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我没事……我没事。”楚瑶嗓音有些艰涩。
她发现赵珏挣扎着想要从床榻上坐起来,连忙探手过去扶住了他的手臂，可是对方刚动一下，新缠好的绷带上就洇出了几点猩红的血渍。
但是赵珏恍若未见,流畅的下颌线紧绷着，极缓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削薄的唇有些干裂发白，勾起少许弧度。
“……怎么过来看我了？”
眼角一瞬酸涩得不像话,楚瑶极力压着，还是没能忍住红了眼尾。
她没答,只是问：“疼吗？”
“不疼。”答得毫不迟疑。
“怎么会不疼……我刚刚看见端出去一大盆血水,你不能骗我。”
赵珏依旧在笑,眸光深沉地落在她面上，像是极寒苦地的人在凝望着朝阳。
“没骗你。”他咳嗽了一阵，修长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凸起，“那不是血水……只是批文用的朱砂，我刚洗了毛笔。”
一派胡言。
但是楚瑶不忍心戳穿他哄她的话。
“好，就姑且算你不疼。”
楚瑶洗了帕子，给他擦汗，擦着擦着被他握住了手,听见他问。
“阿瑶，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之前说的话？”
被敌军埋伏的时候，他们艰难地突出重围，中毒昏迷前她怕自己熬不过去，有些话如果再不说，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于是向赵珏剖白了心意。
见她不答，赵珏眼底的墨色黯淡了少许。
“不作数？”
楚瑶抿了抿唇。
赵珏的目光里含着的情绪太过复杂。
就像他这个人，骨子里明明是渴望纵意江湖的侠士，可是出身皇族，自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民生疾苦，而自己出世避尘。
这样的人，身上担负的东西太多了，万千黎民百姓的寄望。她原不过是想杀了皇帝复仇，但一步步走到如今，她也愿意竭尽所能，陪着他担负。
“谁同你说不作数？但你那时也不曾回答我……”
赵珏蓦地低低笑起来，他握着她的手，用力又珍重。
他在靠近她，身上浅淡的，一股很幽静的冷香。
楚瑶阖上眼，对方沉哑的嗓音响在近处。
“我答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按理到这里就是吻戏的部分，苏栀愣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目光正撞见江渡形状削薄漂亮的唇，离她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她的耳尖“噌”地一下热起来，几乎烧成焦炭。
转瞬出了戏，第一反应是转身扭头，躲到了江渡身后。
江渡笑了一声，但是她看到对方的耳朵也很红，可见是五十步笑百步，她也不算太丢人。
陈导干笑几声：“……你们在走戏啊，挺好挺好，我打扰了，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这种时候，苏栀就很佩服江渡可以一边耳朵通红，一边语气镇定地回话。
“我觉得刚刚走戏的情绪挺到位的，应该可以直接开始拍。唯一的问题是……”
他顿了一下。
苏栀看见对方的耳朵又红了几分，像是玛瑙石。
“唯一的问题是吻戏的机位。”
陈导的语气立即轻松了许多。
“机位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八个机位无死角拍，你俩就亲，亲就完事了。”
苏栀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吻戏是演员的工作。
默念完脸上的热度才算降下来一些，悄悄从江渡背后探出头来，一探头，看到了陈导后面跟着的摄影师。
苏栀瞪大了杏眼：“？”
江渡好心地提醒：“在拍花絮。”
“会放出去吗？”
“会。”
苏栀：“……”
行吧。
正式开拍的时候，取景的地方清了场，只有陈导和一名摄影师留下，还有八个机位的摄像机在工作。
一切都很顺利，和演技好的演员搭戏，总是非常容易入戏，并且可以发挥出1+1远大于2的效果。
但是拍到吻戏的时候——
“cut！江渡，你刚和你对象表白，你要亲她，你犹犹豫豫的干嘛？那是你对象，不是小三！”
“前面不用重拍了，从吻戏前面两句词开始，再来。”
苏栀看着眼前的纯情大猫猫，小声给他顺毛。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我们正常来就行。”
一句话说完，她发现自己的嗓音也紧张得在发抖。
陈导大概察觉出他们的困境。
“……我差点忘了，小栀是第一次拍吻戏对吧？”
江渡淡淡地盯过去：“陈导，我也是。”
陈导和摄影师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置信江渡出道这么久还没拍过一场吻戏。
差不多把他拍过的作品回忆了个遍，陈导才尴尬地点头：“你小子出道太久，我都忘了你也没拍过吻戏。”
“你们别紧张……回忆一下自己以前有没有什么恋爱经历啊什么的。”
母胎单身19年的苏栀微笑：“没有。”
母胎单身更久的江渡微笑：“我也没有。”
陈导拿着剧本在监视器旁边踱步了一圈，忽然开口。
“江渡，你跟我出来一下。”
几分钟后，两个人回来了。
陈导看起来格外自信：“小栀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苏栀压下心底的疑惑，只当陈导偷偷教了江渡什么吻戏技巧，只是不好意思在女演员面前直说。
迅速沉浸入角色的情绪。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赵珏身上好闻的药香和幽冷的浅淡香味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包裹了她。
她想起了自己中毒昏迷时，似乎真的隐隐约约听到赵珏在她耳边，郑重而痛苦地一遍遍回应她的剖白。
旋即一点冰凉的柔软覆上了她的唇。
亲吻得很克制，但又夹杂着几分疯狂。
有那么一瞬，她从“楚瑶”的身份脱离了，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这个吻像是有火星子落下，轻易燎原。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手，并且很快得到了回应。
“cut！很好——这条过了！”
唇上的触感转瞬抽离，但是紧握着她手的力道和温度并没有。
苏栀缓了一下，迟疑着睁眼，听到江渡低声唤她。
“苏栀？”
她没有抬头，目光不受控制地依然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
江渡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好像也没有。
陈导给摄影师使了个眼色，他们转身出去了，留下空间给演员自己出戏。
苏栀没好意思说，其实在拍的时候，在这场戏的结尾，她就出戏过那么一刹。
“我没事。”
她仰起脸，江渡的目光很温沉，非常熟悉，不是赵珏的眼神，是属于江渡的眼神。
他们都已经出了戏，这很好。
苏栀笑了一下：“我虽然没事，不过……我想出去吹吹风。”
她的耳朵和脸颊着实需要降一下温。
江渡温声答：“好。”
他们出去的时候，附近也没有人。
陈导一向对合作的演员很爱护，这次清场也清得很彻底，怪不得圈子里很多演员提起陈导的剧组，都心向往之。
初冬的下午，天光并不多么明亮。天空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灰色，把太阳晕成了看起来没什么热度的一团。
但是郊区的空气依旧非常清新，是大城市里怎么也不可能闻到的清爽沁人。
他们无言地一起走了一圈，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江渡的助理，步伐看起来很着急。
“江老师，苏老师也在——是这样，公司临时通知有个会议，需要江老师参加，不知道……”
他们已经拍完了在这里的景所有的戏，理论上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己支配。
江渡点了点头。
“你去车上等我，我马上过来。”说完侧脸看了她一眼，“你是在剧组休息一会儿，还是跟我一起去车上？”
“我还得去休息间整理东西呢，你先去吧。”
“嗯，那我开完会来找你，一起回酒店。”
苏栀冲他挥了挥手，然后便朝着休息间的方向走去。
休息间里意外地有人在，是一个刚化了一半妆的女生。
苏栀打量了她几眼，还没把脸和名字对上，就看见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老师对不起，隔壁的化妆间人满了，所以，所以我才来这里的……”
是王倩。
楚千雪生病请假，王倩恰好就出现在这里，和她遇上了。
她不大相信有这样的巧合。
苏栀心底已经警惕起来，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没关系，你在这里化妆吧。”
如果王倩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那么迟早会暴露出自己的意图，她只需要耐心等着对方开口就好。
她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儿，王倩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像一只温顺无害的羊羔：“苏老师……其实我过来，是特意来找您的，我有件事情想请苏老师帮忙。”
苏栀指尖停顿了一下。
“你说。”
“有一个古偶剧剧组，今天在横市有饭局。我好不容易拿到了试镜的名额，我想去参加那个饭局，可是，可是……”
她压低了嗓音，语气有些恳求。
“可是我的合约在楚老师那里，她不想我去接那个角色。”
“苏老师，我听说那个剧组也给你递了剧本的！你能不能带我去参加那个饭局？我不会让您白帮我的。”
苏栀把背包的拉链拉好，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
少女的长相并不是那种锋利的红玫瑰一般的艳丽，平日里笑起来时，很有些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活泼。
但是面无表情的时候，秀致的五官清丽隽雅，就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苏栀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王倩的神色变得愈发紧张了。
“苏老师……”
“那部剧叫什么名字，楚老师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旗下的艺人去接戏？你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就想让我帮你？”
她弯了弯唇，形状柔和的杏眼里却淡淡的没有笑意。
“何况挑剧本的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您还是请别人帮忙吧。”
说罢她便拎起包打算起身——
“那部剧叫《迟来心动》，是一部校园剧！我只想去参加那个饭局，只要苏老师您愿意带我去……”
王倩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我知道上次您和您的经纪人在回酒店的路上差点出事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件事，楚老师想雪藏我，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苏栀起身的动作并没有慢下来，她不动声色地背着包走到门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王倩近乎哀求的眼神。
“那件事，警方还在调查，只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
王倩唇瓣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至于饭局的事情，这部剧我的经纪人还没有跟我提过，如果我去的话……”
“苏老师，请您一定帮帮我。那件事不是您想的那么容易的，真的——”
“到时再说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栀出了休息间，绕过拐角处，确定王倩没有跟上来，她才松动了脸上的表情，呼出一口气。
她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
但是具体古怪在哪儿，她脑子里的思绪还有些纷乱，得找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
【海底的栀子花：江渡，我现在能来你车里吗？】
【中二小渡：可以。】
江渡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她走到江渡的车附近时，助理冲她招了招手：“苏老师，这里这里！”
她快步走过去，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看到江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还戴着蓝牙耳机，应该是会议没有结束。
“苏老师您进去吧，外面风大，挺冷的。江老师开的语音会议，没开视频，不要紧的。”
“麻烦你们了。”
“苏老师您太客气了，不麻烦不麻烦。”
苏栀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渡好像通过后视镜淡淡瞥了他一眼。
男人在开会的时候，嗓音尤其冷淡，颇有几分不近人情的赚钱机器的味道。
“会议暂停，晚上七点继续。该改的报表和策划案，这几个小时里抓紧时间改，晚上再一并发我。”
说完就按下了笔记本电脑。
打开车门换到了她身旁来坐。
“整东西这么快？”
苏栀指了指电脑：“你的会议……”
“重要的事情已经谈完了，剩下的应该是那帮人改正错误的时间，晚上再继续也不要紧。”
江渡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杯子里的水看起来很烫，氤氲的雾气缭绕着柔和了他锋锐的眉宇。
苏栀忍不住笑了：“也就是说你这位大老板的活干完了，剩下的就是打工仔们的事情了？”
“可以这么理解。”
“……本来我是打算慢慢在休息间整东西的，但是王倩来找我了，确切来说，是她在休息间里等我。”
苏栀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江渡叙述了一遍。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所以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想着先跟你还有蓉姐商量一下再决定。”
表面上看，王倩的逻辑似乎是通的。
她帮楚千雪做了坏事，但没能成功，楚千雪担心走漏消息，怕她火了不受控制，所以想要雪藏她。
王倩既然想进入娱乐圈，肯定是不甘于就这样被雪藏的，所以想要去争取剧本争取角色，也说的过去。
但是……
“楚千雪如果真的担心她走漏消息，你就不可能能跟她单独在一个房间谈那么久。”
苏栀皱了皱眉。
的确，楚千雪出道那么久，圈子里的阴暗手段应该见识过不少，如果真的怕被她抓到把柄，生病不在剧组的时候，怎么也该把王倩也带走。
亦或者找剧组的人悄悄看着王倩。
王倩的合同都在楚千雪那里，一般来说新人的合约是很苛刻的，楚千雪就算想把王倩从他们剧组里弄走，也不是不能做到。
最主要的……楚千雪有万人迷系统在，目前她知道的不受系统影响的只有她和江渡两个人。
王倩应该不能那么轻易地脱离系统的控制，背叛楚千雪。
“所以……所以这次王倩来找我，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又或者说，是楚千雪授意她，让她引我去参加那个饭局？”
江渡轻轻“嗯”了一声。
放在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振动声，苏栀打开屏幕，是韩蓉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回酒店。
【海底的栀子花：我已经收工了，在江渡车上，十分钟就回来。】
【海底的栀子花：蓉姐，我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剧本邀约啊？】
【蓉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你先安心拍完小破歌，等小破歌上映了，再慢慢挑剧本不迟。】
【海底的栀子花：我明白，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回来再跟您解释。你先告诉我现在有没有什么剧组邀请我去试镜或者参加饭局？】
【蓉姐：好吧，你等等。】
几刻后，苏栀收到了一份名单。
剧组和综艺还有小杂志的邀约都在里面。
《迟来心动》赫然在列，请她饰演女主。
她向韩蓉要来了这部剧的制作团队和试戏剧本，意外地发现这竟然也是一部大投资的剧，改编自同名小说。
制作团队虽然不比小破歌，但是也绝对是圈子里一线的资源了。
【海底的栀子花：蓉姐，《迟来心动》剧组是什么时候邀请我的？】
【蓉姐：你也看中那个本子了？】
【蓉姐：什么时候邀请你的……大约是你和江影帝一起参加公益那个时候。你放心，我一直在跟那边的团队保持沟通，只是想着你在剧组拍戏不好分心，想晚一些再跟你说。】
她看中是看中了，不过总觉得今晚的饭局是个鸿门宴。
“决定好去不去参加晚上的饭局了吗？”
苏栀无奈地弯了弯唇：“去是肯定要去的……这个本子我挺喜欢的。而且既然王倩可能别有所图，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江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答案，略一点头，叮嘱道。
“记得你不能饮酒，带上韩蓉一起去，需要我让助理跟你一起吗？”
“你让助理跟着我，那不就是堂而皇之地告诉王倩，我在防范她吗？楚千雪应该不知道你帮我查过这件事……我自己没问题的。”
江渡眼底掠过一抹笑意。
“好，那你自己小心。饭局的地点发我，有事打我电话。”
苏栀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几乎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
好在是饭局不是试镜，应该也不会过多讨论剧本的事情。
苏栀回到酒店，把具体情况跟韩蓉说了一遍。
“……你真的打算参加这个饭局啊？这个饭局导演也跟我说过，就是剧组的主创团队聚个餐，不是多重要的场合，不去也完全不会影响你进组的！”
“我知道，蓉姐。这次去一来呢，是看看剧组的氛围怎么样。二来呢，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既然王倩想整我，我总得有回礼吧？”
韩蓉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那件事你不会想草草揭过，但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我既然有防备，王倩就算想在饭局上做些什么，也没有那么容易得逞。”
“那倒也是，我肯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导演和编剧在业内的口碑也都不错，不是那种会搞潜规则的人。好吧，那就去吧，我去给你挑衣服。”
只是一场普通的饭局，她也就随意穿了比较休闲的私服，化了淡妆。
通过剧组微信群找到王倩时，对方在微信上用语音连声道谢，嗓音几乎喜极而泣。
如果这是演的，那她的演技倒的确是秒杀了一大片新人演员。
她们借用了剧组的车，在车上，王倩按照约定，告诉了她那次走夜路险些出意外和楚千雪之间的关联。
“我之前是在废车处理厂工作的，楚老师问过我购买废车的事情……有一次，我路过楚老师的工作室，我看到她的助理在和一个男人交谈，给了他一把车钥匙。”
“不过我也没看仔细那个男人的脸……”
苏栀不露声色，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你拍照了吗？”
“没有……我当时就是路过，觉得那个男人穿着不像是圈子里的人，又没在工作室见过他，所以觉得有点奇怪。”
“那那个男人的长相呢？”
“也记不太清楚……”
“车钥匙？”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车的车钥匙。”
那跟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区别？看起来好像是把事情跟楚千雪扯上关系了，实则根本没有实证。
苏栀在心底冷笑，这是把她当成什么好糊弄的人在耍了。
少女面无表情地坐着，自顾自地刷着手机屏，看起来心不在焉。
“哦，是这样。”
王倩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局促地拧着，听到她这样一句语气平淡的话，整个人就显得更加不安了。
苏栀沉默了几秒，觉得应该把对方吓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扭头冲她微笑了一下。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只是顺路带你去参加个饭局而已，举手之劳——之前忘了问，你是怎么知道《迟来心动》邀请了我的？”
“我是偶然间听楚老师工作室的人聊天聊起这个，才知道的。”
苏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是一笑。
一路无话。
王倩只能看到苏栀安静地坐在后座上，指尖偶尔在手机屏幕上跃动几下，唇角时不时会不明意味地勾起。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温婉，甚至有种说不出的狡黠。
苏栀是在跟江渡聊天。
【中二小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傻乎乎的小朋友会在饭局上被人拐卖的感觉。猫猫嘲笑.jpg】
【海底的栀子花：你才傻乎乎！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海豚生气.jpg】
【海底的栀子花：我被拐了，赵珏就没媳妇了，陈导必将找你拼命！海豚得意.jpg】
【中二小渡：不会，你被拐卖了我立马来赎人。】
车在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停好。
苏栀下了车，看了一眼饭局的地点，在酒店331号包厢。
韩蓉走到她身边，打了个电话：“喂，李导，对对对，我们已经到了，在停车场B区，好的，麻烦您了。”
苏栀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韩蓉挂了电话小声跟她解释：“酒店里有普通客人，李导会请服务生过来，带我们走员工电梯上去。”
五分钟后，我们进入了包厢。
包厢环境很干净，一张大概可供十几人坐的圆桌坐了一小半，见她们进来，几人纷纷起身。
苏栀其实不大能直接把百度百科上的照片和真人对照起来，总之先鞠躬礼貌地喊了一声“老师好”，然后上前一一握手。
李导和陈导差不多年纪，身形偏胖，挺着一个啤酒肚，有点地中海。
“苏老师在剧组拍戏还能抽空过来，不容易啊。”
苏栀和他寒暄了几句，李导看起来慈蔼稳重，没有陈导那么幽默喜欢开玩笑，但也没什么架子，应该是个比较好相处的长辈。
“来来来，先坐下吧，我们坐下说……人还没到齐，路上有点堵，编剧他们可能得晚点到。”
李导说完，看了一眼在苏栀身边坐下的王倩。
“这位是……”
王倩连忙起身：“李导，我是之前来试过女三号的……”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跟苏老师……认识？”
苏栀微笑着答：“只是顺路过来。我们在一个剧组拍戏，她跟我说她也来参加这个饭局，我就顺路带她来了。”
李导点点头，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
“坐吧坐吧……苏老师今天能来，我是真的没想到……”
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来齐了。
韩蓉帮她提前跟李导打过招呼，说她酒精过敏严重不能碰酒，李导就叫服务生给她单独拿了果汁饮料。
苏栀倒了一杯，悄悄抿了一小口。
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的确是纯果汁，不含酒精的。
因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聚餐，大家只是聊了聊工作里遇到的趣事，或者一些家长里短的，大到买哪支股票赚了钱，小到自家熊孩子太难教，奥数死活学不会。
偶尔提到剧本的事情，也就一两句带过。
苏栀基本不作声，安静吃饭，注意到身边的王倩几次起身敬酒想和李导提起剧组选角的事情，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再结合李导刚刚第一眼看到王倩的反应，苏栀大概能猜到，女三号多半已经定了别人了。
“小栀啊，你现在在拍的片子，大概什么时候杀青啊？后续是打算无缝进组呢，还是接个综艺休息一段时间？”
“大概二月份杀青……过完年之后的规划还没有定，不过有好的剧本肯定是优先选择进组。”
李导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和陈导也是朋友，到时候你们电影首映，估计咱们还能再见一次面。”
一顿饭吃得毫无波澜。
身旁的王倩看起来只顾得上筹谋自己的前程，并没有做些小动作。
以至于饭局到了尾声，苏栀已经忍不住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或许王倩真的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靠她的关系来这儿蹭个饭局而已。
已经吃了八分饱，苏栀停了筷子，打开手机。
江渡几分钟前刚给她发了消息。
【中二小渡：晚餐吃得怎么样？】
隔了两分钟，大概是见她没回，对方又发了一条。
【中二小渡：要我准备赎金吗？】
苏栀忍不住弯了杏眼，眼底漾开一抹忍俊不禁的笑。
【海底的栀子花：晚餐不错，李导脾气也挺好的，王倩没什么异常，赎金就不必了，你要是想跟我一起夜跑，倒是可以准备准备。】
【中二小渡：好。】
一顿饭前前后后吃了将近三个小时，几人股票聊完了，熊孩子也聊完了。
冬天天暗得早，晚上八点多，夜空已经是一片深沉的暗紫色。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还有事儿忙，就先回去吧。”
几人道了“再见”，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出门。
苏栀刚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把脸上的妆洗了，就听见一旁的李导笑眯眯地道。
“小栀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方不方便多留五分钟，剧本的事儿我跟你经纪人聊过，还想跟你交流一下……”
“我晚上没什么事，只是因为现在我还在组里拍戏，所以《迟来心动》的剧本……”
“没关系没关系，开机还早，你对剧本有什么看法就先说什么，咱们随便聊。”
苏栀和韩蓉对视了一眼，韩蓉拍了拍她的肩：“那行，你跟李导先聊着，我去一趟洗手间，然后在门口等你。”
“好。”
包厢里的人散尽，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李导两个人。
李导拿着剧本坐到了她身边：“小栀，这个剧本你看了多少？”
苏栀并没有看多少，只是来之前去网上翻了翻原著小说的简介，对整个故事大致有一些了解。
她照实说了：“抱歉，李导。剧本我真的还没怎么看过……”
“没关系没关系。”李导摆了摆手，面上慈蔼的笑容不减，“小栀既然能通过《放意且狂歌》的试镜，演技这方面肯定是不用我操心的。”
“剧本没看不要紧，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不过你也知道这个剧本的质量，不少艺人都是想来拍的……”
“我明白，谢谢李导给我发了邀请，不然我可能真的就错过这么好的剧本了。”
李导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了片刻。
“小栀真会说话。实不相瞒，其实剧组的制片人本来是想用别人当女主的，不过嘛我给你争取了一下，因为我觉得这个角色还是你更合适一点。”
“但是女主定角毕竟是大事，小栀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拿出一点真才实学来，这个角色恐怕拿不下来啊……”
心底的某根弦莫名地抽紧了，不等李导把手伸过来，苏栀迅速放下剧本站起身。
“试镜的时候，谁更适合角色自然一目了然。李导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经纪人还在外面等我，我就先走了。”
李导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笑呵呵的模样。
“苏老师不再考虑考虑？”
“也不只是这个剧，我知道苏老师还年轻，出道这么短时间就能跟江影帝搭戏，心高气傲也是难免的。”
“但是我看过苏老师的家世背景……想要拿到好的本子，光有长相和演技是不够的，有时候也要脑子灵光，懂得随机应变，苏老师说对不对？”
潜规则和心高气傲有个屁的关系。
苏栀一句脏话已经涌到了嘴边，被她咬牙吞了回去。
她没接李导的话茬：“李导还有别的事儿吗？”
李导仍是笑着，面上的神情看不出一丝丑态，连语气也和之前没有分别。
“既然苏老师还有事，那您就先走吧……这是剧本，您别忘了拿。”
苏栀压着心底隐隐的怒意，从李导手里接过了剧本，指尖刚碰上剧本，手腕突然被李导一把攥住了。
“和江影帝合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苏老师，和谁合作不是合作呢——”
苏栀还没有反应过来，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看到王倩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李导攥着她手腕的手上。
“我，我只是落了东西在这里，苏老师对不起，李导对不起……”
说完她慌张地关上门就想走。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苏栀挣开了李导的手，对方似乎也并不打算强求，只是那和善的目光现在已经全然显得虚伪，让人看着心底作呕。
她快步走出房间，和从洗手间里出来的韩蓉迎面撞上了。
“怎么走得风风火火了——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出什么事儿了？”
苏栀来不及跟她解释：“王倩呢？”
“她不是早就走了吗，我没见到她啊……”
苏栀在心底骂了一声脏话。
“她刚离开，肯定坐电梯走的，你下楼去找她，每个楼层都看看，我去地下停车场。”
韩蓉一头雾水，但看见苏栀面上焦急的神色，立即应道：“好好好，你先别着急，我们分头去找。”
苏栀通过员工电梯迅速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这家酒店是横市最大的几家连锁酒店之一，停车场分了四个区，能停上百辆车，想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但是如果今晚找不到，苏栀怀疑半夜的热搜头条可能就是【苏栀被曝潜规则。】
王倩回来得那么凑巧，谁知道有没有带微型摄像头悄悄录像？
一但照片传出去，虽然她只是和李导拉扯了一下，但是娱乐圈一向不乏对人的恶意。
尤其是这种花边新闻，王倩只需要把李导的脸打个马赛克。
那么不管她怎么澄清，总会变成一个洗不干净的污点。
手机响了几声，是韩蓉打来的电话：“我去监控室问了一下，这家酒店有江影帝投资，江影帝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调监控了！”
“找到王倩的人了吗？”
“她在停车场C区。”
苏栀看了一眼一旁的标识，她在B区中央，就算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C区，也至少需要两分钟。
“你继续盯着监控，我跑过去找人。”
苏栀拔腿狂奔起来。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是江渡的产业遍地都是。
而且她今天穿的是运动鞋不是高跟鞋。
苏栀没挂电话，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一边听着韩蓉在电话里给她报王倩的位置。
跑过一个过道的时候，她看到远处跑过了一个人影，身形跟王倩有些相似。
王倩应该在找接她的车。
她怕打草惊蛇，放缓了脚步，刚拐过一个拐角，一辆车近乎无声地停在了她身侧，车灯骤然亮起——
苏栀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机还和韩蓉保持着联络，总没有人敢在布满监控的停车场做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但是这车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车窗降下，江渡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如玉琢一般俊美。
苏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飘到眼前的几缕头发，已经被汗水漉得黏在了一起。
她丢人的一面好像又被江渡撞见了。
江渡平日里一定会用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望着她，一边轻笑着跟她打趣，但是此刻对方的神色近乎冷峻
嗓音隐隐透着寒意：“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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