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苏栀说完以后,楚千雪习惯性地想要接着按原来的剧本说台词，前几个字已经出了口，对方才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苏栀改了台词。
她的词一下卡住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句破碎的尾音。
空气沉默了几刻，一旁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了一阵，见苏栀和楚千雪都没有说话，也不敢出声。
苏栀眉眼舒展,浅棕色的眼瞳清亮平静，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楚千雪开口。
楚千雪面色有些青白,往陈导的方向瞥了几眼后,忽地弯腰咳嗽了几声,然后摘下面纱微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这两天有点感冒……”
一边说着，一边冷冷地睨了一眼边上等候的小助理。
“小吴,我不是让你去买感冒药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影响了拍戏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楚老师，我，我可能是忘记了,我现在就去买……”
小吴慌忙鞠躬道歉，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剧组。
楚千雪这才转向她，唇角的笑容放大。
“小栀，我刚刚喉咙不大舒服，可能得重新对一次戏，你应该不介意吧？”
苏栀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随手拿起了放在边上的剧本。
戏里飙戏也就算了,戏外还要演一朵白莲花……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表情，扬起一个比楚千雪还要温婉乖巧的笑，少女淡色的杏眼立即挽了一泓清透的光点。
“我怎么会介意呢楚老师，楚老师的台词功底那么好，能多向楚老师学习一会儿，我当然求之不得。”
说话间，陈导已经走到了他们边上。
“你们都改了词，有想法是好事，不过要多跟演对手戏的演员交流一下——江渡，你一会儿跟楚千雪也有一场戏，一起过来讨论吧。”
苏栀侧脸看了一眼江渡，男人缓步走过来，轻撩了一下袍服，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了。
“我没带剧本。”
苏栀把自己的剧本给他：“没事儿，我带了两份，你先看着，我去包里拿另一份。”
她刚起身，就见楚千雪挪了挪椅子，让出身边的一个空位。
“休息间离这里那么远，再去拿剧本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江老师不如坐我旁边吧？我们可以看同一份剧本。”
苏栀慢悠悠地坐了回去，学着楚千雪的语气。
“江老师起来再走过去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江老师就坐着吧，正好我剧本上的笔记很多是江老师写的，他也看得方便点。”
话音落下，苏栀听到楚千雪的系统在疯狂提醒。
“警告，本系统无法控制苏栀的感情，请宿主自行解决问题。”
“警告，本系统——”
楚千雪的面色阴沉了几分，这份阴沉在江渡分了一半剧本到苏栀手里后，愈发显得阴鸷。
“小栀说的有道理……我觉得我们两个的台词应该差不多了，我和江老师还没对过词，先试试吧？”
苏栀听到江渡淡淡应了一声。
随后男人温沉的嗓音低低响在耳畔：“这段戏我记得你做了批注，能给我讲讲吗？”
对方修长的指节扣在了剧本上，正点在苏栀的笔记旁。
语气玩味：“你的字……”
“……字丑犯法吗！”
苏栀立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一段笔记，瞪了江渡一眼，给他做口型。
给我留点面子！
人鱼的语言本来就跟人类不一样，她能会写人类的字，会说人类的语言，已经是因为她是一条热爱人类文化，热衷于追影视剧的时尚人鱼了！
江渡轻笑了一声，目光大半落在剧本上，还有几点余光偏向她。
“不犯法，那你给我讲讲？”
苏栀小声给他念完了笔记，有几个字她自己也不大认得出，含糊过去后反倒是江渡动笔给她把模糊的字迹补上了。
批注讲完。
他们分别对完了戏。
大约是吃过瘪，楚千雪在正式拍摄的时候没有整什么幺蛾子，苏栀也就规规矩矩地配合完成了拍摄。
“cut，这条过了，楚千雪和小栀表现得都不错……小栀去休息吧，下一场，江渡准备一下！”
苏栀退了场，接过江渡的助理递给她的一瓶水。
她环顾了一圈，没看到江渡。
“江老师人呢？”
“哦，江老师说他刚刚不小心把你的剧本撕破了，所以去重新打印了一份，很快就回来了。”
苏栀点头。
几刻后，江渡把一份崭新的剧本递给了她。
苏栀：“陈导在催你了，剧本的事儿没关系，我还有好几份备用的，你其实不用重新给我打印。”
“那我先过去了？”
“嗯！”
两场夜戏结束，今天韩蓉过来接她，要跟她讨论参加综艺的事情，苏栀也就没搭江渡的车，跟着韩蓉漫步走在路上。
偌大的影视城人都已经散尽了，寒风萧瑟。
苏栀裹紧了外套，挽着韩蓉的手边走边简单讲了一下自己想参加《尖叫鬼屋》的想法。
“你的档期倒是不冲突……这个综艺本子也没的说。但是《尖叫鬼屋》这档节目多少艺人都想去？下一期节目的嘉宾只剩下两个位置没有定了，你确定自己能被选上？”
“江老师要去，恐怕只剩下一个位置能竞争了。”
韩蓉闻言立即警惕地盯了她一眼。
“你不会是因为江影帝要去，所以——”
“不是！确切来说，是江老师本来想跟节目组推荐我去的，但是我拒绝了。”
韩蓉面上的欣喜还没全然涌现，就被她一句话压灭了。
“你说什么？江影帝想向《尖叫鬼屋》的节目组推荐你？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嘛不答应？！”
“你不是自己也想去吗，江影帝开口，节目组多少都会卖他一点面子的！”
韩蓉恨铁不成钢。
“板上钉钉可以去，你非不要，要自己去联系节目组，哪有那么容易？！”
苏栀赶忙拽了拽她的手，卖乖地微笑了一下。
“蓉姐蓉姐蓉姐，你先别生气……我是想着如果让江老师开口帮我要资源，对别的艺人也不公平。”
她压低声音，小声说：“我们以前半夜睡不着，不是就会一起去沙发上坐着，痛骂那些背靠金主的资源咖吗？”
“现在轮到了自己……我总不能也当个资源咖吧？”
韩蓉面色稍缓：“……那你打算怎么争取《尖叫鬼屋》的嘉宾名额？”
苏栀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
“你先帮我联系《尖叫鬼屋》的节目组，就按我刚刚说的做一份个人简历给他们，不出意外的话，节目组至少会先联系我跟我谈一谈。”
“那行，这事儿交给我了，你先好好把戏拍好。”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分钟。
酒店离影视城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他们步行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但是深夜的公路几乎没有过往的车辆，两旁就是茂密的山林，在昏暗的灯光下树影婆娑，树林深处完全被夜色笼罩，像是一整片看不见底的、游动的暗色。
苏栀瞥见韩蓉紧锁着的眉，知道自家经纪人还是在担忧《尖叫鬼屋》的事情，思忖一下，悠然开口。
“蓉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横市影视城也有十大恐怖灵异事件。”
寒风穿过叶隙，发出了凄厉的“呜呜”声。
韩蓉打了个寒战，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嗔怪道：“大晚上的，不兴说这个！”
“哎呀，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我给你讲讲呗。剧组的工作人员跟我说的时候，真的说的有板有眼的！”
苏栀清了清嗓子：“第一个故事，叫做‘公路上的幽灵出租车’。”
“据说有一天晚上，雨夜，一个群众演员刚刚收工。她本来想骑自行车回去，但是锁在路边的车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公交车也过了末班时间。”
“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在公路边打车。”
“幽长的公路笼罩着一片雨幕，湿冷的雨滴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土腥味。”
“那个群演撑着伞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等到一辆过路的出租车。”
“正当她想放弃，步行回家的时候，突然间，一束惨白的车灯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辆款式老旧的汽车慢吞吞地从远处的夜色里向着他驶来，车身看起来斑驳破旧，车窗上还布满了枯叶，看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的旧车。”
“那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了，车窗摇下，露出一个女人美艳的脸，女人的唇色猩红，笑容有些僵硬，缓缓张口对她说——”
苏栀猛地扭过头，凑到韩蓉面前，阴笑道。
“美女……坐灵车吗？！”
韩蓉面色发白，猛地往后蹦了一下，看着苏栀乐得笑靥如花的模样，缓了几刻才笑骂道。
“小兔崽子，你敢吓我——”
一束白光骤然打在了她们脸上。
韩蓉一句话戛然而止。
苏栀转过身，看到远处幽冷的浅淡夜雾中，两束雪白的车灯勉强刺破了黑暗，一辆老旧的面包车从黑暗中驶出，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一下子蹿到了头皮。
“那个……苏栀啊，你讲的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是群演被女鬼吃掉了。”
面包车明显有一个降速的动作，“吱嘎”一声在她们面前停下了。
苏栀尽量抛掉了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目光迅速扫过车身。
有上一年的汽车年检标志，车型也是影视城里常见的那种运输货物的车，应该就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车窗降下，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是苏老师吧？我是剧组负责道具的，您还记得我吧，这么晚了，苏老师怎么还没回酒店？”
“苏老师不介意的话，搭我的车走吧？”
苏栀和韩蓉对视了一眼。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很眼生，她并不记得自己在剧组里见过。
不过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一般很少来片场，她可能见过但是没有印象也说不准。
见她迟疑，中年男子爽朗地笑了一声。
“我这车看着虽然破，只是好久没去洗车了……后座挺干净的！”
“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您送我们回酒店可能会耽误您办事。”
“哎，苏老师客气了，我已经运完货了，就是跑一趟空车把车停回去而已，顺路把您送回去，不费事儿的！”
苏栀看到韩蓉的神情已经有些松动。
“苏栀，人师傅一片好心，既然是一个剧组的，要不……”
苏栀轻轻拽了韩蓉一下。
她刚刚看过了，这里是公路的中央，附近都没有监控，晚上坐上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车，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谢谢您的好意，我和我经纪人本来就是晚上出来散步消食的，而且我还和江老师约好了，等会儿路上碰面一起夜跑，所以就不麻烦您了。”
中年男子挠了挠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哦对了苏老师，我家小孩儿是您的粉丝，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签个名？今天剧组太忙了，我忘了找您。”
苏栀留了一个心眼。
“您是负责今天早上的道具的吗？早上的戏那个场景确实很复杂，您抽不出空也正常。”
“对对对，我是负责早上的道具，我听组里的兄弟说苏老师您早上那场戏演的可好了……”
一派胡言。
她早上在和江渡一起拍公益广告，根本不在剧组。
这个事情剧组的人都应该知道的，这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剧组的工作人员！
苏栀心里警铃大作，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答。
“您带了纸笔吗，带了的话我帮您签名。”
一只手已经悄悄放进了口袋，去拿手机。
男人憨厚地笑着，转身拿东西：“当然带了当然带了，谢谢苏老师，您人真好。”
一本笔记本和一支水笔从车窗里递了出来。
苏栀伸手去接本子：“笔我自己带了，就不用您的了——”
变故陡生。
中年男人忽然猛地一下开了车门，苏栀满心只记得防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可能有问题，一下子站立不稳，立即跌倒在了地上。
“苏栀？！你没事吧——你——”
膝盖狠狠地擦过地面，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苏栀来不及去顾伤口，只看见中年男人从本子上扯下来一张纸，面色狰狞地往韩蓉脸上捂去。
那上面有可能涂了能致人昏迷的药水。
苏栀赶紧推开了韩蓉：“快报警——他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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