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人呀，心气儿一散，就喜欢念旧。
“周大哥...”
杨婵远远看着相拥的两人，有些失落道：“周大哥...你说，二哥会答应吗？”
“不知道...”周寂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只希望他不要因为想帮我寻找长生不老的宝物而勉强自己。”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玉帝当初不是特许了二哥和嫂子成亲吗？为什么还要逼他们分开？”
杨婵喃喃低语，眉宇间尽是疑惑。
周寂倒是能理解王母娘娘的想法。
一个地方禁止吸烟，偏偏负责禁烟的人整天叼着根烟到处巡视，即便领导告诉众人‘这个人是例外，天庭只有他能抽烟，别的人都不能抽’，那在所有人眼里，‘禁止吸烟’的规定仍将失去原本的公信力。
周寂叹息道：“就是因为特许，所以才必须分开.....按照王母娘娘的说法，司法天神掌管天条律法，必要铁面无私严于律己，若他自己都成了天条的特例，又如此令众人信服？”
杨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认真道：“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
“三妹说的对。”杨戬牵着寸心的柔夷从凉亭走来，转眸和寸心对视一眼，看向周寂道，“周大哥，杨戬虽然对王母娘娘许诺的好处颇为动心，但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寸心的事...”
寸心闻言看向杨戬侧脸，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杨婵无意间看到了寸心眼神当中纠缠着的‘犹豫’和‘决绝’，心里有些疑惑。
按理说，杨戬为了她拒绝王母娘娘邀请，选择留在人间，寸心应该高兴才对，为何会露出那样踌躇的表情？
四目相对，寸心压下心底杂念，朝杨婵挤出一抹微笑，向杨戬又贴近了一步。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寂拍了下杨戬的肩膀，笑道：“其实关于长生之事，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也无需这般为我担忧，我离仙道只差一线，哪怕没能在一个地方突破，说不定换个地方就能找到别的机缘。”
周寂说的含糊，众人听得似懂非懂。
杨婵以为周寂说的‘地方’是指华山，眼里闪过一丝不舍道，“周大哥又打算闭关了吗？”
杨戬和寸心也都看向周寂，周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探出右手，从虚空中抓出开山石斧，一缕缕玄奥的丝线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在斧面勾勒出亘古之初的神秘道纹。
地风水火，演化天地的四大力量不断交融分离，犹如天地初开然后归于混沌。
杨戬感知到这些丝线蕴含的神秘力量，不禁露出震惊表情。
当初他用恨意的力量化出石斧，如今石斧仍是由恨意所化，却在冥冥之中多出一种令人神魂颤栗的力量...像是法则，又和他知道的天庭法则完全两个概念。
周寂微闭双目，回想着闭关五百年，神魂在四方阵台利用混沌之气修炼劈天神掌的无数次经历，艰难的抬起手臂，动作迟缓的向前一挥，空气不断传出琉璃玉碎的清脆声响，一道微不可查的凿痕在虚空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弭。
仅靠这道浅浅的凿痕根本不足以劈开世界壁垒，强行回归四方阵台。
然而，仅仅只是这道微不可查的浅浅凿痕，周寂就感觉浑身法力像是被抽空一般，脚下一软，再无力气拿起开山斧，石斧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左右两道身影第一时间朝自己跑来。
“周大哥！”
“周大哥！”
“周...”寸心眼前一花，耳畔的劲风刮起她的发丝，话没说完就感觉手里一空，杨戬嗖~的一下从身旁窜出，几乎和站在周寂身边的杨婵同时赶到。
周寂法力透支，视线恍惚了一下，感觉好像被人扶住。
视线沿着一只碰到自己肩膀又缓缓缩回去的柔夷，看到了眼眸莹莹如水，满是关切和担心的杨婵，周寂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回头看了眼扶住自己的人。
这....拿错剧本了吧？
周寂赶忙抽取四方阵台的混沌之气转化法力，第一时间提起石斧退开几步，心里暗自吐槽。
“周大哥，你怎么样？刚才那是...”
杨婵眼里似有泪光闪烁，刚才看到周大哥快要倒下，她心里突然一颤，好像有根弦崩断一般，整个人坠入深渊。
“只是有些脱力罢了。”周寂摆了摆手，将开山斧收回四方阵图，避开杨婵眼里的泪光，看向早已恢复如初的虚空，轻叹一声，无奈道：“不是我想闭关，而是我发现就算把劈天神掌融会贯通，在这个满天神佛的世界，不入金仙，破碎虚空实在太难太难...”
“破碎虚空？周大哥是想超脱三界五行？”杨戬试图碰触刚刚劈出凿痕的位置，可惜空间已经恢复，就算他运转全部法力，调用天眼也无法看到任何痕迹。
杨婵曾和哪吒听周寂提到过佛门与他为敌的事情，神色越发担忧。
“仙道之路就已万分艰辛，能够超脱三界五行的除了上古天神之外，世间再无人可以做到.....杨戬还在为自身修为骄傲自满，没想到周大哥目标如此远大，杨戬当真惭愧...”杨戬感慨之余，看向周寂的目光满是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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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好像忘记了王母娘娘曾经来过的事情，再没提过关于上天担任司法天神一事。
而在天庭那边，哪吒有次下界拉着周寂杨戬喝酒，回到天庭以后无意说漏嘴，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天庭，也传到了王母娘娘的耳朵里。
王母娘娘大为震怒，当即命人把哪吒押来瑶池。
哪吒被抓的时候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听到王母娘娘质问是否是她在天庭散布谣言，尤其王母娘娘特意在‘谣言’二字加重几分，更让她心生不忿。
“才不是谣言呢~！是...”哪吒本想说是周寂、杨婵和杨戬夫妇亲口告诉她的，但又想到这么说可能会拖累他们，于是义气当头，昂首承认道，“没错，是我说的。”
“大胆！”王母娘娘被哪吒态度激怒，为了维护自身威严，将她打了八百廷杖，罚面壁一年。
罚了哪吒，王母娘娘余怒未消，仍旧独自坐在宝座上生气。
玉帝从瑶池外走了进来，没有了朝廷繁杂琐碎的烦心事，闲下来以后反倒更喜欢胡思乱想，短短数日没见，他就显得有些苍老了许多。
“陛下。”
王母娘娘看到玉帝有些惊讶，连忙从宝座起身，走下高台搀扶玉帝落座。
玉帝摆了摆手，站在台下道：“朕听说，你把哪吒打了八百廷杖，面壁一年。”
王母娘娘顿时明白过来。
玉帝本应在后殿反思，此行是为哪吒而来。
怒气未消的王母娘娘忍不住道：“天庭的颜面，都毁在了她一张嘴上。”
人呀，心气儿一散，就喜欢念旧。
玉帝看着空空荡荡的瑶池，叹息道：“唉~当初孙悟空打进瑶池的时候，是哪吒奋不顾身，以死护驾...”
原本刚愎自用、不通人情的玉帝好像和王母娘娘调换了性格，轻叹一声，说情道：“唉，娘娘罚得有点重了。”
王母娘娘坚持己见，面色肃然道：“不如此，只怕他们永远不会把天庭放在眼里。”
玉帝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王母娘娘，转眸望向台上那个空空的宝座，唏嘘道：“朕明白，坐到那个位子上，有了那个权力，难免脾气会大一些。生怕别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想想...卷帘大将也没犯什么大错，一个琉璃盏而已，只是碰巧赶上朕心情不好。现在，身边少了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朕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一旁的八仙女道，“父皇既然有悔意，不如赦免了他，再调他上来为父皇护驾不就行了吗？”
玉帝慈爱地望着八仙女，惋惜道:“唉，金口一开，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娘娘，要引以为鉴啊。”
王母娘娘躬了下身子，恭敬道:“臣妾一定谨记陛下教诲。”
玉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停顿片刻，继续道:“杨戬...就不要勉强了.....倒是周寂...朕反思了他在桃山的那一番话，终于明白娘娘为何一直都很欣赏他，现在想来，天庭的确需要一个胆敢直言上谏的言官，娘娘倒可以再去邀请试试。”
王母娘娘摇头道：“陛下，臣妾相信杨戬早晚会来天庭为陛下效力，至于周寂...怕是不肯录入仙籍。”
“竟还有这种事？他一介凡修，能修得这般实力已是极限，闭关六百年都不曾突破仙道，怕是此生与仙道无缘了。”玉帝惊异过后，还是动了惜才之心，沉吟道：“这样吧，仍和先前一样，敕封他为雷霆都省事...妙应玄真天君，朕可以许他先行为官，暂时不入仙籍，待到寿元将尽之时，再入仙籍，得享与天同寿。”
王母娘娘瞪大眼睛，没想到玉帝竟然愿意做出这种让步。
“臣妾领命。”
王母娘娘回过神，恭送玉帝离开，有了玉帝的这个旨意，对于说服周寂和杨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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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哪吒被罚面壁一年，下界就意味着三百多年。
听到这件事后，周寂也觉得王母娘娘罚的未免太重了些。
不满归不满，周寂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打上天庭，把哪吒‘营救’出来。
春去秋来，在灌江口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周寂向杨戬夫妇告辞离开，决定先前拜访昔日故交，得知周大哥打算去趟昆仑找玉鼎真人，杨戬夫妇特意备了份礼物托周寂送去。
周寂正要抬手去接，旁边伸来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抢先一步，接过了礼物。
周寂看了眼换上淡黄色秋装长裙的杨婵，疑惑道：“三姑娘？”
杨婵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寂的视线，甩给他一张细若凝脂、清丽绝美的侧脸，看向同样满脸疑惑的杨戬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玉鼎真人、太乙真人和狐妹他们了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去看望一下他们吧？”
寸心视线在杨婵和周寂之间来回移动，脸上挂着古怪的微笑，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
“三妹要走吗？”杨戬感情方面极为驽钝，根本没有察觉任何异样，面露不舍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华山清冷只有你一个人，要不还是再住些时日吧？”
杨婵侧头看了眼周寂，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杨婵挽起耳畔垂落的长发，神色幽幽道：“那边住的太久了，离开这么长时间突然还有点怀念。”
寸心有些歉意的挽起杨戬的胳膊，“三妹，我和二爷也会时常去华山看你的。”
杨戬认真的点了点头，“华山周围有天庭驻兵，三妹回去以后，万事小心。”
“嗯~”杨婵眼眶湿润，看着自家兄长，视线不禁变得模糊起来。
周寂最见不得女孩子落泪，在旁有些无奈的抽出一条纸巾给她递了过去，安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家都有修为傍身，腾云驾雾瞬息千里，华山到灌江口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到，大不了我....”
杨婵突然抬眸看向周寂，湿润的眼眸漾起微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周寂蓦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既然天庭在华山和灌江口驻扎十万天兵...大不了我哪天经过华山的时候，送你回灌江口看看。”
“真的？”杨婵探身凑近周寂，惊喜道。
周寂看着她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下意识的抬起手，却想到人家二哥还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把手换到了她的侧肩，拍了拍道，“那是自然。”
“到时还请麻烦周大哥了。”杨戬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颔首道：“有周大哥在，我也就放心许多。”
歪头看了眼杨戬，寸心表情越发古怪...
杨戬注意到寸心的眼神，奇怪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当着周寂和杨婵的面，寸心不好多说什么，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想提醒你一下，先前你只顾着到处游猎妖魔，一直没有去看望过三妹，这次可要经常去看看她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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