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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当治上田粮产丰


  所谓“古者以民之多寡为国之贫富”,户口的多寡与古时国家的贫富有直接关系,与当下徐州能否兵强食足也一样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荀贞对增加户口一事非常地重视。

  和荀彧讨论定下增加户口的几个办法之后,荀贞观阅有关田亩的簿籍。

  民为国本,田为民本。

  没有足够多的田亩数量和粮食产量,首先百姓不能富裕,其次也养不起兵。

  本朝以来,田亩的总开垦数目大多时期都在七百万顷上下,有时多点,有时少点。徐州地区不算天下的头等大州,和内地比不了,但较之前汉,农业方面已有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太平时,州中亦有数十万顷良田,只是现下战乱,民户既少,被用来耕种的田地自也就少了。

  因为铁制农具、牛耕等的广泛使用,以及代田法的普及和区田法的推行,汉家亩产的粮食量与先秦时期相比,有了很大的提高,如今一亩上田年可产粮四石,中田亦有三石。

  荀贞览阅簿籍,州府统计出来的去年徐州全年的粮食产量总共不到二亿石,汉制田税三十税一,去年一年全州田税收入的总数不到五百万石,较之太平时,已少了很多。

  因为州刺史只有监督州部郡县长吏之权,而无军政之权,所以郡国收到的粮、钱等赋税原本是不需要递解到州的,原先的徐州也是如此。直到陶谦掌徐州后,前期因要与黄巾作战,需得有钱粮整建部队,州府从而才逐渐地掌握住了州内部分郡县的粮钱收入,但在陶谦时期,他并没有能把州部内所有的郡国钱粮都收纳入手,仍有一些郡县脱离在外,未被掌控。

  比如荀贞在广陵任太守时,陶谦曾多次问广陵要粮钱,荀贞大多数时都没给他,又比如彭城薛礼也是一样,有时给州里些,有时则不给,再比如琅琊国,粮钱收获悉入泰山军兵营,州府亦不能得。阴德为何要攻泰山兵?其中一个主要的缘故便正是因他堂堂一个国相,却管不了郡中的钱粮财权。陶谦遣笮融去下邳当国相,又叫他督下邳、广陵、彭城三郡钱粮,实也是无奈之举,不派个自己人去,钱粮就收不上来。

  当然,和陶谦那时相比,现在州里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东海、下邳、广陵三郡的钱粮收纳没有半点问题,虽然琅琊、彭城仍还没有直管,但在把臧霸从琅琊调出,用荀成入镇琅琊,再又任了陈登为琅琊相后,尽管泰山兵的日常供需现还是由琅琊出,可州府却也不是半粒粮、一文钱都收不到了,至於彭城,荀贞已经在军事上完成了部署,对彭城形成了压制和震慑,接下来,便要在钱粮征收这一块儿上对彭城下手了。

  总之,单就目前来说,去年全州的四百多万石石田税,能被州府掌握到的有五分之三多,但这五分之三的田税,并不是全部都能被州府得到。

  首先,各县要自留一部分。

  一个是用来给县属吏发月俸。

  县属吏皆是由县长吏自辟,故而月俸不由国家出,而是由县中出,——郡亦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时人“视郡为国”的一个缘故,辟由郡县,俸之发放也由郡县,怎不视郡守为郡君?

  前汉时的官吏月俸以钱为主,本朝明帝前,因国家初建,战乱的影响未消,谷贵钱贱,官吏的月俸以谷为主,明帝后至今则是钱谷各半,一半给钱,一半给谷,比如百石吏,每月得钱八百,米四石八斗,——这个“四石八斗”不是粗粮,而是脱壳去皮后的精粮,亦即一个百石吏每年需要发给月俸精粮五十七石多,通常一个县寺,从功曹、主簿到最低级的书佐等,包括乡级吏员,多则近八百人,如洛阳县编制内的员吏共七百九十六人,少亦有一二百人,其中固非皆百石及以上,可总的加在一起,每月的月俸开支也是不小。

  月俸开支是一部分支出,再一个是“月食”,也即凡县寺“有秩”以上的吏员都可以在县寺的县厨里无偿吃饭。“有秩”即有一定的品秩之意,任命至少要经过郡府,有印绶。荀贞早前在西乡当蔷夫时做的就是“有秩蔷夫”,比小乡不称“有秩”,只称“蔷夫”的要高级。

  五日一休沐,除休沐日外,县吏的工作、休息多在县寺里,县中得管饭,这笔开支肯定不能和月俸的开支比,但徐州共计六十余县,一年下来,用粮也是不少。

  月俸、月食,都是用在吏员身上的开支,其次,还有邮传开支。

  邮传费用的开支很大,邮传建筑如有破损,需要修缮,这是有关钱的,且不说,只说和粮食有关的:过往吏员、军情传递,凡住宿於邮传中的,邮传都需按对方的品级给予不同标准的伙食供应,低级点的官吏,每食三升米,高级官吏不但供米,还有肉,甚而酒,此外,还需供应马料,马料通常是粟米,同时,不单是供应来往吏员的马匹食料,很多邮传自养的也有马,按照规定,一匹马日供食料为一斗粟,一斗菽,按一匹马算,一月便是粟、菽各三石。

  给官吏、马匹供应的食物、食料也都是精粮。

  月俸、邮传费用之外,还有赈济、抚恤的开支。

  荀贞和荀彧在适才讨论增加户口的办法时,其中一条是让流民还乡,郡县可贷种、食,这个“种”与“食”,就都是由郡县出的。“贷种、食”是为了安置流民,此外,还有赈济,流民过县,或者县中百姓缺食,县寺都得出粮赈济,一则/民为子也,二来,不赈济就要出乱子。

  抚恤这一方面,主要是针对老弱鳏寡,荀贞传檄郡县要实按《月令》尊老,又要求郡县七十以上的老者也要给米肉酒,这些米肉酒都是从郡县出的。

  月俸、邮传费用、赈济、抚恤这几项开支之外,当县中有什么大工程,需要征发徭役时,不给钱,饭总是要管,这也是一笔粮食开支。

  林林总总,一个县每年在粮食上的支出不是个小数字。

  其次,和县一样,县粮到郡,郡也要自留一部分。

  世道太平时,郡中的各项粮食开支和县中差不多,只是没有邮传的费用支出,主要也是月俸、月食等几样,较之一县中县吏的数额,郡吏的数额也差不多,大的郡郡吏千余,小的郡郡吏数百,而当战乱时,郡里就要比县里多一笔大开支了,那便是军费。乐进在下邳正式上任后,荀贞特许他可以组建一支郡兵,这支郡兵的日常所需就是从下邳郡的钱粮收入中支出的。

  把郡县所有的开支刨除在外,再除去郡县各留本地以备而应急的部分,州府现下一年总共可得粗粮百余万石。

  这个数量就很少了。

  州府的开支主要在两块儿,首先,一如郡县,给州吏月俸、月食的开支,其次,虽无邮传、赈济等开支,但现下有军费支出。

  一个步卒,月需粮二石左右,一年便是二十四石,少点也得二十石,万人一年便需粮二十余万石,荀贞此前在广陵时省吃俭用,在大力屯田的情况下,共养兵二万余,打下徐州后,从陶谦的丹阳兵、徐州兵以及笮融的下邳兵中共料得精卒万数,目前共有兵三万余,一年需军粮六十万余石。这只是步卒的耗需,还有骑兵的战马所需。一马月需,如草料充足,需五石刍稾,近一石粮,如不用草料,全以粮喂,则一月之食,当一卒一年之用,在接收了陶谦的骑兵部队和战马后,荀贞现有骑兵三千余,备用战马千余匹,年需粮八万余石。

  步骑相合,荀贞现在一年的军费开支,只在粮上,便需七十余万石。

  州吏的月俸、月食支出不算,军中将校、军吏的军俸开支比二千石以上,也即校尉以上,每年统共约需两万多石精粮,加上校尉以下、伍长以上军吏的每年军俸总支,数额甚大。

  除了这些外,被淘汰掉的徐州兵等俘虏,荀贞已把他们分给江禽、枣祗,用来扩大屯田的规模,因乐进等才刚到任不久,之前又忙着统计本郡的户口、田亩等数据,还没能把屯田所需的田地交给江禽、枣祗,所以这些即将转入屯田的俘虏,荀贞现还得养着,并且即使等他们转入屯田,起始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荀贞还得养着他们,且还得给他们粮种。

  百余万石粮,实在是不够用。

  好在陶谦当州刺史的这几年,横征暴敛,囤积了不少粮食在州仓,笮融也是猛如虎,下邳郡仓中亦有粮储不少,荀贞在不扩兵的情况下,短期内粮食还不虞短缺。

  然而,只看短期,不看长期,却是不行的。

  看完总簿,又看完各郡国分别的田亩簿籍,荀贞说道:“彭城虽狭,亦有田数万顷,文若,我欲檄令薛彭城即刻解粮三十万石,送来州府,你说会不会问他要得太多?”

  荀彧不由地笑了起来,说道:“彭城虽地有数万顷,然现用来耕种的没有这么多,薛彭城养兵最多时达至万余,至今亦有数千,年需军粮二十万石,郡县吏、军吏每年的月俸又是颇多,以前还给州府递解过不少,他的郡仓中,我料余粮必不多也。”

  “那就二十万石吧。”

  “二十万石,他应能拿出。”荀彧顿了顿,说道,“君侯,问彭城要粮只是末节,当务之急,应是在多垦良田,以丰粮收。”

  良田者,上田也。现下劳动力不足,便需要在田的优劣上下功夫,十万亩上田能比十万亩中田多收十万石粮,十万顷就能多收百万石粮。

  “卿可有何良策?”

  “徐州多水陂,章和元年,马伯威兴复陂湖,灌田二万余顷,汉安元年,张文纪开沟引水,使田得灌,秔稻丰积,此二公留下的遗迹,我在广陵时曾实地看过,其凿溉之利,惠及如今。以彧陋见,州府可遣吏巡视州中,视土田之宜,效前贤之举,开沟治陂,以得良田。”

  马伯威是马援的族孙,与大儒马融同族,张文纪是张良的后裔,此二人均曾任过广陵太守,荀彧说的那两件兴修水利之事,便是他两人在广陵时的政绩。

  荀贞心道:“兴修水利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文若此策,我当从之。”在广陵时,他就想过兴修水利,但那时的主要目标是拿下徐州,所以一直没有将此事付诸实施,现在徐州已入手中,可以分出精力、民力来搞水利建设了。

  荀贞沉吟说道:“欲谋其事,必得先有其人。卿可有人推荐,足能担负此任?”

  兴修水利是个专业活儿,不懂行的人是做不好的,所以要想办好此事,就必须得先找到一个合适的专业人选。

  荀彧说道:“我尝与督冶议论水务,受益匪浅。彧以为,督冶可任。”

  督冶校尉蒲沪,他和姚昇算是半个老乡,他祖籍巨鹿,但生於吴郡,他的祖父曾在吴郡当过县令,其父当时从之,亦在吴,他便是在那时生下的,后来他祖父病故任上,他从父返乡,及长,仕州中,刺史荐之,拜为郎,又出补中丘县丞,在任中丘县丞时,荀贞到赵国就任中尉,两人因之相识。初平中,他和邯郸荣一起去颍川投了荀贞,讨董战罢,又跟着荀贞来到广陵,因他通冶炼事,故荀贞任他为督冶校尉,现掌军中兵器的冶炼。

  荀贞笑道:“倒是合了他的字了。”

  蒲沪字观水,名中有水,字又有水,且是“观水”,用之主水利事,至少名字很合适。

  荀彧亦笑。

  荀贞接着又道:“只是军冶事关军器,此乃头等要事,若是调他去兴修水利,又有谁可以暂领冶事?”

  “昭信校尉魏光为督冶副手已有不短的时日,我问过督冶,说他已颇通冶炼,可代领之。”

  “好,那便由幕府传檄,叫观水听你调派,使公佐暂领冶炼。”

  兴修水利是个长期的工程,短亦得一年才可见成效,对农事,荀彧还有两个想法,当下对荀贞分别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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