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归巢
阿耀仅用十几秒时间,就理清状况。
沈悬能知道“钟记”,说明他查了,但查到的不多。
否则以他的手段,不必出现,就可以弄死自己。
“好啊。”阿耀按下电梯,笑着说,“那大哥可得快点,今天可是周末,去晚了都没地方。”
他回答得干净利落,甚至有些惬意。
沈悬的眼神,轻扫过他的侧脸。
阿耀已完全退去青涩,似乎又长高了些,肩宽背直,站在身前,如一堵铁盾。
他眉深目沉,眼仁依旧又黑又大,但笑意盈盈的样子,已不是单纯的欢喜。
沈悬心下一窒,燕巢里孤僻[yin]沉的小黄嘴,离巢后,未必就是燕子。
鹰隼就是鹰隼,会生出尖喙利爪,会将猎物开肠破肚。
他们坐上沈悬的车,窗外小雨淅沥,光影模糊成一团,光怪陆离的。
两人聊着已近尾声的收购案,看上去与平[ri]没什么区别。
忽然,阿耀当着沈悬面,掏出手机,认真回复信息。
沈悬警觉:“什么事,这么重要,都下班了还要处理。”
“钓鱼。”阿耀灿然一笑,说着把手机递过去。
除了危险未成年沈瑜,沈悬没查过他们任何人的手机。
而这回,他顺理成章接过来。
那是个热闹的钓鱼论坛,阿耀在一个约钓贴下留言。
时间是明天,而他不知是出于严谨,还是习惯,年月[ri]时间写得清清楚楚,后面跟着钓具和鱼种。
沈悬不懂,看得一头雾水,把手机还给他:“痴迷。”
阿耀不好意思地挠头,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毫无遮掩,袒心露肺的模样。
另一边,把自己关在阁楼上的曾娅,身上伤痕累累,嘴唇肿得外翻。
她在黑暗里,捧着手机,一动不动,好似鬼屋里的蜡像。
直到看见阿耀发出的紧急联络暗号。
她眼睛亮一下,又沉入黑暗,很快发出另一个约钓贴,顺利接手阿耀的任务。
外部破译密码的人员,看见新贴,迅速进来发布暗含密码信息的广告。
黑水刘的人,终于按时按点捕捉到密码。
一场[yin]暗处的暴风雨,在港城与海城间,逐渐形成……
周末的钟记生意火爆,即便落雨,周围写字楼的白领,也不忘来打包粥点,过个便宜又丰盛周末。
老板对阿耀印象深刻,见他带来一位气质不俗的青年,赶紧收拾好靠里边的卡座,亲自领到位。
阿耀全程神[se]自如,给沈悬要了大补的汤水,和镇店肠粉,外加十几样小点心。
琳琅满目摆一桌,好似来到他的地盘般开心。
沈悬疑心分毫未减,但阿耀也真是滴水不漏。
他没想到,首次棋逢对手,会是自己养出的野狼崽子!
一顿晚饭吃得表面兄友弟恭,实则暗[chao]汹涌。
阿耀再度拿出手机,对着论坛私信,笑了。
沈悬举着汤匙,眼皮微掀,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手机放在桌面上,阿耀大大方方翻转,推到他面前:“锦标赛签名钓杆,终于买下来了。”
沈悬垂眸细看,是私聊二手[jiao]易,两方讨价还价,对面骂骂咧咧,间隔近一周,就在刚刚终于答应阿耀的出价。
他点开[jiao]易链接,仔细翻看,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有那么一瞬间,沈悬都怀疑,是不是多虑了。
“喜欢,叫人找个更好的,改天送你。”修长手指弹动,沈悬将手机推还给他。
阿耀吃得很香,抬头是一双笑眼:“大哥送我的,一定能钓到大鱼。”
“阿崽,”沈悬擦擦手,伸过去,手心重重拍了拍他的脸颊,“大哥希望你,平静无忧,一生顺遂。”
阿耀下意识去抓,慢了一步,只摸到撤回的指尖,带着雨夜的湿凉。
打扮得平静无[bo]的情绪,在这一刻,好像煎锅里的黄油,毫无抵抗地化开,浓稠地堵在心[kou]。
“大哥,我明白。”阿耀眼神柔顺,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
一顿晚餐[cao][cao]结束,沈悬独自离去,让保镖车送阿耀回公寓。
车子启动,缓缓掉头,他闭眼叹气,心中了然,回不了头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耀已不是那个被吼一句,就怯怯惶恐的孩子了。
他心思深沉,个[xing]内敛里透着难以琢磨的疯狂。
这种人,是不会甘心屈于人下,更不会任人摆布,他会把一切阻碍撕得粉碎。
……
阿耀坐着保镖车回公寓,名为送回,实则监控。
他不在乎,手上最后一个任务,也已送出,当着沈悬面,就是那个买钓竿的私信。
沈兆隆、沈兆威的黑钱,数额巨大,不是一家地下钱庄在管理。
黑水刘只是“走水仔”其中之一。
沈兆隆也不是吃素的,那么多钱,就放心[jiao]给一帮水耗子?
他在其中养了个叫“细辉”的二五仔,随时帮他盯着地下钱庄的动向。
钓竿生意,正是阿耀把黑水刘准备吃黑钱的消息,卖给了“细辉”。
不出意外,今晚沈兆隆、沈兆威,和黑水刘都将度过永生难忘的最后一夜。
阿耀根本不在乎那点钱,钱对他来讲,就像钓鱼的鱼饵,有的时候多点,有的时候少点,全看这条鱼,它喜欢吃什么。
他就是想看看,一条黑吃黑的疯狗,和两条视财如命的豺狼,一不小心,碰在一块,会发生点什么呢?
月黑风高,海[lang]翻涌……恐怕只有老天爷会知道吧。
公寓大门[kou]站着沈家保镖,客厅里坐着尴尬不安的阿坤。
阿耀在书房,只点一盏小灯,像给谁送终的蜡烛。
他开了瓶气泡水,咕咚咚倒进玻璃杯,细密泡沫沸腾翻涌,好像有人跌落海底,冲出来的气泡,赏心悦目。
骨节分明的大手,拽松领带,再解开袖扣,一丝不苟卷起,露出肌[rou]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带着隐隐的笑意,既不生气,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玩起香水。
今天的沈悬是暖烈的,怒火压在温柔唇舌下,会警告,也会安抚,矛盾得让人着迷。
阿耀按照辛辣木质调的方向,一点一点试着。
直到那股动人味道,让他心头一窒,呼吸紧促着激动起来……
夜越深,雨越大,天玺别墅区的路灯杆被洗得发亮。
沈兆隆披着睡袍,趿拉着拖鞋,怒踹弟弟沈兆威家的大门。
管家开门,被他推倒在地。
沈兆威被卸职后,[ri][ri]醉酒纵[yu],睡得人事不省。
曾娅推好久,都没见动静。
最后是沈兆隆,接来冰水,劈头盖脸一顿泼。
沈兆威瞪着铜铃似的眼睛,诈尸般跳起来:“妈的!哪个王八羔子……”
“早晚喝死你!钱都被人偷没了!”沈兆隆给不争气的弟弟一个嘴巴子。
沈兆威这才惊醒,大喊大叫:“谁!谁敢动老子的钱?!”
“黑水刘,吃里扒外的畜生!”沈兆隆揪着他,“赶紧穿衣服,去野码头,晚了,你我这辈子就白干了!”
沈兆威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大条了:“哥,要不、要不报警吧?”
“报警?!”沈兆隆气得踹他两脚,“报警,这些钱明天就在沈悬兜里了!你是不是傻!”
沈兆威[se]厉内荏,没出屋就怕了:“大哥,黑水刘……他、他们会不会人很多,我们干不过啊。”
“你闭嘴!赶紧跟我走,其他的别想!”沈兆隆气得要爆炸。
兄弟二人顶着大雨,开车狂飙向野码头。
曾娅站在黑暗里,望向窗外。
雨滴[chou]打玻璃,撕碎她苍白面容,她在疾风骤雨里,笑了。
沈兆隆不是傻子,黑水刘做绝,必是鱼死网破。
可让他吃这么个哑巴亏,大几千万在眼皮子底下被偷走,他不甘心!
另外,这件事传出去,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rou],人人可欺!
剩下的钱,一分都别想拿到。
于是他找到另一帮“水耗子”,许诺截下黑水刘,七分账。
这才敢带着傻[bi]弟弟,浩浩[dang][dang]开往野码头。
曾娅不想在沈兆威的猪圈里休息,便下楼开灯,盖着薄毯窝在沙发里。
她脸上青紫未退,嘴唇里有道大[kou]子,稍微动表情,都会扯裂。
可她高兴啊,于是她笑着,血沾满嘴唇。
突然,又是一阵急促踢门声。
曾娅从沙发里惊起,真丝睡衣滑落,露出肩膀上大片伤痕。
卢莉披头散发,气势汹汹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个大嘴巴子。
曾娅没躲开,被打到头,顿时倒进沙发里。
“臭婊子,大半夜又勾引别人老公!人呢!沈兆隆人呢?!”卢莉上手去揪她的头发。
曾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愤恨地看着她:“他去野码头村,约会小情人了,怎么?你不知道啊。”
沈兆隆出轨成[xing],卢莉防贼似的[ri]夜防着。
直到把曾娅抓个现行,点燃了她心中疑神疑鬼的种子。
她二话没说,叫上司机,直奔野码头村而去。
……
郊区海岸线,海[lang]翻着浓密泡沫,扑向礁石,像黑压压的野兽,驱赶着羊群。
黑沉沉的天空,好像被闪电撕开了[kou]子,又重又急的雨滴,[chou]打着奔走的每一个人。
荒弃的野码头村,海岸复杂,在风雨里根本看不起海面情况。
几艘“大飞”在黑暗里靠近,后面有黑黝黝的小艇,鼓头和肚子,像坐小山,一动不动地漂着。
黑水刘穿着雨衣,观望很久岸边情况,这才用对讲机让“蚂蚁船”依次靠岸。
他是老手,艺高人胆大,今晚风雨急,[lang]也高,却是掩人耳目的好时机。
黑水刘率先跳上岸,从第一艘“蚂蚁船”上掏出防水膜裹好的现金。
五万块一包,撕开薄膜,铁腥的纸币味,扑面而来。
黑水刘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伸出舌头在上面[tian]了[tian],狼一样的笑了。
就在“蚂蚁船”底的油包捆卸了不到一半,外围警戒的人,就吹起哨子。
眨眼功夫,几辆越野车,飞起泥水花,没开大灯,轻车[shu]路地从旁地里飞下来。
黑水刘打亮探照灯,冲着对讲机大吼:“回海里,全都回海里!”
他们有备用卸货地点,犯不上死磕这里。
还有人把岸上的油布卷往“大飞”上拉,被黑水刘一脚踹掉:“不要命了!快走!”
“水耗子”们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冲进海里。
沈兆隆这边,是拼凑来的一群砸碎,乱糟糟冲下来。
一群人根本听指挥,扒开油布卷,一看,卧槽!全他妈是钱!
谁还记得要抓黑水刘,就地内讧,开始抢钱。
沈兆隆喊着他们小头目的名字,根本没人理他。
黑暗里,不知哪个脾气暴的,嫌他烦,还给了他一嘴巴子。
沈兆隆、沈兆威,看着铤而走险,攒下来的黑钱,被哄抢一空,急红了眼。
沈兆隆看见还有一条轻快“大飞”,和沈兆威一起跳上去,拉开发动机,就冲了过去。
因为[lang]急,“蚂蚁船”暂时闯不出去,就在近边飘着。
只有保护的“大飞”,飞着水花在周围转来转去。
黑水刘一脸海水,在探照灯下,还是看到来的人是沈兆隆、沈兆威。
而岸边,一群人还在雨中发狂,钱洒得到处都是。
如果不赶快摆脱追逐,离开这片海岸,他们随时会被警察一网打尽!
黑水刘拎起一把钢叉,摇摇晃晃从“大飞”上站起身。
闪电划过天际,他好像从海里爬出的夜叉。
在两艘“大飞”接近时,黑水刘和另外一个人爆跳而起,闪着冷光的钢叉,冲着沈兆隆、沈兆威的脑袋而去。
……
已是凌晨,阿耀公寓灯火通明。
阿坤不敢怠慢,笔直地坐在沙发上,分毫未动。
阿耀在书房忙活大半夜,终于配出心仪的香水,这才走进卧室。
似乎一直等待着某种事情发生,他自始至终没换居家服。
他坐在床边,大手蒙着小巧玲珑的香水瓶。
忍了许久没忍住,从枕下拽出沈悬的衬衣。
浅灰蓝的衬衣,被熨烫的平整妥帖,没有一丝压皱。
阿耀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衬衣领[kou],画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食指落在离心脏最近的那颗[kou]子上,摩挲着。
他退掉香水盖,喷了些在手腕,又喷了些在沈悬衬衣上。
琥珀与沉木香的暖烈扑面而来,好像被皮革裹住的光滑身体,散发出侵略[xing]的[yu]//望。
阿耀身体抵在床边,慢慢把脸蹭进衬衫里,手抓着质感上佳的布料,用力将它蹂//躏成一团。
突然,静音手机来电亮起,是曾娅。
当她光明正大打来电话,那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阿耀喘息急促,匆忙接起电话。
“耀总,我刚刚接到警察电话,我老公和他大哥,还有、还有大嫂,都出事了!”电话那边,曾娅的声音,说不出的惊恐。
阿耀声音有点哑:“好,我马上赶过去。”
他并没有像说的那样,立刻动身,他得比沈悬晚点才对。
于是,他慢条斯理走到床边,一丝不苟叠起皱成一团的衬衣。
宽厚有力的手掌,强迫症般,一下又一下捋过褶皱,试图将他们弄平。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阿坤未等里面回答,便冲了进来。
“耀总,出、出大事了,沈先生让您立刻赶去野坡派出所。”
阿耀转身,紧了紧领带,微抬眼皮:“好,我知道了。”
阿坤噎了一下,总觉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似的。
与此同时,沈悬已在风雨中上车。
凌晨总裁办值班人员的电话,沈兆隆、沈兆威与人在近海殴斗,一人死亡,一人失踪。
更奇怪的是,卢莉出现在哄抢黑钱的现场,被打成重伤,人在ICU还不知能不能活。
而造成这一切的黑水刘,在行凶之后,拘捕逃进海里,被警察当场击毙!
沈悬坐在车里,窗外划过银亮闪电,照亮他刀锋般冰冷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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