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老盯着我干嘛？
“嗯？”周寂疑惑的看了杨婵一眼，恍然道，“哦~你是说七公主和董永吧？我又不认识董永，和七公主也不是很熟，对我而言，既然在天庭任职就应该老老实实的遵守天条....但要是二郎和弟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天规什么的针对外人就行了，自己人就无所谓了。”周寂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挑眉道：“我这人其实还挺双标的。”
‘那我呢...’
杨婵朱唇轻启，抬眸望着周寂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周寂眼眸闪烁，仿若没有看到一般，转身看向远处的高山，沉默片刻道，“对了，先前我不是说过自己未能突破仙道，所以还要闭关一段时间吗？这次去到天庭，哪吒软磨硬泡非要我在她那儿闭关，我答应她了。”
杨婵脸色一白，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没能笑出来，“是吗？那挺好的，周大哥又要闭关多久？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唔...先前答应会陪你回灌江口，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们一起回去一趟，等从灌江口回来就出发吧。”周寂托着下巴认真沉思道。
“周大哥不必这般顾虑我的...你不是一直担心那天现身的佛祖会来找你麻烦吗？要不你还是去哪吒那里吧？”
杨婵低头垂目，轻飘飘的声音好似用掉所有气力，“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周大哥保护就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姑娘了...二哥经常会来看我，我有宝莲灯傍身，想回灌江口的话.....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浑身上下满是水泡烫伤，如一触即碎的琉璃那般柔弱的‘丑姑娘’，如今头戴金钗额间佩饰，一袭端庄大方的淡黄宫裙，有种恬静娴雅的知性美。
“好吧...”周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许久...
院子一片安静，安静的只有微风吹过树叶传来的沙沙作响，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涌上心头，将杨婵的内心包裹。
‘已经走了吗？这就走了吗？’
杨婵扶着石桌缓缓转身，一个含笑而立的身影映入眼帘，原本暗淡失落的眼眸瞬间焕发光彩，“你...你不是走了吗？”
周寂打量着面前这个清丽绝美的三姑娘，不自觉抬手搭上她的头顶，目露柔光，打趣道：“你以为我们认识多久了？瞧不出你在故意说气话吗？”
你能瞧出我在赌气，就瞧不出别的东西吗？
杨婵撇头躲开周寂的手掌，见到周寂放下手臂，没有再追过来，内心深处竟还泛起一丝失望。
周寂收回手掌，笑道：“再说了，既然答应过陪你回去，那我肯定做到，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回灌江口呢~我怎么会离开？”
话没说完，周寂的笑容僵在脸上，上前两步，手忙脚乱的哄着面前的人儿道：
“哎哎哎，你哭什么啊？我给你开玩笑而已...你刚不还说自己不是小姑娘了吗.....你白我干嘛？明明是你说的呀？”
一枝随风摇曳的桃花逐渐枯萎凋谢，转眼间，连树叶也开始变得枯黄，飘落在院里的小池子里漾起道道涟漪。
春去秋来，在杨婵看来，明明自己已经很珍惜很珍惜周大哥待在华山的这段时间了，可时间仍旧如流沙一般从指缝溜走，过得好快好快。
不知不觉周大哥已经陪她在华山住了大半年，随着入夜的一场初雪在院里蒙上一层薄薄积雪，杨婵这才意识到，冬天来了。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往来的香客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周寂这一年陪着杨婵游遍整个华山，每一处山坡，每一处溪流都曾留下他们的足迹。
眼看年关将近，作为神仙，不必像凡人那般又是新桃换旧符又是爆竹驱‘年兽’，年对于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一个时间概念，甚至有些神仙神仙当久了，就连‘年’的时间观念也跟着淡化起来。
周寂客串庙祝，送走最后一批迎着风雪前来上香的香客，合上圣母庙大门，转身看向香火缭绕中的圣母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大哥...你...你这几天老盯着我干嘛？”
杨婵的虚影从神像浮现出来，带有几分娇嗔的语气羞赧道。
“我看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周寂笑道：“这不快到年底了吗？我想是不是带你回趟灌江口住上几日，和二郎弟妹一起过年。”
“好啊~好啊！”
若隐若现的虚影飘落周寂跟前，显露出杨婵的身形。
母亲不在以后，二哥已经是杨婵世间唯一的亲人，平日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时常挂念的。
华山和灌江口相隔数千里，对于杨婵和周寂来说不过一天的路程，当他们来到灌江口杨府的时候，杨婵发现府门半掩，诧异的走了进去，庭院空空荡荡，不仅没看到杨戬哮天犬，甚至连个下人都没有。
“咦？二哥嫂子不在家吗？”杨婵面露疑惑，转头看向周寂，周寂这时才想起寸心和杨戬的现况，抬眸望向后院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二郎和哮天犬可能是在梅山兄弟那边喝酒吧？”
杨婵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先前喝酒不都是在府上喝的吗？怎么换到梅山兄弟那边去了？”
“梅山兄弟那边可以打完猎直接在庄园现杀现吃，比较方便。”周寂瞄了杨婵一眼，解释道。
杨婵本就是不以为意的随口一问，所以并未起疑。
两人不紧不慢的踩着积雪朝镇外走去，五百多年的时光，昔日的街坊邻居早已尘归尘土归土，除了杨府刻意修缮的和当初一样，就连街道都变化了许多。
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只有零星几人勉强可以认出模糊的轮廓，杨婵贴近周寂几步，向他指着那里曾经是镇上的布行，那里曾经是面食铺，二哥当年差点做了那家的女婿。
随着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多，脚印越来越少，两人来到郊外的梅山庄园，还没等他们靠近，就看到庄园大门敞开，杨戬坐在前庭一侧的凉亭下独自发呆，哮天犬则蹲坐在旁边的围栏上，扣着柱子上的冰凌。
突然，哮天犬好像嗅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走来的周寂杨婵，顿时眼前一亮，朝杨戬招手道：“主人，主人，你看谁来了？”
“二哥！”
杨戬听到熟悉的呼唤，顿时露出惊喜表情，站起身来看到雪中的杨婵和周寂，连忙迎了上去。
“三妹？周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大哥说要陪我回来过年...”杨婵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周寂，笑着说道。
杨戬面露喜色，朝周寂递来一个感激的目光，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感觉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家团聚过了。”
得知周寂过些天要去哪吒那里，杨戬把两人引入亭中坐下，问起哪吒那边的情况，不由唏嘘道：“唉~是我连累了哪吒兄弟。”
“别，你可别这么说，她那纯粹是自作自受。”周寂摆了摆手，笑道：“明知王母娘娘私下拜访就是不愿别人知道，还到处找人乱说，这次也算吃个教训，让她长长心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杨婵突然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却又露出错愕表情：“怎么没看到康老大他们啊？”
杨戬疑惑道，“三妹找梅山兄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着把他们一起叫来，大家可以一起过个年。”杨婵笑道。
“当然可以啊。”杨戬笑道，“他们去后山冬猎去了，算下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说话间，梅山兄弟带着猎来的野味从外面走来。
见到周寂和杨婵，康老大他们也很开心，尤其接到杨戬兄妹的邀请，更是喜笑颜开。
“正好也快过年了，我们先回家里布置一下。”杨婵迟疑道：“对了二哥，嫂子呢？刚才我和周大哥发现府上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杨婵察觉到哪里不对，迟疑道：“你们吵架了？”
杨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摇头道：“只是些小事情而已，不要紧的。”
在杨婵的印象里，上次和周寂一起回来的时候，二哥和嫂子夫妻和睦，和梅山兄弟哮天犬他们相处的也还不错，所以没有怀疑杨戬，恍然道：“难怪去的时候没有人....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和嫂子好了这么多年，偶尔吵个架也没什么的，我这就回去和嫂子说说话。”
偶尔....
杨戬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见到三妹回来，寸心也有些惊讶。
碍于杨婵的存在，杨府难得有了数日的安宁。
这次过年寸心有所收敛，没有再像往常那般故意找些事情和杨戬吵架。
除夕那晚，哮天犬难得喝醉一次，面露感激的挽留三小姐，希望她能留下多住几年，最好别走了。
“哮天犬，你喝醉了。”杨戬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先前因为寸心想把哮天犬变回原形，当个真正的狗。
两人大吵一架，哮天犬以为是自己的过错，一直都很内疚。
为避免三妹产生不必要的担心，杨戬轻轻摇头，示意梅山兄弟拦下哮天犬。
寸心自然也能听懂哮天犬什么意思，原本为杨戬斟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坐回原位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杨婵蒙在鼓里一头雾水，所幸有周寂在旁圆场，把这个年关平稳度过。
............................
年后周寂把杨婵送回华山，住到初春才动身前往天庭。
人间的一年，在天上就是一天。
周寂如同上次一样，从四方阵台取出天兵盔甲换上，轻车熟路的来到伏魔元帅府。
围墙上面，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耷拉着双腿坐在檐上轻晃。
哪吒双手托腮，看到一个天兵过来，还以为又要被人打小报告，下意识的起身溜回府里，等她双手扒着墙壁探头出来张望，观察天兵走没走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拍了拍他的肩头。
“在看什么呢？”
“嘘~王母娘娘让我闭门思过，万一有人再向她打小报告，再罚我一年怎么办？”哪吒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转头一看，刚刚那个天兵就站在她的身后，而在天兵盔甲下面套着的...竟是周大哥。
“周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哪吒上前朝周寂怀里扑去，飞到半空却被周寂伸出双手架住胳肢窝，放回了地上。
哪吒人小鬼大，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人当成小孩子。
要是旁人胆敢这么对她，怕是找对方拼命的心都有了。
哪吒白了周寂一眼，幽怨的目光却被周寂袖子里不断逃出来的东西所吸引，凑上前，拿起面前的礼盒道：“这是给我的赔礼吗？”
“二郎三妹还有梅山兄弟听说你在天庭闭门思过，这些是他们托我给你带来的慰问品。”周寂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礼物笑道。
哪吒心头一暖，眼眶不禁有些湿润，紧紧的盯着周寂认真道：“谢谢你...周大哥。”
“谢我干嘛？这些都是他们送你的。”周寂抬手搭在哪吒头顶，轻抚道。
哪吒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神仙之间的感情往往非常淡薄，漫长的寿元让他们很容易淡化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如果没有周大哥，哪怕三姐孤独的快要无法忍受，杨二哥也不会常去华山看望她；哪怕再过千年，他们几人也不会想到去看望狐妹这个昔日故友。
最多最多，听到狐妹死讯，他们会为之唏嘘感慨，然后再次淡忘。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哪吒被罚闭门思过一年，以她性情，这数百年的时光何等难熬，如果没有周大哥，不会有人想着悄悄过来看望她。
因为无论是数百年还是数千年，相较神仙的漫长寿元来说，都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时间。
堪比神仙的修为，却保留着普通人的感性和行为方式，这份‘真挚’犹如纽带，将哪吒、杨戬兄妹、狐妹、所有人连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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