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最开始不知道是谁扒出了白晓的身份。
之后, 白晓的死在网上闹开。
徐瑾曼这两天在公司也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外乎是在讨论那天白晓坠楼的真相。
舆论多了,社会新闻直接上了热搜。
同时娱乐板块的博主们, 也找到了食用的粮食——沈姝。
徐瑾曼的指腹缓慢在手机屏幕划过。
热搜词条。
徐氏前任董事前妻坠楼
徐氏董事长重病
得罪沈姝被雪藏
沈姝人设
沈姝生子
徐瑾曼一个个点开, 将底下的评论一一扫过。
‘徐家大小姐进监狱的事,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徐不可说居然又上热搜了,这是要倒台的节奏吗?’
‘阴谋论一下, 前董事长重病, 同父异母的姐姐进监狱, 姐姐的母亲坠楼, 这几句话在一起,细思极恐啊卧槽?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背后没那么简单?’
‘豪门大戏都是真的, 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唉,人性。’
‘绝绝子, 看不出已经生孩子了,还这么大了?我看到有人说,那个孩子是她们结婚之前就有的, 还是那种强迫戏码, 天呐撸。’
‘不是吧不是吧,好恶心。’
‘沈姝人设不也是装出来的吗?也不是什么好人, 还不是为了钱么?北城最大豪门, 搁我我也认。’
‘这对妻妻一个在外面害人,一个在娱乐圈搞事情, 简直一对祸害啊。’
徐瑾曼的目光在这些肮脏的评论里掠过。
心底的火气像被点燃似得, 她感到无比烦躁和暴怒。
给黎蓝发消息, 问什么时候发通告。
如果再不发, 她就要用自己方式处理了。
这些话光是她看着就已经恼火,沈姝每天在那个圈子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闲言碎语。
一想到这些,徐瑾曼便半点耐心也没有了。
她点了链接先发给法务组。
然后立马去询问童嘉,沈姝那边的情况。
童嘉说“没事儿啊,事情怎么样等特管所发通告不就好了,现在受的气到时候都能补回来,还能给咱们添热度。放心吧,姝姝这边没事儿。”
童嘉没有一点焦急,反而揶揄徐瑾曼关心则乱。
“以前姝姝不是也遇到过吗,热搜黑子都习惯了,你怎么还这么紧张?姝姝自己都不当回事。不过你们妻妻两想法差不多,她也有点担心你看到这些不高兴。”
电话挂断后,徐瑾曼垂着头安静坐了几分钟。
她确实是在紧张,这几天都在紧张,昨天从秦教授那里出来后,情绪更甚。
人时常无所不能,又时常无能为力。
徐瑾曼现在就是,曾经引以为傲的情绪管理,如今看来也着实像笑话。
她根本控制不住。
想着想着,眼眶有点发红。
她又要变成像以前那样,靠近沈姝便会产生应激症,甚至比之前更严重——她的应激症还会让沈姝受到伤害。
徐瑾曼的手指按在太阳穴,艰难的用力。
…
特管所的官博发了通告,将整件事的过程发出来,其中小月牙身份特殊只简单说是徐瑾曼妻妻一直照顾的小朋友。
沈姝和圣心工作室第一时间转发了微博。
沈姝写了一句话,清者自清。
意料之中,舆论风向转瞬改变。
那些不干不净评论的人,似一夜消失在网络中,讽刺的令人觉得可笑。
可是并不如童嘉所说的那样,沈姝的名声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毕竟那有一条人命在那里。
那些心存在众人的疑虑和怀疑,就像一颗种子长在他们心里。
现在停止生长,并不代表今后不会再长出来。
但这件事到这里也算是勉强告一段落。
只是白晓经历过什么,依旧没有人知道。
因为徐离在知道白晓坠楼去世后,精神崩溃,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徐瑾曼想,无论白晓经历过什么,终归逃不开徐家的罪恶。
就在这个时候,徐莲给她打来电话。
问的不外乎是钱的事情,这一次徐瑾曼没有再往后推脱,而是告诉徐莲,过几天她会亲自带着钱去给老太太贺寿。
徐莲听完难得的说了几句好听话,同时旁敲侧击的问起白晓的事情。
“这个女人和徐韬离婚后脑子就不正常了,整天胡言乱语,估计也是恨毒了徐韬,现在徐韬见不到,就去找你了。”
徐瑾曼就站在徐氏的办公室,最顶层的地方,这个方位足以俯看整个北城的繁华。
她却没有一丝快意的感觉。
反而觉得这座城市充满了压抑感。
徐瑾曼冷淡道“确实跟我说了一些话,不过听起来不像是胡言乱语。”
“她跟你说什么了?”徐莲的语速显然比刚才快了两秒。
徐瑾曼缓缓道“她说,这一切都是徐家害的。”
徐莲冷嗤一声“疯子说的话就别信了,这种女人死了也活该……”
徐瑾曼发现,连和这种人周旋都会让人恶心,没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她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大脑高转速思考,半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有四天,她就要去渠城。
越是临近的日子,她的不安与紧张越是在加剧。
就像被什么扎捆着,给她的空隙再介绍,在这种状态下,徐瑾曼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没什么情绪,拿手机的动作比往日缓慢。
然而当她看到那个写着‘未知’备注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徐瑾曼的心情重重的坠了一瞬。
当初这个电话打过来,她只是推测这是徐莲现在的老婆,李来佳打来的。
之后这个电话再也没有响过。
她一度以为,这个人不会再打过来。
徐瑾曼快速点了接听,同时将手机通话进行录音。
“喂?”
“徐瑾曼吗?”
那声音带着颤意,似乎在极度的惊恐中。
徐瑾曼猛地直起身“我是。”
“我……我是李来佳,你能帮帮我吗?”
徐瑾曼挂完电话便去找黎蓝。
原本黎蓝的计划是,她带着特管所的人进徐家,找机会装监听,再想办法找证据,但是现在李来佳的出现,很可能帮助她们将这一步提前走过去。
李来佳对她们来说至关重要。
徐家很难对付,加上之前李来佳并没有想明白,所以想要把李来佳从渠城镇悄无声息带出来,并不容易。
但是现在李来佳自己鼓起勇气打了电话,只要她想离开,那么黎蓝的人就能想办法。
一天半的时间,李来佳终于在特管所卧底的护送下,来到北城。
徐瑾曼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开会。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结束会议,起身赶到北城特管所。
路上给沈姝发了一条微信,说今晚不回家。
她知道沈姝7点就已经结束活动,现在是九点多,人应该已经回家。
徐瑾曼发消息的时候,每一个字都隐隐含着一丝悲伤的情绪,她和沈姝已经两天没有见面。
聊天的时间少,也没有视频。
徐瑾曼心中再想见沈姝,每当点开沈姝的头像,潜意识里便会感到难过。
徐瑾曼总是想,如果她再也不能碰触沈姝,该怎么办?
她是个极其会自我调节的人,但是这一次,她感觉到了难度。
她发现自己很难接受。
外头的天空大片的昏沉,像遮在幕布里。
挡风玻璃上飘来星星点点,雨刷刮过,让模糊的世界恢复清明,然后再度模糊。
周而复始。
手机在支架上震动,徐瑾曼默了两秒,点开。
沈姝“徐瑾曼,你现在连家都不回了是吗?”
清冷的声线在寂静的车内响起,卷进徐瑾曼的耳中,很短暂的一句话,她还是听到中间沈姝放下水杯的声音,玻璃与瓷砖轻碰,发出清脆的响。
她仿佛看到沈姝站在半岛台边上,不怎么满意,淡着表情质问她。
徐瑾曼想了想,给沈姝打去语音。
铃声响起,两秒钟截然而至,她怔了一怔,接着视频弹出来。
徐瑾曼点接受。
“去哪儿?”沈姝先问。
徐瑾曼趁着路上车少,往屏幕里看一眼,浅黄色的半岛台灯光下,沈姝倚着台子,正抿唇喝水。
徐瑾曼收回视线,轻声回答“去一趟特管所。”
沈姝皱眉“又出什么事了?”
徐瑾曼解释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徐莲现在的老婆,李来佳你还记得吗?她从徐家出来了,我去看看。”
“她……”
“她给我打了电话。”
“嗷。”
红绿灯,徐瑾曼的车停下。
她再朝屏幕看去,画面里的人穿着草莓的睡衣,皮肤在浅色灯光下柔和而光滑,像昂贵的绸缎。
空气里默了几秒。
沈姝突然开口说“你把支架往你那边挪一下,看不见。”
徐瑾曼依言伸手。
目光隔着镜头对视片刻,徐瑾曼率先移开,抬眼看红绿灯的秒数。
还有十秒。
沈姝说“你看着我。”
徐瑾曼又低头,也没说话,嘴角挂着点笑意。
缓缓的“啊?”了一声。
沈姝问她“你真的是因为这个不回来的吗?需要一个晚上?”
长时间的封闭,车内的空气略有些稀薄。
徐瑾曼接着去数红绿灯的秒数。
3秒。
她说,是啊,要很晚。
“徐瑾曼,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沈姝说“要是哪儿不好你跟我说,小月牙都知道不高兴要说出来。”
徐瑾曼咬了咬嘴边的软肉,启动车“没有,我快到了,明天再跟你联系吧。”
沈姝默了片刻“哦。”
“姝姝,早点睡,晚安。”
“那你换个称呼。”
“什么?”徐瑾曼的车速放缓。
沈姝道“换个称呼。”
也不回答换什么,就是重复说了一句。
徐瑾曼捏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她缓声道“老婆,早点睡,晚安。”
徐瑾曼没有看到,沈姝听到这句话后,眉心方才放松。
车内重新恢复到一个人的呼吸。
只是那呼吸十分的沉,就像心口没入深潭,逐渐的出气不匀。
…
特管所。
黎蓝将徐瑾曼带去一件暖色灯光的房间,黑色皮椅,木质的长型桌子,看起来像是开会时用的小型会议室。
她等了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
黎蓝同意后,门打开,特管所的人员带着长相清秀的女人进来。
上一次见李来佳还是在渠城镇的停车场,她跟在徐莲身边,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
昨天接到电话时,李来佳的声音很是惊恐,此刻倒是恢复了一些理智。
徐瑾曼先问了一句,为什么会选择找她帮忙。
李来佳说,因为我知道你在查徐家。
徐瑾曼从她话里,捋了捋时间线,那大抵是原身第一次去渠城镇查徐家的时候。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和特管所的人联手。”李来佳喃喃道“如果我早知道,或许我早就给你打电话了。”
黎蓝将水杯往李来佳身边挪动,道“我们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徐家的事情都说出来。你放心,我们把你带出来就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说完,黎蓝给徐瑾曼使了一个眼色。
徐瑾曼道“我既然和特管所联手,就一定会把徐家的罪名坐实,给你给所有人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徐家做了很多恶事,黎警官手里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但是还不够,特别是直接证据。如果你愿意帮忙,之后你的生活保障也不用担心,我都会给你安排妥当,加上特管所,能让你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生。”
李来佳摇摇头。
徐瑾曼和黎蓝微微一怔。
下一秒,李来佳道“我愿意帮忙,但并不是为了什么保障。”
李来佳不过三十五,属于清秀中透着成熟韵味的类型。
看得出她受过良好的教育,谈吐得当,思路清晰,即便当时打电话给她时那样的紧张,也没有忘记跟她说谢谢。
整整三个小时。
李来佳将从嫁入徐家开始,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们。
李来佳不是渠城的人,根据她的记忆,她是一个孤儿,是从五岁之后才到渠城镇的。
后来被一户人家收养。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的问题,直到徐家的人开始频繁在家中出现。
一次无意间的偷听,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分化成a级的oa。
而徐家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嫁给徐莲,那个刚刚离婚不久,前妻就进了精神病院的女人。
…
李来佳的话前半部分大部分和徐瑾曼她们查到的线索相同,包括徐家和赌场刘勇的勾当,以及靠着药粉来实现控制的目的。
“那个药粉是老太太带着徐莲亲自制的,这还是徐莲有一次喝醉了酒说的,但是具体这个地方在哪儿我不知道,不过老太太很少出门,所以我猜测有可能还是在家里面。”李来佳道。“我没有吃过那个东西……自从嫁入徐家,我便谨小慎微很是小心,万幸徐莲没有给我吃过,但是我看到她喂别人吃过。”
李来佳的话就像在引爆一颗颗炸弹。
徐瑾曼和黎蓝对视一眼,双双沉下脸。
原身是被陆芸喂过药粉的,在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样的经历成为原身精神失常的原因之一。
李来佳说到圈养那些高分化率的孩子。
“那些孩子的价格是不一样的,分化几率越高价钱越贵,当然最好的徐家都会自己留着。我知道的是,徐家也给你配了一个,这是后来我在徐莲那份名单看到的。”
徐瑾曼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李来佳看了一眼,确定道“就是这个,原来你知道?不过听说这个孩子后来丢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李来佳说的那个孩子就是沈姝。
徐瑾曼想到沈姝,心里微微泛起酸涩。
“那其他人呢?”徐瑾曼问“其他的孩子呢?”
黎蓝之前查到,和陆芸一起的那一批,有人是就嫁到了渠城镇。
根据黎蓝的调查,还有一些被徐家进行贩卖。
“我听徐莲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她把那些人叫货品,低分化率称之为次品,这些人有一部分会被转卖掉,也就是你们刚刚提到的那个叫刘勇的中间商。另外还有一部分……应该说从徐家上上辈开始,就有这么一部分人……”
前面的话李来佳都说的很顺畅,唯独到了这一句,她有所停顿,似乎是觉得这件事过于惊悚。
哪怕是她已经知道真相很多年,也依旧感到不适。
徐瑾曼和黎蓝并不催促,耐心的等待着。
李来佳道“徐家会把这一部分有分化几率的孩子送给渠城镇上一些人家,这些人家大都是家里只有beta。”
beta只有1的几率能生出a或者o,如果三代以内都没有ao的出生,则这个比例会更低。
而这个世界abo人口的占比本就严重失衡。
渠城镇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那个年代,人们对于ao的执念会更深,都觉得ao在将来才有出路,在这种观念下,就有了徐家这样的黑色产业。
水杯是温热的,屋子里开了适当的暖气,徐瑾曼的手却冰的打颤。
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黎蓝和李来佳在说话。
“徐家在那个时候刚刚发迹,他们很有远见,将这种赠送变成了一种把柄,一种使唤的手段。还有,当地的特管所和医院也有问题,他们是一起的,不过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徐莲有一本账本。”
李来佳说“就在她屋里的保险箱,里面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但是她的房间外面守着人,有暗格,外人很难进去。而且她有一个自动销毁装置,连接手机,所以你们要很小心。”
李来佳把密码抄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里面有几段视频,有一段是拍的柜子里的东西,当时太害怕,只录了一半。不知道够不够给徐家定罪。”
黎蓝拿过手机,除了柜子里那些罪证,还有一些院里孩子的视频,以及徐莲和中间商交易的画面。
其中有几个涉及的人都是卧底查到过的。
这些都是铁证。
那位老太太先不说,徐莲和那个中间商刘勇是没得跑了。
…
等到李来佳被特管所人员带出门,等到黎蓝走到徐瑾曼面前,徐瑾曼才回神。
黎蓝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徐瑾曼抬眸“什么意思?”
“一会儿我就要召集人开会,部署行动,但是和之前说的不一样,我们去徐家不是为了查证,是为了抓人。”黎蓝很认真道“这也就意味着,这一趟会有一些风险,当然我拼死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她补充完一句,又说“只是还是需要你确定,你现在还愿意去吗?”
黎蓝的话不是突然说的。
暖色的灯光下,也能看出徐瑾曼脸色惨白,她需要确定。
徐瑾曼没有犹豫“不用再问我这个问题,我愿意去,徐家造的孽也该有个结果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
黎蓝还是从那平淡中,感觉出了别的“你还好吧?”
徐瑾曼的背脊压在椅子上,从黎蓝的角度能看到弯曲的弧度,就像被什么压弯的一样。
她能感觉到徐瑾曼的压力。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像是难过,伤感,像是纠结,和痛苦。
藏在深处。
过分的深沉。
因此连黎蓝都被影响。
“我知道渠城镇有一部分是徐家出钱建造的,我猜过或许那些人和徐家有一些金钱来往,或者别的。但是我没想到……”徐瑾曼双手手肘搁在桌上,皮肤在桌沿压出一小道沟壑。
像陷进去。
徐瑾曼声色降低“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事情会这么大,涉及的是渠城那些人的整个家庭,甚至可能涉及渠城镇特管所等等。
白晓一人的死尚且让她和沈姝陷入一场旋涡,那徐家,渠城镇的事一旦曝光,那会是怎么样的风暴?
那些人会理解她吗?会相信她吗?
即便真相浮出水面,恶人得报,可当局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关起来。
然后呢?
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沈姝在她身边,会成为第一个被祸及的人。
这还是她能够承受的结果吗?是她能够处理和解决的事情的?
徐瑾曼没有这个自信。
所以她感到颓靡,感到无奈和无力,感到疼。
黎蓝的视线在徐瑾曼低垂的姿势落定,她从口袋里取了一支烟,淡色的唇微启,将烟咬进嘴里。
而后将烟和打火机放到徐瑾曼手边。
黎蓝转个身,身体半靠着桌沿。
她什么也没说,原本她也不会安慰人。
身边传来打火机齿轮摩擦的响动,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黎蓝深吸一口烟。
让徐瑾曼去承受这份风险,她心里也不好受,甚至私人的角度,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将徐瑾曼掺和进来。
调职是上层决定,也有一定程度是为了帮徐寅成看顾徐瑾曼。
而现在她要亲自把徐瑾曼拉进浑水中。
可是事情到这一步,徐瑾曼躲不了。
“你哥一定会怪我。”黎蓝无奈的笑了声。“但是我有我的职责。”
徐瑾曼摇摇头,说“徐家不解决,谁也不会好过。”
又是片刻的沉默。
黎蓝抽完烟,准备给徐瑾曼一点空间,此刻的徐瑾曼给她一种临近悬崖的欲坠感。
但下一秒,徐瑾曼喊住她。
烟蒂燃烧到最后一寸,徐瑾曼摁在烟灰缸里,猩红的火光转瞬即逝。
椅子退开,徐瑾曼站起身“在去渠城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先解决。”
黎蓝看着她那枯死的烟蒂,再看一眼徐瑾曼,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一丝抽离。
就像她的灵魂即将离开那样。
次日。
徐瑾曼去了趟北区。
vio通过镜子朝后座看了眼。
徐瑾曼这两天的状态出奇的差,这样的状态,是她跟着徐瑾曼做事以来,第一次见到。
vio也说不清该怎么形容。
倒不是做事的状态,就是精神似乎处于一种萎靡中。
而且整个人都陷在超强度的工作里。
徐瑾曼似乎在做什么计划,要了徐氏和公司里所有的账目,这几天还有律师在往办公室跑。
每次进去,徐瑾曼桌上都是一堆文件。
徐瑾曼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去过问。
童嘉那边也问过一次,大抵沈姝这两天也不太定心,所以只能猜测或许是二人发生了什么。
…
“没吵。”
沈姝坐在折叠休息椅上,手里拿着新的剧本。
童嘉坐在边上给她递水说“那就好,我就是看你这两天有点不定心。”
接触久了就发现,沈姝的交际还有生活简单到一定程度,可以这么说,到现在为止,除了拍戏之外,也就只有徐瑾曼能让她情绪有明显的波澜。
因此她才合理做出询问。
沈姝垂着眸子,纤长乌黑的鸦羽柔和的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她微不可闻的沉下一口气。
她们确实没有吵架,只是她的内心总有一种不安感……
往日就算她很忙碌,徐瑾曼也会不厌其烦的给她发消息,但是这几天除了早晚的问候,除了昨天的视频,她和徐瑾曼的联系明显少了。
“明天中午我应该没有事吧?”
“没有,怎么了?”
沈姝沉默了片刻,问“嘉嘉,人要是单方面长时间的主动也会累吧?”
童嘉闻言,去看沈姝,点点头“肯定还是会的。”
沈姝想,她好像习惯了徐瑾曼生活中的主动与关心。
她比徐瑾曼忙碌和加班的时间多得多,徐瑾曼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她总是更多的接受徐瑾曼的好,而付出的却没有徐瑾曼多。
徐瑾曼最近是不是有点累了?白晓的事也给她一些压力……沈姝想到这里,心里涌出内疚与自责。
她应该更关心徐瑾曼一点的。
“中午就不用帮我准备午餐了。”沈姝说。
童嘉了然一笑“好嘞。”
虽然不知道二人怎么了,但是这么爱着彼此的两个人,估计见个面也就好了。
又是一天过去。
徐瑾曼在徐氏处理了一些事情,中午的时候往自己的公司回,她很疲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眼底的血丝也很明显。
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连vio对她这种近乎疯狂的工作模式,感到一丝担忧。
她感觉即将要发生什么变动。
且还可能是那种超出她预计的变动。
徐瑾曼还未到公司时,就接到了陆芸打来的电话。
再次之前她给陆芸发过消息,说想吃妈妈做的南瓜饼。
陆芸自然是一百个答应。
到楼下的时候,就和陆芸碰到。
陆芸挽着她的手,跟着她亲热的上楼。一路上看着公司的规模,陆芸的语气里充满骄傲“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曼曼,你不知道妈妈现在有多高兴!”
徐瑾曼笑笑,并未接话。
走到办公室。
天气正好,温暖的光线打进玻璃窗,再透过玻璃窗直击在地面的瓷砖地上。
反光略有些灼眼,那光似乎能照进办公室的每一寸角落。
陆芸将保温盒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快来趁热吃吧。”
徐瑾曼坐到沙发,瞧着盒子里颜色鲜亮的南瓜饼,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陆芸见状,满意的笑道“好吃吗?多吃点,还有菜呢。”
徐瑾曼点头。
她吃的很慢,隔了一会儿,陆芸说“曼曼啊,前两天网上的事情妈妈想跟你聊一下。”
“好,你说吧。”一个南瓜饼,徐瑾曼已经吃的恶心。
陆芸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沈姝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啊。你看按,以前徐家和你哪有这些负面新闻,但是自从你娶了沈姝之后,网上的消息就一次比一次难听,偏偏沈姝又不肯退出娱乐圈,有点什么事都要引起风波。她被骂就算了,可是网上这些人还要骂你,我那天看的真是生气。”
她看徐瑾曼吃完一个,又给她夹了一个在碗里,说“而且那些人骂你和徐家的时候,沈姝也没出来说什么,这个女的和外面那些拜金女实在没什么区别。我听说沈家后来又问你要了一大笔钱?曼曼啊,你得看明白,这个女的……”
徐瑾曼忽然将筷子放下。
木质筷子落到碗上,在寂静的办公室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响声打断了陆芸的话。
徐瑾曼眼皮压下,盖住里头的怒与厌恶。
她弯腰拿了一杯水“妈,我明白你的意思。”
陆芸闻言,又看徐瑾曼也不是生气,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心底稍松。同时又想着,到底还是她的女儿,和以前一样,本质上没有改变。
结婚这么久也该腻了。
“你明白就好。”陆芸道“这世上,也只有妈妈会跟你说这些了。”
“是啊,除了你我也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
陆芸伸手盖在徐瑾曼手背,拍了拍“妈妈很久没有听到你说这些了,自从你结婚之后就一直被沈姝蛊惑,跟我就疏远很多。你看看,你娶了她之后添了多少麻烦?”
徐瑾曼的指甲在沙发皮上轻轻刮过,道“确实。”
陆芸道“当初你娶沈姝也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叫小暑的女人,现在你看透也好,要我说,她还不如那个小暑。”
小暑这个名字,徐瑾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
也只有刚穿过来的时候,梦到过一次,她记得当时还看过小暑的照片,确实和沈姝的眉眼气质有几分相似。
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个人。
陆芸的手盖在她手背,徐瑾曼强忍着甩开的情绪,说“沈姝的事我会考虑,不过还要再等等,现在哪有这个精力去想。我现在想的是,徐韬还在医院,万一康复就要还有机会回来,徐氏公司还有很多人都希望他回去呢……”
“他?”陆芸听到徐韬,条件反射露出恨意“放心,徐韬不会再有机会去公司了。”
“为什么?”徐瑾曼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反手将陆芸的手握住,像女儿对母亲的依偎“妈,其实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不瞒你说,当初知道徐韬有意将公司给徐离后,我恨不得弄死他。”
她冷声说“算他运气好,自己倒霉,居然心脏出了问题。不然我真的差点就要对他下手……”
说完,徐瑾曼佯装紧张“妈,你不会不高兴吧?”
陆芸听着徐瑾曼的话,笑道“我当然不会,曼曼,你……”她缓了缓,似乎是在控制兴奋的情绪,道“你以为徐韬为什么会突然进医院?”
徐瑾曼不解,却没有装的太厉害,只是看着陆芸脸上得意的笑,愣了两秒,道“妈,难道是你做的?”
陆芸道“你想做的妈妈都帮你做了,我们母女吃了这么多苦头,到最后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再说,除了我的曼曼,谁配坐上徐氏董事的位子?”
“原来你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徐瑾曼“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没有人发现。”
徐瑾曼的认同与示好,让陆芸空寂许久的心,再次找到同伴。
到最后,她的女儿和她还是一起的。
陆芸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慈爱,她道“当然不是一时之功,徐韬的吃食每天都是我做的,日积月累做些手脚不是什么难事,他早就外强中干了……当你告诉我你要去争徐氏的时候,我只要下手比往日重一些,就能让他心脏麻痹,造成心梗。”
徐瑾曼“他不是要私人医生么?”
“我的菜里并没有下药,只是食物相克导致,每天一点,私人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后来徐韬觉得那人没用把人开了,我就趁机找了一个我自己的人。”
陆芸道“曼曼,你这么聪明,难道没有发现,就连徐韬出事那天,去的医院也并不是他过去常去的那一家么?”
徐瑾曼心神微震。
从前陆芸在她面前着急,没有耐心,沉不住气的形象,完全掀翻。
这样的陆芸,步步为营,毫不着急。
像一只带毒的蜘蛛,用一根根的用丝线,耐心的组成一张巨大的网。
原来是这样。
她和黎蓝想过徐韬突然重病事有蹊跷,但是医院那边得出的结论是积劳成疾,
所以后来也没查到什么。
她们把最重要的人忽略了。
如果医生是同谋,那一切就都能解释清楚。
徐瑾曼将手收回去,被陆芸抓过的皮肤,连同刚才吃下肚子里的南瓜饼,她都感到难忍的恶心。
她胃疼。
徐瑾曼又简单敷衍了几句,借口还要开会,起身将陆芸送到门口。
陆芸道“对了,后天老太太的生日,你就别准备东西了,妈妈已经给你备下。你看你是提前一天回家第二天我们一起去,还是到时候我早上过来接你?”
徐瑾曼“到时候再说吧。”
陆芸以为她是还没想到,道“好吧,那你明天提前跟妈妈说。”
“嗯。”
徐瑾曼深深看了眼陆芸。
恐怕是没机会了。
她跟黎蓝沟通过,去渠城之前要把陆芸的事解决掉。
黎蓝也同意。
反正当初也是为了不让徐家起疑才拖着,现在徐家的事就要有结果,陆芸自然也应该得到该有的惩罚。
只不过就算现在抓起来也关不了多久,如果人再找律师一折腾,这个时间可能会更短。
比如给女儿下药这种事,只有徐离的证词,而且这种家长里短的东西本身在法律上就会比较弱势。
就像徐韬的家暴。
撇开徐韬如今重病在床这事儿,就算徐韬家暴现在爆出去,除了人们的谴责,徐韬本人不会有任何损失。
所以今天这一出戏,是演给陆芸看的。
那些事情做的再多,罪名再多,也没有蓄意谋杀来的重。
关上门,正准备将手机的监控视频拷贝下来,她早在陆芸到这儿之前,就在办公室的角落装了一个有声监控。
门刚合上。
徐瑾曼忽然听到小房间的方向传来轻轻的响动,背脊微僵,抬眼看去。
沈姝从小房间开门走出来,看了徐瑾曼几秒“小暑是谁啊?”
徐瑾曼愣了一愣。
沈姝缓声道“我刚才听到陆芸的声音,就没出来。”
门都拧开了,还好反应快没有走出去,后来怕关门的声音被陆芸发现,就没再管。
所以刚才徐瑾曼和陆芸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沈姝穿了一身黑色高领的毛衣,灰色小格子阔腿裤,姣好的身材凹凸有致。
徐瑾曼看着沈姝,神色已然无意识柔和下来“一个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人。”
她又想解释“刚才那些都是……”
“我知道。”沈姝打断,随即朝着徐瑾曼走去。
“你是为了引导让她说那些话。”
一开始她也觉得奇怪,但是后面就明白了。
徐瑾曼应道“嗯。”
她的姝姝总是那么聪明。
沈姝越走越近。
但她没有注意到,从三米的距离开始,她每靠近一步,徐瑾曼的藏在手心的指尖就往肉里多扎一分。
空气在浮动,oa的香气似钩子,似迷魂的引子,抓着alha的嗅觉。
徐瑾曼在那一瞬间,有些崩溃。
不过几日的时间,便连靠近沈姝,腺体都会出现反应。
沈姝走到徐瑾曼跟前“徐瑾曼,你是不是心虚啊?”
徐瑾曼垂眸,眼睫闪动“嗯?”
她的思绪混乱到极点,连反应都慢下来。
沈姝说“那你怎么不抱我?抱我啊。”
徐瑾曼手背的青筋微微往外爆,在眼底泛红之前,抓着沈姝的手将人抱进怀里。
她感觉到,随着接触,腺体的刺疼在加深……
她的应激症,不是在沈姝面前更容易发作,是她只有在沈姝面前才会发作。
徐瑾曼眉心痛苦的皱起,闭上眼睛,手微微用力。
这样的力度让沈姝的唇角稍松,她双手环抱住徐瑾曼的背脊,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我过几天有休息,你能休息吗?”
“不累。”徐瑾曼低声说。
她只回答了前面一句。
沈姝说“可以的话,我们去露营温泉放松一下。”
上次公司团建,也是沈姝生日那天,原本就要去的,后来因为在沈姝听到的那些事,最后也没有去成。
徐瑾曼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沈姝有两秒没有说话,她的脸贴在徐瑾曼耳边,精致的眸子缓慢的煽动两次,而后从徐瑾曼怀里退开。
她微微抬眸,望着徐瑾曼那双丹凤眼。
眼底憔悴,充满血丝。
她的心底刹那间涌出心疼,除此之外,还有一缕心慌。
莫名的心慌。
好像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徐瑾曼,下一刻就要消失一样。
沈姝盯了两秒,皱起眉头。
忽地抬手捏着徐瑾曼的脖子,将人的脸轻轻往下压,触及那干涩唇瓣的柔软与温热,她才能感觉到真实。
她的舌尖轻而易举撬开徐瑾曼的唇缝,用紧密的方式,彼此痴缠。
徐瑾曼情难自禁的回吻。
猝然一瞬,她的腺体剧烈一刺,比往日更强烈的反应,随之而来的是胀痛,她感觉到信息素在腺体内,正在高速活跃。
她的信息素在兴奋。
徐瑾曼睁开眼,猛地将人拉开。
沈姝怔愣,脸上满是惊讶,随即而来是不解与失落,她从动情中抽离“为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这的心慌并不是空穴来风。
徐瑾曼看到沈姝眼底聚起的雾气,感觉心脏快要闷死,牙齿用力,口腔里瞬间溢满铁锈的味道。
她缓慢道“对不起姝姝,我这两天有点累。”
“跟我接吻也会让你累吗?”沈姝问“还是我让你累?”
徐瑾曼忍着疼“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沈姝“什么问题?”
徐瑾曼平滑的指甲已经完全陷入肉中,钻心的疼。
但这疼却还没有盖过腺体的反应。
她强制自己减弱呼吸,但oa清甜的味道还是见缝插针往她鼻息里钻。
她忍耐的两秒,也沉默了两秒。
这种沉默给了沈姝一种错觉,沈姝眼底雾气加深,她转身走进小房间,拿了外套,再不看徐瑾曼一眼。
越过徐瑾曼径自往办公室外走。
直到人带着冷冽与清甜的气息越过几步,徐瑾曼才缓缓转身,她看着沈姝的背影。
几秒钟后,随着门关闭的声音,沈姝的身影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徐瑾曼抚着心口弯下腰,不知因为腺体的胀痛,还是什么,她感觉心脏疼得厉害。
像要窒息一样。
她望着地面,眼泪‘吧嗒’砸下去。
在浅色的瓷砖上,炸开。
沈姝还不知道她有应激症。
她有想过要说。
只是一开始她以为沈姝已经知道,后来她以为应激症还能靠封闭剂压制,再后来,当她知道封闭剂对她失效,当下手段也无法控制她的应激症状时,甚至会对沈姝产生伤害时——
她想。
是让沈姝知道,因为应激症,她们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更痛苦。
还是分别更痛苦。
直到前两天见到李来佳,听到徐家那些事。
她恍然发现,今后她能给沈姝带来的,似乎只有不幸。
除了伤害沈姝,除了让沈姝和她一样陷在痛苦里,除了将沈姝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毁去。她似乎什么也给不了沈姝了。
徐瑾曼哭的失声,这一次心脏的疼竟然轻易赢过了腺体的疼。
她在地上坐了许久许久。
天色暗下来。
外面噼里啪啦把雨往下丢。
撞在窗户上,像细密的刀子,就快要捅进来。
徐瑾曼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份枯黄色的文件袋,抖着手抽出里面一沓厚厚的a4纸。
‘离婚协议书’
短暂的翻开过程,徐瑾曼有几次觉得难以呼吸,她捡起桌上的签名笔。
在签名那一栏,颤巍巍落下名字——徐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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