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有些理解她了
两碗鱼汤下肚,宁缺一脸幽怨的捧着锅具去到溪水旁清洗,莫山山本来也想帮忙,却被周寂拉住,从虚空中取出一套桌椅,让她可以在篝火旁练字。
莫山山不好意思的看了宁缺一眼,凑近周寂身旁,小声道,“周公子,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见莫山山帮自己说话,宁缺摆了摆手,故作潇洒道,“没事的莫山主,正巧我刚吃的有点撑了,顺道还能活动活动身体。”
宁缺说着提起锅具碗碟朝远处的溪流走去,心里不停批判着某人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要是桑桑在这儿的话,他还能把这些活儿交给自己那个小黑侍女,美名曰多动身体避免寒毒复发,可如今在场四人,他虽有书院十三先生的头衔,却也不能指使莫山山去刷锅洗碗,便只好独自一人,蹲在寒风瑟瑟的溪流旁默默洗碗。
李慢慢看着宁缺走远的身影摇头轻笑,扫了眼篝火旁研墨起笔的莫山山,最后落在了周寂身上,周寂淡然一笑,虽未开口却有声音凝结如线传入李慢慢耳中。
似乎察觉到了元气的波动,莫山山研磨的手腕微微一顿,微风拂动刘海,抬眸间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
李慢慢微微颔首,截取其中一段灵力很快就解析出用法,凝音成线,传音入密道,“先生既要问老师之事,为何要故意将宁缺支开?”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同为穿越者,即便周寂和宁缺并非同一个世界而来,却也是同在现代社会背景的世界生活的‘老乡’。
可相较于宁缺,周寂更愿意相信夫子。
一个世界的土著,甚至是可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存在。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桑桑是宁缺心底唯一的柔软,为了活下去,宁缺可以舍弃除桑桑以外的所有人;而周寂所要帮助夫子的,恰恰就是杀了桑桑。
周寂拾起一截树枝填入篝火,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李慢慢的疑问,而是转移话题道,‘夫子现在去了何处?’
没有干透的松枝在篝火中噼啪声响,几点飞灰随火苗摇曳飘起,闪动、消散。
李慢慢露出从容淡定的微笑,视线随升起的飞灰看向深邃如渊的夜空,“老师现在应该在喝酒吧?”
.........................
万里之外,唐国固山郡的一处偏僻小镇。
夜色已深,四周的店家都已打烊谢客,而在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酒馆里却犹有醉鬼逗留。
听到醉鬼老头一个劲儿的贬低自家卖的酒,酒馆老板有些不耐的走上前来,提起一只十斤装的酒坛,没好气的说道,“这是咱固山郡最出名的九江双蒸,世间最烈的酒,你要是能喝完这一坛,我就不收你酒钱。”
那老头儿须发花白、大大的酒糟鼻涨的通红,一把夺过酒坛捧起就喝,转眼就将整坛烈酒饮尽,空坛砰~的一声摔回桌上,双手插袖左右打量道,“嘶~这也配叫酒?好好的九江双蒸,淡出个鸟来?”
老头儿说着歪头瞥了酒馆老板一眼,站起身来揪住他的衣领,满脸凶煞道,“老子最恨你这种卖假酒的!”
老板被酒徒冰冷淡漠的眼神吓得脚下发软,想要后退挣开,却发现这只朽如枯木的老人手劲竟然这么大,任凭他用尽全力亦无法摆脱。
随着酒徒眼中凶光越来越盛,不知何时另一只枯瘦的手掌伸到了两人面前,手中还捏着一块碎银,碎银不大但却吸引了酒徒与老板的视线。
“去弄了个下酒小菜来,送到我和朋友这儿。”
酒徒的视线从碎银转到身旁这个同样须发尽白,但长袍华贵的老者身上,缓缓松开手掌,老板如蒙大赦,连忙接过碎银,朝后厨逃去。
夫子将另一只手提着的酒坛放在桌上,笑道,“酒徒,我这里有正宗的九江双蒸,只要你跟我走,保证你喝个够。”
酒徒再没有多看夫子一眼,彷如没有听见一般,提起酒坛左右打量,自言自语道,“嘿~看来以后出门得看黄历了,不是碰到卖假酒的,就是碰到讨债的。”
“我们有多久没见啦?”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怨道,“为了找到你们俩,我的脚都磨破了,鞋子也穿破了几百双,寒来暑往又是一个寒来暑往,几十个寒来暑往接着几百个寒来暑往,马上就要有一千个寒来暑往了.....”
“好酒,好酒~~”酒徒根本没听夫子在说什么,掀开封泥深深嗅了一嗅,美美的喝上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
“找来找去,找到也没有用~”酒徒放下酒坛,嘿嘿笑道,“我和屠夫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夫子沉默片刻,笑道,“我猜你就会这么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不如我们打一个赌,你若输了,就要和屠夫一起帮我做件事情。”
酒徒抱着酒坛笑道,“我是酒徒,又不是赌徒。”
笑容猛然一僵,酒徒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夫子,视线余光扫到桌子上那只逐渐攥紧的拳头,喉结滚动,立马认怂道,“给你个面子,赌什么?”
......................
“酒徒...屠夫...”周寂轻叹一声,开口道。
看着李慢慢自信且从容的微笑,周寂摇了摇头,看向了远处的黑夜。
夫子既已找到酒徒的位置,那就意味着他将从酒徒和屠夫口中得知昊天永夜的真相,而这份真相李慢慢并不知道,也许在跟随夫子出游的这些年,心里已有预感,但出于对夫子的信心,让他并未动摇。
“酒?什么酒?周先生是要喝酒吗?”宁缺提着锅具回来,依稀听见周寂说话,惋惜道,“要说着荒原夜寒,如果能有壶烈酒暖暖身子倒也不错,可惜桑桑塞给我的一壶九江双蒸早在来荒原的路上就喝完了。”
周寂并未纠正宁缺,淡然笑道,“我不喜烈酒,所以只藏了些低度的果酒,你要是想喝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取出几壶。”
桑桑经常需要饮用烈酒驱寒,久而久之宁缺也已习惯九江双蒸这样的高度烈酒,听到周寂的储物空间只有果酒,稍微有些失望。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宁缺恬着脸向周寂掏了一壶果酒坐回到篝火旁,周寂看向李慢慢,李慢慢摇了摇头笑道,“多谢先生好意。”再看向莫山山时,莫山山略显矜持,同样拒绝了周寂。
夜色渐深,稀稀疏疏的几点星光根本无法照亮黑夜的深邃,苍凉荒原只有一簇篝火影影绰绰,随着天色渐亮,一骑快马朝青烟直上的火堆而来,相隔较远依稀能看到过来的是一位女子,待她越来越近莫山山才认出她的身份,惊讶道,“花痴姑娘?”
陆晨迦勒住缰绳,憔悴的表情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怎么会来这里?”宁缺同样有些惊讶。
周寂叹息道,“她单骑入荒原自然是为了隆庆皇子。”
宁缺表情略显尴尬,陆晨迦没有注意到宁缺的神色变化,听到周寂说到隆庆当即翻身下马,心急如焚道,“你见过他?”
周寂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宁缺,宁缺站在原地,神色复杂道,“之前见过。”
陆晨迦双手行礼,沉声道,“还请告诉我,他可能去了何处?”
宁缺斟酌着用词,瞒去隆庆与自己打赌偷袭自己反遭射伤一事,只是简单告诉她那天自己在山谷的大明湖畔,隆庆皇子在远处的雪崖。
虽不知之后隆庆去了哪儿,但总算有了大致方位。
陆晨迦朝宁缺再施一礼,就要上马离去,却被莫山山叫住。
莫山山转头看向周寂,虽未开口周寂就已透过镜片看懂了她眼中想说的话,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周寂伸手从虚空中取出干粮递给了莫山山。
莫山山嘴角微抿,接过干粮朝陆晨迦走去,“这些干粮你带去吧。”
“谢谢。”陆晨迦这才道了声感谢,翻身上马,朝荒原深处赶去。
周寂走上跟前,与莫山山并肩而立,沿着她的视线望去,轻声道,“你是在担心她吗?”
“嗯...”莫山山心情略显低落,感慨道,“我与花痴相识多年,当初我还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那个爱花如命的花痴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陆晨迦,但当我认识你以后,我好像有些理解她了.....”
周寂闻言一怔,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低头看向莫山山,莫山山话一出口同时也有些愣住,只能看到一抹红霞从若隐若现的白皙玉颈升起,蔓延至小巧晶莹的耳垂,滚烫通红,看起来快要滴血一般。
“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像是察觉到了周寂的视线,莫山山背朝周寂,努力平复着心境,转回身忍住娇羞的情绪,微微抬首与周寂对视,确认了这些天一直在困扰自己,以前从未有过的情愫。
周寂看着莫山山毫不动摇的坚定眼神,心弦好似被一根无形的手指拨动,沉默片刻,重新露出温和笑容,“我也喜欢你。”
莫山山瞬间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低下头借着黑色秀发遮掩脸上复杂而不敢幸福的神情,盯着探出裙边的鞋头动也不敢动。
周寂的回答是她最想听到的答案,但这份答案对于周寂而言却非唯一。
“我知道......”莫山山微微颔首却又摇了摇头。
相隔不足两步,即便不戴眼镜莫山山也能看出周寂看向自己眼神更多的是欣赏而非喜欢,莫山山没有见过宁缺的三师姐,只从他的描述以及周寂之前讲过的经历认识到这个和自己气质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女子。
就如同她前几日和叶红鱼所说那般,她是喜欢周寂,但她也知道,周寂还不够喜欢她。
没有人要求说喜欢一个人,对方也必须同样程度的喜欢自己。
即便周寂现在还不够喜欢她。
可谁又能说得准未来呢?
吃了个大瓜的宁缺和李慢慢满脸笑容,接下来的赶路也时常结伴而行,留给周寂和莫山山单独相处的时间。
在这些天里,宁缺终于明白了明字卷天书为何没在魔宗遗址,而传言中的‘将在荒原现世’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所有人都在苦苦找寻的天书竟然一直都在李慢慢这里,并且一直都随身携带,从未隐藏。
一晃已经过去一月有余,积雪覆盖的枯草逐渐被滚滚黄沙代替,众人穿过荒原终于来到了大唐与金帐王庭交界的荒漠土城。
从荒原一路跋涉,大家都不免有些疲惫,周寂寻了间客栈便决定在土城休整几日顺道采买些物资,众人欣然同意。
等到第二天周寂邀请莫山山一起去土城的集市时,两人在路上恰巧碰到了正与一位洞玄后期念师对峙的宁缺。
四周商贩与百姓都已退散,只剩空空荡荡的街道与剑拔弩张的两人。
莫山山秀眉微颦,拉了拉周寂的衣袖,询问他是否要去帮助十三先生。
宁缺已经巩固了洞玄境的修为,再加上魔宗饕餮大法的加持,普通洞玄后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又哪里需要帮忙?
不过既然莫山山提了,周寂只好走上前来,毫不理会那名念师的戒备目光,唤了声宁缺的名字,调笑道,“自己能搞定吗?需不需要帮忙?”
宁缺此时刚从唐国暗卫那里得来师父颜瑟仙逝的消息,又被夏侯派来的杀手讥讽挑衅,如今听到周寂的声音并没有回头,而是微微低头,任由土城的黄风吹动自己的发丝,迷乱自己的双眼,淡漠到毫无一丝波动的声音从牙缝挤出。
“不用!”
朴刀出手,宁缺身影骤然向前,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撞向念师身前,周寂转过身看向莫山山,耸了耸肩道,“这条街今天估计是没法逛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念力的屏障绽放出淡黄色的纹路在宁缺的刀锋下砰然粉碎,落空的刀气与念力在周寂身后炸出道道涟漪,犹如撞到一层透明的墙壁,直到莫山山和周寂走出街道,方才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散落一地的木架、摊位摧毁的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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