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葱葱郁郁的夏天, 挂满嫩绿色的树枝在摇晃。傍晚的风潮湿泥泞,黄昏澄明的光照混着温柔的香气。
江措站在夕阳笼罩着的光线里,下颌线收拢得很紧, 轮廓冷峻,眉眼映着几分寒意。
宁樱对上他那双安静低沉的双眸, 心里莫名紧张了几秒。
他穿着很随意, 袖口往上半卷,手腕皮肤白皙,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就像夏天里的青柠,秋天里的晚风, 干净清爽。
宁樱推开车门,抬起浓密漆黑的眼睫, 迎着他的目光假装镇定地说:“好巧。”
江措的拇指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拽了两步。
他的力气向来很大, 尤其是不留任何余地之时,动作甚至可以说有点粗暴蛮横。
江措已经极力克制,才没有将她拽进自己的车里。
他没什么表情, 眉眼透出的情绪淡淡的, “女同事,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硬邦邦的几个字。
存着咬牙切齿的气。
等了好一会儿, 宁樱小声解释:“余筝自己开车。”
江措恍然大悟般哦了声,又冷不丁冒出几个字:“她拒载你?”
宁樱:“……”
落幕的日光晒了片刻,脸颊也微微发烫。
她低着头, 长发挽在耳后。
皮肤白皙, 耳朵尖泛着薄红。
江措垂眸看见她低垂眉眼的乖巧模样, 胸腔里刚才的暴怒顿时烟消云散, 他刚刚确实很生气,那个男人几乎要贴着她了。
至于吗?
沈书淮下了车,没搞清楚状况,以为这个人是对宁樱穷追猛打爱而不得的追求者。
他上前,脸色不太好看:“你是哪位?”
江措看向他,眉清目秀的小青年。
他挑眉,故意模棱两可说着意味不明的话:“她的室友,懂吗?”
尤其是“室友”两个字咬字格外的重,刻意让人往浮想联翩的意思去猜测。
沈书淮果然想歪了,再瞥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面色略有些尴尬。
不过——
余筝说过她没有男朋友,还是单身。
沈书淮信得过她们的人品,单位的同事都是很正直的人,不会故意骗人感情。
看来应该就只是单纯的合租室友关系。
“你只是她的室友,没有资格管她要做什么。”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宁樱抽出手腕,她心平气和的给江措介绍:“这是我同事,他今晚请我们吃饭。”
江措目光冷淡,嗯了声,“地址报我,我送你过去。”
沈书淮站出来:“不用了,我们自己有车。”
江措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他对应付这种状况似乎已经得心应手,双手插兜,慵懒随性,“行啊。”
沈书淮以为他还会继续死缠烂打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然而,下一秒:
“那顺便捎我一段。”
沈书淮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一时错愕,“你自己不是有车?!”
江措面不改色,眼皮都不带动的,“坏了。”
饶是教养极好的沈书淮都觉得他不可思议,他张口:“你的车还没……”
江措仿佛提前猜出他要说什么,摸出裤兜里的车钥匙,当着他的面按下锁止键,车灯湮灭,他吐字:“现在熄火了。”
沈书淮:“……”
江措对他笑了一下,春风拂面般温柔,“提前谢谢了。”
沈书淮:“……”
晚风依然温和,拂动的柔风吹动枝条。
光影斑驳,砖面倒映的身影紧紧相贴。
宁樱不禁抬眸看着江措,他悠闲怡然,眉眼舒展,神色轻松柔和,“看我干什么?上车吧。”
宁樱在他的催促声中,再次钻进后座。
江措紧随其后,坐在她身边的空位,长腿委屈弯曲在狭窄的空间,膝盖抵着她的膝盖,触感坚硬。
气息逐渐相融,鼻尖浮起冷淡的清香。
宁樱正襟危坐,微微侧过脸看向车窗外的城市街景。
苔青市的绿化做得很好,满觉陇这条道路的两侧都是枝繁叶茂一片青绿色的桂花树。
这个时节,桂花还没有开放。
但空气里好像已经弥漫起秋天才有的桂花香。
林荫遮蔽,黄昏西沉后的月色乌白。
经过湖边,她静静看着镜面般幽荡的湖面,水波粼粼,半月倒映在湖水中心。
宁樱以前和江措常常会来满觉陇这条路。
也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牵着手闲逛。
坐在湖边的长椅,看着湖水里的锦鲤,有时候会扔点面包屑,有时也会看见小孩子们朝里面吐口水。
最美是在落日时分。
湖景能让人静下心来。
她闻着风声,闻着桂花香,耳边是熟悉的江南吴侬软语。
少年的衬衫下摆被晚风撩起,散漫随性,潇洒自在,紧紧牵着她的手,用力十指紧扣,攥着她的手好像抓住了他的全世界。
连想上厕所都舍不得松开。
他们在黄昏里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
好像只有他们在的世界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的。
只是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就忍不住想翘起嘴角。
轻轻地、浅浅地笑,逐渐变本加厉。
她笑的直不起腰。
少年亦是忍不住笑容,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这条路上,有两趟属于恋人的公交路线。
1314
520
他们的返程,是要赶最后一趟520
往往胡闹过了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赶不上。
打车她嫌太贵。
坐公交又总是因为拖延而错过。
她气他恼他,说着再也不要理他。
少年眼尾含笑,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牵着她朝公交站台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赶上末班车。
我的520
永远不会延迟。
这趟开往我心里的班车,没有终点,没有末班,无尽无休。
这么多年过去。
窗外的风景,依然没有变化。
湖边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
透过车窗,宁樱好像看见弯腰笑个不停的自己,还有眼神宠溺、纵容恣意的他。
“滴——”的喇叭声,将她惊醒。
说不上来是不是巧合,一辆520的班车刚好从他们身边经过。
宁樱仓促收回目光,下意识遮掩自己的情绪,她问:“快到了吗?”
沈书淮看了眼导航:“五分钟,还好今天不堵车。”
江措已然反客为主,漂亮的眼睛若有所思看着车外的风景,“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堵了。”
沈书淮不常来这边,也就不怎么了解:“你来过吗?”
江措双手交叠搭在腿间,身体后仰靠着椅背,“我常来。”
他补充道:“有空就来。”
沈书淮随口问:“和谁啊?”
这种经常会堵车的路段。
游客还很多的网红街景。
不是感情很好的人,都懒得折腾。
宁樱的心脏骤然揪紧,无形的手掌紧紧捏着她的肺腑,一点点挤干她胸膛里的空气,叫她喘不过气来。
沉默几秒,男人平淡地叙述:“我一个人。”
这一瞬间。
宁樱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像是被挖成一座空山,遍地荒芜,满目悲凉。
沈书淮没当回事,车已经开到定好的餐厅门前,他说:“到了。”
余筝出发的比他们早,开的也比他们快。
她本想撮合沈书淮和宁樱,等人到齐才发现宁樱之前的同学竟然也来了?她偷偷给宁樱挤眉弄眼,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宁樱用微信给她发:【巧合。】
余筝姑且信了,她又得感叹宁樱这个高中同学长得真是太踏马的好看,和他一比,沈书淮都有点黯然失色。
饭桌上,气氛诡异又奇怪。
余筝想撮合,但是当她抬起眼睛不小心和江措对视,莫名其妙做贼心虚,什么屁话都憋了回去。
这顿饭吃的食之无味。
沈书淮性格腼腆,面对想要追求的女孩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热情,鼓足勇气帮她夹菜。
半空出现一直碗,江措笑眯眯接过他夹过来的菜,“谢谢,沈先生真是大好人。”
沈书淮讪讪收回筷子,他还是要脸。
吃完晚饭,沈书淮主动提出要送宁樱回家。
江措挡在她身前,“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活动。”
沈书淮也是男人,看得出来江措对她不怀好意有所企图,他说:“我晚上刚好没事,介意我一起吗?”
江措说:“介意。”
沈书淮准备好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欲言又止,又不能学江措的不要脸强行跟过去。
宁樱不太想麻烦沈书淮送她回家,于是才没有拆穿江措的谎言。
依次送走沈书淮和余筝。
宁樱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家,江措抽走了她的手机,“我让时闻野来接我们。”
宁樱抿唇,声音柔软:“去哪儿?”
江措说:“周执新开了个酒吧,请我们去捧捧场。”
宁樱沉默,小声道:“没有请我。”
江措已经给时闻野发了消息,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邀请你。”
“我想……”
“拒绝无效。”
“……”
酒吧在南山路,离满觉陇很近。
时闻野开车过来接他们,身上还穿着西装,刚下班连衣服都没换,远远看见这两人,直接将车停在他们面前,一个字的废话都懒得说:“上车。”
宁樱上车后忍不住:“你酒量不是不好吗?”
江措对她还能记住自己酒量不好这件事,心情是愉悦的,“我去喝空气。”
宁樱不是很抗拒,但也有自己的原则:“我得早点回去。”
江措说:“不会耽误很久。”
酒吧里都是江措认识的人,以前的同学,后来的朋友。
大部分,宁樱都不熟,但是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字,读书的时候见过几次。
江措的初恋前女友要过来。
这个消息在他们到酒吧之前就传开了,周执好心提醒想一睹真容的人,“她就是江措的底线,你们今晚有事没事都别踩到她身上,不然江措真的跟你翻脸。”
“江措脾气挺好的啊,真的会翻脸吗?”
“没听说过吗?脾气越好的人发火越吓人。”
“本人不幸目睹过一次江措发火,顾舰明非要闹着去看江措每晚都要拿出来摸两下的照片,不小心弄脏了一点点。”他继续说:“当时江措就变脸,差点没和顾舰明打起来。”
“我听说过这事,把顾舰明吓得再也不敢手贱了。”
“心有余悸,抱着我哀嚎吓惨了!”
“当时那个脸色确实怪吓人的。”
说归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都有数。
周执提前给他们留了位置,酒吧很安静,还有驻唱的歌手。
宁樱跟在江措身后,落落大方。
刚落座,周执就开始发挥奸商本色:“江措哥哥,我们今天这是众筹制度,每个人都得交点酒钱。”
“然后?”
“分档次交钱,abcd档任君挑选。梁行远交了三百块钱,目前是给钱最多的,我封他个a档,顾舰明给了一百块,我封他个d档,但像我们江措哥哥这种食物链顶端档次只会更高,是不是?”
江措弯腰抽了两张湿巾,擦干净宁樱面前的桌面,随手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又随手将自己的手机塞进她的掌心,后腰懒懒靠着抱枕,“没问题,我豪出一块钱。”
“?”
“我舔着b脸来的。”
“???”
周执气的牙痒,拿他毫无办法。
宁樱安静坐在他身边,隐藏在光线暗处,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她长得漂亮,皮肤又白,哪怕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很难不被注意,尤其是她还是江措的——
前女友。
科大曾经被誉为最难啃的骨头的江措。
大学里追他的人,十双手都不够数。
这个人就长了张招摇过市的脸,就他妈是帅,瞎子见了都无法忽略的帅气,不装逼不油腻,又足够洁身自好。
妥妥的香饽饽。
四年都没人能拿下,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江措一开始拒绝别人心意的答案都很随意:
“我是普信男。”
“我是渣男。”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等诸如此类,但是效果并不好。多得是还要继续穷追猛打的姑娘,一定要他动了凡心。
久而久之,逼得不喜欢暴露隐私的江措给出真实的答案:
抱歉,心有所属。
这个答案,虽然在别人看来就有点像挡箭牌。
却能让人心碎。
江措今晚喝了两杯,他给宁樱倒了杯没有度数的果茶,看她抱着杯子小口小口抿茶,忽然就想到他以前养的那只小仓鼠。
简单坐了坐,江措就打算带着宁樱回去。
周执啧了声:“你今晚就给我这么点脸?”
江措其实有点醉了,清冷的眼眸染了丝稠红:“你少自作多情,我今晚是想让你们认认脸。”
显摆他的老婆。
哦。
前女友。
没关系,迟早会是。
宁樱以为江措没有喝得很醉,可是刚回到家,他就冲到马桶边吐了,漱口洗脸后看起来依然醉醺醺的。
男人扶着墙面慢慢站起来,脸色苍白,眉心紧拧,胃里很不舒服。
宁樱看着他发白的脸:“要不要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江措摇头:“不用,我有胃药。”
“胃药在哪儿?”
“抽屉里。”
宁樱扶着他去了他的房间,看着没什么重量的身躯其实很沉,她摸了摸他发烫的脸,让他乖乖坐在床上,自己则蹲在床头柜前翻找胃药。
手肘不小心打翻第二层的抽屉。
大堆的纸张落在地板上。
宁樱说了声抱歉,慌里慌张帮他重新捡起来。
她的目光忽然一顿,指尖也跟着一顿。
打翻在地的。
是一张张。
往返在两座城市之间的火车票。
日期从2016年到2020年,从未间断。
她抖着手一张张捡起来,越捡越多,根本捡不完。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乌白色的月光照着勉强的微光。
宁樱的声音有点颤:“这是…什么?”
浓郁的酒气从她耳后漫上鼻尖,江措不知何时下了床,好像在她的身后,嗓音沙哑:“像你看见的这样,我就是这么一个难缠的烂人。”
宁樱吸了吸酸涩的鼻子,颤颤的,哑不成声:“我…为…”
断断续续,字都连贯。
我不值得。
你为什么。
他好像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因为忘不了你。”
“很想很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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