“成家立业”也不是不行。
雨过天晴，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洗净铅尘，小山村晴空万里，温度凉爽舒适。
两个人往马场方向走。
秦旭依然穿着他那身衬衫西裤，整个人修长挺拔，虽然与质朴的小山村有些违和感，但他表情平和淡然，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遇到村里人打招呼，大方自然，态度谦和，没有在腥风血雨的投资界驰骋的大佬架子，也没有矜贵傲娇的大少爷脾气。
他们两人到马场时，骆彬、王平和汪知静已经到了，马场唯一的办公室里，摆着张破了皮的双人沙发，两张椅子，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办公桌。
王平给大家沏茶，茶叶是从自己家里拿来的。
“秦总，喝茶。”
秦旭双手接过茶杯，“您直接叫我秦旭吧。”
“就是，叫那么生分干吗，秦旭是自己人，”汪知静转头对因为没地方坐而唯一站着的人说，“是吧，昇昇？”
许昇昇正在发消息，闻言随口应了声。
“啊，对，自己人自己人！”王平拍了下自己脑袋，笑呵呵地说。
秦旭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穿了件橡皮粉色的长袖卫衣，她身高在一米七，在女孩子里不算矮，但oversize的卫衣版型显得她身材纤细娇小，笔直修长的腿包裹在浅色牛仔裤里，脚上穿着黑色帆布鞋，一头及腰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随意普通的打扮，却丝毫没有给她的漂亮减分，反而衬得长相愈发明晰惊艳。
因为办公室里没有地方坐，她所幸靠在唯一的床边，晨光落在她半侧脸庞，整个人像在发光。
指尖飞速地在手机上点着，偶尔蹙起眉尖，牙齿无意识地咬着粉润薄唇。
秦旭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马场改建计划书，他连计划书的封皮都没打开，直接将它推离。
他说：“在谈投资方案前，我有三个要求。”
听到他这么说，王平和汪知静四目相对，两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他们以为秦旭投资马场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他放弃省里的投标会连夜赶过来，诚意十足。
所以他们才会一早把人请过来，想把投资的事直接敲定，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秦旭会提出要求。
其实他是投资人，就算提要求也无可厚非，但他连计划书都没看，上来就是提要求，这是要掌控整个马场的改建工作？
两人又一齐看向许昇昇。
这份计划书是她写的，马场的改建由她负责，就是因为不想让马场成为投资客纯赚钱的工具，她才一直没接受外部投资。
可要是秦旭也和别的投资人一样，那这件事恐怕又要泡汤了……
一时间，气氛凝固一般，谁也没开口说话。
“关于马场改建的具体计划，我们几个商量过，”虽然失去投资很可惜，思虑再三汪知静还是坚定地说，“我们以昇昇的意见为主，所以这次可能没法合作……”
“什么要求？”许昇昇说，“你尽管提。”
“昇昇？”汪知静诧异地看向她。
王平和骆彬也没想到她会轻易妥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人发现秦旭在她妥协后表情松了松。
“第一，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法直接投资，我会找人充当明面上的投资人；第二，我必须第一时间了解马场翻新改建的每个阶段，得有专人和我对接；第三，”他顿了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翻开面前的计划书，直接翻到标注着投资金额的那一页，不假思索地划掉了上面的金额，“投资金额我要再加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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