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很漂亮
拍完照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拉来“陪客”，许昇昇还穿着那身极显身材和气质的当地服饰，头上那些借来的银饰已经摘了，只剩下脑后那根镶着水滴形墨绿翡翠的银簪子。
那是从她外婆那儿一路传下来的老物件儿，水头很足的绿石头在白炽灯光下，折射出一圈莹绿色光泽，将她一头乌发衬得柔亮光滑。
两个玻璃酒杯轻触，发出清脆声响，她微仰下颚，将一杯红酒悉数喝完。立领下的脖颈白皙修长，细辫儿落在肩上，垂在腰间，轻盈晃动。
秦旭的视线从她发梢红绳游移到杯口浅淡的唇印上，停留了数秒才抬眸，与她视线相交。
收敛起马背上的肆意纵情，娇媚甜腻的笑嫣里，只剩下虚与委蛇、进退自如。
更是直白了当地告诉他，合作是拉进彼此关系的唯一纽带。
“东阳确实是个好地方。”他收回视线，淡声道。
得体的回应里只听出了客套疏离，冷冷清清。
陇南市招商引资了这么多年，各个村镇不缺好项目，东阳的竞争力一向薄弱，要不是他们在这被困，市里领导根本不可能想到东阳。
机会难得，所以她刚才心一横直接把东阳架了出来。
其实她心里明白，合作的可能微乎其微，也就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得他嘴里一两句好话，哪怕是看在自己这个清大学妹的面子上，让东阳在领导们心里得个印象分，以后能多想着点他们。
只是这位学长似乎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想法，连让自己蹭一蹭他的机会都不给。
略过他对自己的态度，许昇昇豁出去脸面不要，也不管对方说的是客套话，继续追问：“学长觉得好在哪儿？”
听到她的话，秦旭再次抬眸看她，沉默半饷才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开口：“很漂亮。”
他这句漂亮的评价，很有歧义，不知道是在说东阳村还是……
在座很多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二人。
许昇昇长得漂亮，她当初一来陇南就成了话题人物，以她的样貌和学历，什么岗位都不在话下，但她不仅婉拒了市里更有前途的职位，反而自动下放到了贫困落后的祖籍东阳。
很多人说她傻，要是当初留在市里，凭哪个领导介绍个家里条件不错的亲戚，她哪儿还用这么辛苦。但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也不一定是错的。
这位从京城来的秦总，家里条件就不提了，就是单论他自己，在投行界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他那些投资项目，哪一个不是既赚钱又得名声？就是很多国家重点项目，也经常会出现他的身影。
“秦旭”两个字简直就是一个项目赚不赚钱的标签。
别说许昇昇了，就是京城的贵圈里，早有不少盯着这一位的。只是据传闻他眼界高，一般的千金小姐入不了他眼。
“我们东阳的风景确实很漂亮，”许昇昇不甚在意那些向自己投来的异样眼光，真诚大方地直视秦旭，“如果有机会，我亲自陪学长再登东阳山看日出，一定会让你看到更美的东阳，也会发现这里有很多值得开发和投资的地方。”
他打太极，她就干脆打直球。
“漂亮确实是挺漂亮，”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就是体验感差了点。”
山路难行，信号不好，救援靠双腿。
山上还有……挠挠草。
许昇昇知道他话里话外意思，待要反驳，被人截住了话头。
“何必等下次，”于主任笑着对秦旭说，“秦总，今天的事纯属意外，不如你们在陇南多玩几天，我让人亲自陪着。咱们陇南的自然风景优越，除此之外，市里近几年还开发了好几个房地产项目，两位也可以在看过后给我们提提意见。”
“提意见不敢当，我们来这么多天确实没怎么玩过，”张扬先一步秦旭出声附和，“不过也不用去其他地方，我看东阳就不错，有山有水空气新鲜，老秦，你说怎么样？”
秦旭被顶在了杠头上，什么话都被张扬个家伙说完了，也就只能笑着点点头。
“行，那我让人带两位好好在东阳转转，”于主任对王鹏鹏他爹说，“老王，你们可得给我陪好了。”
“那是当然，领导放心，一定把两位老总照顾好！”东阳村的几个村干部忙点头附和。
大家心里都兴致勃勃，这可是东阳得来不易的好机会！
“昇昇，张哥之前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这时张扬端起酒杯走到许昇昇身边，往她杯子里倒上酒，用力碰了碰，“这杯酒就当张哥赔罪了。”
“没那么严重，”许昇昇敛起面对秦旭时的神色，转而对张扬笑着说，“张哥给我介绍体面高薪的城里工作，我心里感激着呢。”
“张总，咱们东阳好不容易来个大学生村官，你可别给勾搭走了啊！”于主任佯装生气道。
“就是就是，许昇昇这么个人才，我们东阳可不会放走。”
……
吃饭完，天色已晚，王鹏鹏和他爹直接住宾馆，许昇昇回了张小贝在镇上的房子。
“昇昇，你穿我哥的衣服吧？”张小贝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都是我妈给他新买的，没穿过。”
他们出来的急，没带换洗衣物。
“好。”许昇昇也不介意。
她虽然曾是许氏集团大小姐，每年生日各大奢侈品公司都会精心准备礼物送上门，但小时候没发家时，也住过阴暗潮湿的老破小，后来出国留学那段时间和家里闹僵，也曾兼职赚生活费。所以她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一向能屈能伸。
在东阳村的这一年，更是早已磨光了大小姐的矫情优越。
洗完澡，许昇昇在吹头发，张小贝刷着手机和她闲聊。
“真没看出来‘旭升投资’的老板这么年轻，也就比你高两届啊？”张小贝一晚上都在刷秦旭的资料，看到最后两眼发直。
“我知道。”许昇昇说。
在得知秦旭也是清大毕业的之后她才想起来，当初她刚进清大，就听说过这位“秦学长”。
爷爷奶奶辈住清大的“熙园”，父母是国内最早一批国院院士，家族里科学家、医学家、文学家们可以凑好几桌麻将。
但他在清大有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和他本人有关。
大学四年，不仅在学霸遍地的建筑系能保持住专业成绩第一，还以学生身份参与了当年清大图书馆翻建工程。清大图书馆的纪念馆，在奠基仪式上拍的照片里，能看到这位秦学长的英姿。
从建筑系跨到投资行业，这位学长也真能折腾。
张小贝好奇地问：“在学校时你们就没接触过？”
许昇昇摇头，“没有，我入学时他已经大四实习了，”顿了顿，她又说，“唯一的接触，恐怕就是我在开学典礼上听过他的演讲？”
当时他们学院的位置离主席台最远，她根本没看清这位优秀学长什么样儿，但前排几个学院的女生好像是挺激动的，不少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就算被老师制止了也要偷拍。
当时嗤之以鼻女生们的花痴行为，现在想想……长成那样的话也算情有可原吧。
“说不定这回真是个好机会。”张小贝兴奋地说。
“他也就是不好意思拒绝市里领导的好意才留下，至于投资的事……”
“谁说投资啊！”张小贝打断她，看着她一脸暧昧，“我是说……人。”
她这么一句话十八弯的调调，不用想也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许昇昇还是故意说：“嗯，是好机会，都姓张，不用考虑以后孩子跟谁姓了。”
“确实……唉？”张小贝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呢！姓张那个眼皮子浅的油腻大胖子，就算再有钱，也入不了我的眼。不是，我说的是你和秦旭，你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像是怕谁听见似地，张小贝压低声音：“我觉得他对你有点意思，看你的眼神里都带着勾子呢！”
“钓鱼呢？还带着勾子！”许昇昇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跟你开玩笑，”张小贝一本正经地说，“昇昇，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咱们东阳，你难道就不想过回以前的日子？你要真和秦旭在一起，能比过去好上十倍百倍！”
自从来了东阳，许昇昇就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以前的事，可张小贝见过她的dior和fendi们，也听她脱口而出明星身上穿的定制礼服出自哪位设计师的手。
她虽然早已习惯了东阳，也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可无论眼界学识、品性气质，她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张小贝大概知道，许昇昇是从什么样的高度陨落的。
即使她现在看上去挺好，但……谁又真的愿意永远被埋没和憋屈在小小山村里呢？
许昇昇没回应张小贝的话，她走到她面前，曲指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睡吧，梦里什么高富帅都有。”
谁知他们还没开始做梦呢，就被王鹏鹏的电话吵醒了。
凌晨两点。
“什么！”张小贝从床上弹起来，“现在出发去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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