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拜徐州用计离乱
闻报莱芜降,荀成颇喜,对郭嘉说道:“省我军民力,又活莱芜一县百姓,使免遭兵灾,不致饥亡,或死矢石,用一个守将的首级,全此一城之安,此中郎之功也。”莱芜既破,荀成即调王融部曲三百余赴莱芜暂负守城之责,檄令陈午率部还军,共击牟县。
牟县与泰山郡的郡治奉高接壤,两县相距不足百里,如果说盖县是泰山郡的东北大门,那么牟县就实为奉高的堂门,此县一破,奉高以东便再无屏障,故此,应劭在这里放了两千余的兵力,此两千余兵俱是如“冲坚营”一般的泰山精锐,加上坐守此城的主将是应劭的死忠,并有应劭的从弟、从子各一人在城中参谋军事,又及奉高就在牟县西边,应劭随时可遣援兵奔救,因是,牟县的守卒说起来虽不如盖县多,如想要攻破,却必不会容易。
荀成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也确如他之所料,陈午率部还军后,荀成指挥诸部,全力围攻牟县十余日,而牟县犹坚不破。
这一日,臧霸领军由南行至。
荀成自入泰山境至今,只不过攻破了盖县、莱芜两座县城,而臧霸作为本地人,他的家乡华县又在泰南,与泰山南部诸县的豪杰他多相识,在这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所以,却是已然相继攻下了南城、费国、华县、南武阳四城,尽取得了洙水、沂水以南的泰山半郡之地。
由南武阳北上,渡过洙水,臧霸行军百余里,抵至牟县城外,与荀成合兵。
徐州兵的军势遂大振。
荀成大会诸将,议论接下来的作战。
荀成是主将,自在主席落座。臧霸为副将,位仅次荀成,坐在荀成席下,并与荀成一样,是独坐一席。陈午、孙观、吴敦诸校尉又在臧霸席下。郭嘉、徐卓再次之。羊琮、高堂隆等文武吏又再次之。王融、公孙犊也在坐,他两人目前尚无官职,王融算是“客卿”,荀成特别礼重,请他与臧霸相对坐。公孙犊的家世远不及王融,又是被俘而降,年岁亦轻,陪坐末席。
帐外甲士值卫,奉荀成的军令,大帐周围百步内无有召令,不得有人靠近。
议论接下来该如何作战之前,荀成先把最新得到的一封幕府军报告与诸人知晓。
他说道:“李傕诸贼挟持朝廷,拜刘景升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仪同三公,又使刘景升督交、扬、荆三州军事。并於日前,李傕诸贼遣使到了郯县,托以天子之名,拜吾兄为前将军,假节,督青、兖、徐三州军事,仪同三公。”顿了下,接着又道,“李傕自领车骑将军,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镇东将军,领兵出屯弘农。”
臧霸也得到了这封军报,听了后尚能不动声色,余下的陈午等人在闻过之后,则是表情各异。
有的高兴,有的皱眉,有的思忖。
王融很高兴,喜道:“徐州今得假节,督青、兖、徐三州军事,这真是锦上添花!融以为,可即刻传檄牟县、奉高,述以此诏,则诸县必不攻自下,应仲远定献郡而降矣!”
荀贞的地位越高,孙观、吴敦等作为他的属臣,当然也就会跟着水涨船高,是以,孙观等也很高兴。陈午有点政治头脑,却是微微皱眉,心道:“主公以调停幽、冀之争,共讨李傕诸贼为名,借道泰山,今如接了李傕等假天子名义的这道‘诏命’,那这泰山是打还不打?”
羊琮、高堂隆等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高堂隆问道:“李傕诸贼既已封拜袁公路,又怎么会封拜刘景升?”
李傕等为拉拢袁术,先前已经遣马日磾拜袁术为左将军,而今却又封拜刘表,确是令人纳闷。荀成答道:“闻是刘景升遣使入长安上贡,李傕等因是遣吾乡人元常等赴襄阳给其封拜。”
袁术得了李傕的封拜,刘表於大义上立刻落处下风,所以他马上遣使赴长安进贡,因此得了朝中的诏拜下来。
羊琮迟疑说道:“君侯传檄州郡,推朱公为盟主,号召天下共击李傕诸贼,李傕等不以为怒,却反授拜君侯,……他们这是何意也?”
郭嘉笑道:“不止授拜主公,也不止授拜刘景升,李傕等还遣了使去见公孙伯珪,对伯珪亦有封拜,拜他为了镇北将军。”郭嘉和徐卓作为谋主,掌握军机,对幕府的这道军报亦是已经读过。李傕封拜公孙瓒为镇北将军的事,荀成刚才没提,郭嘉这时道出。他顿了下,接着说道:“对景升、公路、伯珪与主公各有授拜,唯对袁本初非但未有授拜,李傕更自领车骑将军,其等之意图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这显然是为了孤立袁本初!”
早前,王允掌权后,欲解散凉州兵,当时有人劝谏,说“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则必人人自危”,这个“袁氏”虽未指明到底是袁家的某一人,又或是袁氏这个宗族,但闻者皆心知,说的其实就是袁绍。李傕等对袁绍确是忌惮非常,因此,荀贞虽然号召海内共击李傕等,但李傕等人为了“团结多数”,“孤立袁绍”,却能“不计前嫌”,反而以“前将军”这样的贵重职务相授,——当然,李傕、郭汜等之所以能这样做,以郭嘉、徐卓之料,却也必非全是因他们本身的肚量和长远眼光,这其中定有谋士之功,或是有谁说服了他们。
郭嘉、徐卓料之无误。
封拜荀贞为前将军云云的这道诏书,的确不是李傕等人单独做出的决策,而是贾诩的建议。
因为了贾诩的建言,李傕等人才得以攻陷长安,挟天子以令天下,对贾诩,李傕等人都是极其的敬重,既亲近又畏惮,由是,对贾诩的建策他们差不多是“无不从之”。
初闻荀贞号召州郡共击李傕等时,李傕等尽皆恨怒,贾诩却不以为意,他对李傕等说道:“镇东推朱公为盟主,名托以联州郡以击诸位将军,诩观之,其意实在青、兖。他不过是想趁袁本初与公孙伯珪相争,两人皆暂无力东顾之机,囊青兖入掌中罢了。诩以为,诸位将军不仅大可不必因此发怒,更不如干脆授拜镇东以贵职,”
李傕等不解贾诩之意。
李傕问道:“授他贵职?”
“正是。”
郭汜怒道:“荀贞之詈吾辈为贼,妄言合关东兵共击吾等,吾等不发兵去攻他已是难得,却怎么竟还要授他显贵重职?这岂不是自弱威风,涨他志气么?”
李傕亦忿忿,然因知贾诩高谋,强忍住怒气,问道:“为何?”
“镇东以击诸位将军为名,他今如挡不住贵职的诱惑而接诏拜,则是前后不一,必为天下共讥嫌之。其人虽善战,拥一州地,而如为天下共嫌,日后将不足为虑矣。”
“如他不接呢?”
贾诩撩了撩胡须,微微一笑,说道:“不接亦无妨。”
“此言怎讲?”
“镇东污蔑诸位将军是贼,诸位将军反给其封拜,如此一来,他不也就成贼了么?即使他不接封拜,而诩以为,山东州郡亦必会有人趁机因此而斥责他,说他‘凛然托以大义,实与诸位将军同党’,离乱其军心,此其一不妨也。镇东如此污蔑诸位将军,诸位将军还给他封拜,正可以此向朝中诸臣、海内士民示诸位将军之宽仁,此其二不妨也。”
听完了贾诩的话,李傕、郭汜等细细思之,悉以为然,遂乃有了封拜荀贞的这道诏令下来。
汉家制度,将军之号,贵重无比,尤其本朝以来,莫说重号将军,便是杂号将军亦不常设,凡领兵出征之将,多以中郎将授之,皇甫嵩、朱俊、卢植昔分讨黄巾,可谓荷汉家安危之重任尽於此数人之身,而最初时给他们几人的授任职号,亦是如此。
天下乱来,诸侯互表,将军之号於是渐多,然尽管如此,诸侯们互表的最多也就是个杂号将军,还大多前边要带个“行”字,即代理之意,不是真将军,如前将军这样的重号将军,除袁绍这样众望所归的之外,诸侯们更是几无人敢自任。
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之下,就是前后左右四将军。大将军,依照惯例,只有外戚可以担任,骠骑、车骑、卫将军位次三公,不是随便谁都能担任的,皇甫嵩那样的军功,也不过是才任了一个左车骑将军,等於是朱俊共分车骑将军号,袁绍虽是众望所归,为关东盟主,也不过是才敢自领车骑将军,李傕挟持朝廷,亦只是在日前自领车骑号罢了。
可以这么说,现下海内州郡,单论是从朝廷得到的封拜之将军号的话,李傕之下,就是前后左右四将军了,后将军目前是樊稠,右将军目前是郭汜,此两人皆李傕之党,袁术前时得了左将军之号,荀贞现得被拜为前将军,他如接受了这道诏令,只从地位而言之,已是足能借此凌驾在关东诸将之上,只有袁术可与他抗衡了。
更不必说,诏令中还有假节、督青兖徐三州军事,以及仪同三公。前后左右四将军位在九卿下,李傕等先是让袁术仪同三公,又让荀贞仪同三公,这是在政治地位上给他两人特殊待遇。
此道诏令的诱惑力非常大。
此外,李傕又授拜张济为镇东将军,此亦是出自贾诩之建议,其用心颇为毒辣。
荀贞现下的镇东将军号是来自朝廷,十分正宗,可张济一被朝廷拜为镇东将军,那也就是说,如果荀贞不接受前将军的诏拜,那么他这个镇东将军就不再是真的,而是“伪”的了。
却说听了郭嘉的分析,羊琮恍然,问道:“敢问君侯可否应了这道诏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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