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落地窗前铺了块大地毯，白色的羊绒地毯，上面摊了只淡黄色的同样毛绒绒的小猫，只有尾巴尖儿的黑色尤为明显。
几天的好吃好喝供着，小猫的原本干瘪的身体像充了气似的膨胀起来，再加上蓬松的毛，看着越发圆润，有时候团在一起像个分不出头尾的毛球。
躺在那儿的，是当猫三天就开始摆烂的苏黎。
艰难地给自己翻了个身，挺着前不久刚吃饱的肚皮继续晒太阳，苏黎享受地叹息了一声，“喵喵”着幸福地蹬直了双腿双脚。
小猫的身体柔软，摆出什么样的姿势都不会难受，只要他想，他甚至还能把后脑勺贴到自己背上。
当然，苏黎是绝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好端端躺着晒太阳他不香嘛？
太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在苏黎肚皮上，热意被毛发截留，他就像个热乎乎的小太阳，骨子里都是温温热热的。
打工人哪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快节奏的生活中，苏黎向来是连晒太阳的机会都没有，好像是打他开始工作起，这种在太阳的照耀下休憩的事他就再没有做过了。
哪怕是有着名义上的双休，一睁眼还是要在床上架起张小桌子老老实实干活，加班补贴是有，但压力还在，人也挺寂寞的。
苏黎老早就想着摆烂了，只是福利院现在就供出几个能赚钱的，他又怎么真的随心所欲，他想给弟弟妹妹们买新衣服买新玩具买好吃的。
他现在死了，存款会按照他的遗嘱都留给福利院，公司那边的赔偿等也一样，这么想想，其实也不算太坏了。
也不知道那些小屁孩们看不到他会不会哭呢？
苏黎想着想着，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身体也蜷缩起来，像是这样就能扛住自己心里的寒意。
照顾他的院长、叔叔阿姨们都很好，他看着长大的那些孩子们也都很好，但是再乐观的人，偶尔想到自己是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孩子，也是会小小地难过一下的。
那样一个人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他其实也很寂寞的。
所以虽然这样想可能不是很好，但苏黎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是很坏——依附于人，吃喝拉撒都交给人负责，像是没有人依靠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一样，其实挺快乐的。
毕竟他现在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嘛！
小猫咪生来就该是被宠着长大的！尤其是他这样可可爱爱聪明机灵的小猫咪！
刚刚还缩成一团的猫球一下伸出四只爪爪，像是满血复活了般从地毯上蹦跶起来，脚步轻快地跑向水碗喝了点水，然后熟门熟路地爬进猫砂盆里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
脸不红心不跳地用猫砂堆出一个小坡坡，苏黎张开爪子甩干净上面残留的猫砂，苏黎重新趴回老地方，摆出了之前那般舒服的姿势继续晒太阳。
刚开始那两天，苏黎确实还不太能接受猫砂盆这种东西，但憋了两天以后苏黎就妥协了——他再不上厕所，沈作就又要把他送去宠物医院了。
苏黎：我上我上！我上还不行吗？
一回生二回熟，苏黎脸皮一厚，就什么都不慌了。
再说了，就连沈作都要给他铲屎，他这个让人铲屎的有什么好丢人的？
想到这个，苏黎嚣张地脚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沈作工作很忙，白天都不见人影。
早上他起来的时候会过来把苏黎叫醒，喂上一顿早餐再离开。
用王阿姨的话来说，就是要借着一切机会给月饼留下好印象，毕竟他一整个白天都不在家，也只能在他在的时候给点好吃的好玩的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而白天沈作不在的时候，王阿姨会过来给苏黎准备吃的，也会定时过来给他清理猫砂盆，但等沈作回来，这些事情就全都由沈作接手了。
坦白说，苏黎并不理解王阿姨的执念，说白了在他想来，沈作这样的人就算是养宠物，只高兴的时候撸两把就算了，怎么还真能自己动手呢？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沈作虽然愿意帮他做很多事情，但好像又不是很喜欢他。
一般肯亲力亲为地为小猫咪解决一切生活需求的人，自然对猫也有莫大的渴望，想亲亲抱抱，想撸尾巴，想摸肚皮，想捏小猫咪软乎乎的肉垫，这样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吸猫方法。
苏黎早就做好被“轻薄”的准备了。
但这准备很显然是白做了。
沈作非常克制，他除了会摸摸苏黎的脑袋和下巴之外，甚至连他的爪子都不会捏。
哪怕苏黎主动碰瓷去翻倒在他面前，将自己吃得圆鼓鼓的小肚皮露出来，沈作的手也不回离开他的脑袋和下巴。
苏黎不止一次泄气：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肚皮还没有他的脑袋来得有诱惑力嘛？！
明明感觉自己魅力无限，像他这样只营业一个人的小猫咪真的不多见好嘛！别人他看都不看一眼，就盯着沈作贴贴他难道一点都不激动嘛？
然而……早上那会儿苏黎都滚到沈作拖鞋上了，沈作也就是摸了把他脑袋上的毛，然后转身走了。
苏黎：“……”
可能有钱人的想法他一个小平民摸不透吧。
算了算了，看在沈作昨天给他买了一大批罐头的份上，他就勉强原谅他好了。
想到那座罐头山，苏黎没忍住笑起来，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捂着嘴，“噗噗”了好半天。
大概是昨天下午的时候，家里来人了，因为苏黎现在的地盘是客厅，所以小推车一进来，他就听到动静了。
从猫窝里爬出来往外瞧的时候，苏黎就看到了从他面前经过的那座罐头山——正是小王医生之前给他拿的那个餐盒，十二个一组，不同口味的，看着得有个五六十组。
以苏黎现在一天就吃一个半的胃口，能吃上一年多。
王阿姨在旁边笑眯眯地说话，也不管苏黎听不听得懂，摸摸他脑袋开口：“月饼呀，少爷知道你喜欢这个，特地给你买回来的呢！可要多喜欢少爷一点呀！”
苏黎：那必须的！这么豪气的金主，他必须抱紧他的大腿！
就是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成效，他还得继续努力。
而闻讯而来的王栩后面说的话，着实给苏黎震惊到了。
那会儿苏黎正靠在自己的爪爪上幻想自己未来吃喝不愁的日子，王栩过来“咔嚓”一下，就给那小推车拍了个照片，发给了自己的好兄弟，也就是之前给苏黎看病的那个医生。
下一秒，对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因着苏黎是只小猫咪的缘故，王栩压根没想避着他，所以这通电话苏黎听得清清楚楚。
“卧槽卧槽！哪来的那么多餐盒？”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就是听着有点抓狂。
苏黎眨巴眨巴眼睛：诶呀，铲屎官给我买的，谁让我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猫咪呢？
王栩：“沈总买回来的啊，就刚刚送来的，咋了？”
对方诡异地沉默了下：“也是，我不该质疑大佬的财力。”
王栩：“这不就普通的猫罐头嘛，怎么了很贵么？”
苏黎在旁边换了个姿势，跟着点头：是啊，不就一个猫罐头嘛！就算贵一点那又怎么了，他难道不配吃贵一点的罐头嘛？
对方再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听着都有些哽咽了：“你知道吗，去年这餐盒只要8块一个。”
王栩：“8块？就这，8块？！一个？！！”
王栩惊讶的同时，苏黎也有点震惊，虽然工资不少，但苏黎其实连外卖都很少吃，那些七八块钱的水果罐头肉罐头他更是买都没买过，所以一想到8块钱只能买个85g餐盒，他就有点心疼。
但是再一想，他一天就吃一个半，好像也还行。
王栩还在那震惊，他的好兄弟沉痛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现在什么价吗？”
王栩深吸一口气：“什么价？”
苏黎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电话里的人继续开口：“市面上断货了，有拿货的现在23一个，还得配货。”
王栩：“23……？”
苏黎：配货？
王栩&苏黎：是他们的小钱钱贬值了还是“配货”这俩字的意思变了？
“大家都在说，你不买我不买，明天他就又8块，然而，韭菜实在是太多了。”
……
沈作，就是那个纯纯大韭菜。
电话结束以后，王栩看着那座罐头山，看到的不是罐头，而是白花花的钱。
苏黎躺在自己的猫窝里，看着猫窝顶发愣。
他这样的小猫咪，真的配吃23一个的罐头吗？
沈作会不会有一天觉得他实在是太费钱了，转头就把他丢了？
真要让苏黎去流浪的话，他可能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真正的小流浪能翻垃圾桶，什么都能吃，苏黎可不能，他做不到。
喵喵上岗第二天，苏黎就开始慌了。
可是等沈作再回来的时候，他还像平时一样给苏黎开罐头吃，根本就不在意钱的事情。
有钱是一回事，可在乎却是另一回事。
他的主人觉得他配得上，他想吃什么都可以。
苏黎：嘿嘿，当沈作家的小猫可真好呀。
平时摆烂没关系，唯独在给沈作带来快乐这件事情上，他绝不摆烂！
黄昏的时候，沈作刚回家，一团黑黄黑黄的毛绒绒就从落地窗前窜过来，直接扑上了沈作的拖鞋，蹲在上面抱着他的脚踝。
像只小狗一样跑得飞快，叫起来又是软乎乎的猫崽子声音。
“嘿喵！”
今天，又是月饼饼同志粘着沈作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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