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话中有话

　　“萧氏当年手上实权有多少？皇上不过是为着怕外戚干政，扰乱朝纲，再加上皇室威仪哪里容得下旁人撼动半分。他们家先与皇室并尊，又出皇后母仪天下，这样的人家，早该想到他们会有这么一天了。”柳语兰不禁听得有些后怕起来，自古至今她看到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狡兔死，走狗烹。可是她现下更是没有想明白，柳家老太爷为什么会对着她这样一个庶出的女儿说这番话，故而只装作一知半解的模样，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却是状似宽慰的说道：“老祖宗也不必这样的忧心，且不说父亲同叔父们在朝中身兼重职忠心耿耿，光是咱们家这样勤谨恭敬的伏侍皇上，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柳老太爷冲着她摇了摇头，颇为好笑的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冷不丁的问出一句话：“怎么？你如今也要在我的面前装出个糊涂模样来？”柳语兰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什么，便听老太爷继续说道，“咱们家的这些个女孩儿里，只有你和五丫头还算是通透懂事，可是五丫头生性温吞，从来不爱与人红个脸儿，若说是能撑起来事儿，也就只剩下你了。时候到了，皇上可不会看咱们是不是忠心。”

　　他的这一番话说的委婉的很，可偏柳语兰是个十分聪慧的人，立马就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意思。既然话都已经挑明了，再装傻也有些说不过去，便也坦然起来，一抬头对上老太爷：“那依着老祖宗的意思，如今这样的看重我，是个什么用意？”

　　老太爷把手里的龙涎香往香球里头搁，听了这番话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顿，跟着合上了香球焚起香，才接上柳语兰的话：“我打算把你送去风腾学院，这回看你二哥三哥回家来，比从前更懂规矩也更有主意了些，可见那地方的确教养人的好。满朝堂里也多的是送女孩儿进去的，况且你现在去了，你两个哥哥也能照顾照顾你。”

　　柳语兰却不明白了，先是说家里遭人嫉恨，估摸着皇帝都不大放心，可这怎么话题一转就说到要送她去风腾学院的事儿了？她才要开口来问一问，老太爷已经摆着手打发她：“这个事儿我算是告诉过你了，你今儿回去就准备起来吧，等过些日子你两个哥哥的假放完了，我写封信让他们带回去给夫子，说成了你便也准备着动身。往后出门在外，要记着端住了柳府的气势，可又不能刁钻为难人。”

　　柳语兰一边儿低着头嗳的一声应承下来，一边儿提了提裙摆往外头退。一直到她退出了这屋子，仍然听着柳耀光他们还在花厅那边有说有笑，可她却因为风腾学院的这件事再没什么心思同他们玩闹，一抬头瞧着月色正好，自顾自的往后花园赏月去了。

　　夜间有微风一阵阵吹来，将她耳畔垂下的一缕青丝轻轻抚摸，那发丝果然随风飘起来。她正要长舒一口气感受这夜风的温柔，身后猛地一道清冷之音响起，把她吓了一跳：“这么晚不回房，在这儿做什么？”

　　这样清冷的声音猛地让黑暗中的柳语兰一惊，她习惯性的往后退了两步，勾着头往声源发出的地方看了看，模模糊糊借着月光瞧见柳耀明一身青色长袍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柔软的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莫名的让人觉得多了些温和而少了些平日里的冷漠，她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请过安后同他说道：“才刚老祖宗叫我去后堂里问了些话，刚刚从他那儿出来，本来是打算回房去了，可是看着外面月色不错，所以就来花园里逛一逛，也算是附庸风雅赏个月。”她说着把眼儿眯了眯，打量了柳耀明一会儿，觉得有些失礼正要收回目光，却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夜色中，他未必看得到，竟也大胆了起来，跟着又问了句，“大哥刚才离席那样早，还以为你是身体不大舒服，怎么这会儿不在房里歇着呢？”

　　柳耀明虽然身处黑暗之中，可是很明确的感受到了两道打量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那样的毫不遮掩，那样的赤裸，可他又仿佛无所谓一般，往柳语兰的方向看了很久，才不痛不痒的说道：“老祖宗近来似乎是特别的喜欢你，我听说前阵子父亲险些在比武场上要了你的命，还是太子爷救下了你？还为了这个打了傲晴三十个板子。”

　　柳语兰心中疑惑不已，这个柳耀明一直都不在京中，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突然想起来刚才老太爷说的这些年来柳耀明都不愿意跟柳家牵扯过多，难不成，他都是装出来的？她也没来得及细想，对着柳耀明点了点头。

　　柳耀明“唔”的一声，也不再看她，只是说话的时候隐隐让人觉得他带上了些嘲笑的意味在里面：“你小小年纪倒是好会算计人，大约从前都是父亲小瞧你了……”柳语兰一时之间让他说得有些发懵，正要问一问是什么意思，便听他又说了句：“往后你可千万记得离皇家的人远一些，对你没什么好处，别到头来害人害己，把自己算计进去了。”说完这话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走了没多久，柳语兰只觉得紧握的掌心要冒出冷汗来。这个柳家有太多让人弄不懂的事情了，老太爷一心以为柳耀明冷血无情，可是他此刻分明就是在警告自己安分守己，不让她和皇室中人牵扯在一起？根本就是怕她惹出什么祸端来连累了柳府上下，这个柳耀明，似乎也并不是那样的冷漠啊，对于柳家的人，他装的倒是挺像漠不关心的嘛。而且最可恨的是，这家伙一副她是妄图攀龙附凤的模样，实在可恨。

　　柳语兰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柳耀光兄弟两个就堵在了她房门口。她一开门就看见这俩人站在门口，正要发脾气，却突然看见柳耀光手里拿着一封信，想到昨天晚上老太爷的话，想都没想就问了一句：“你们昨天才刚回家来，这就要回学院里去了吗？”

　　柳耀阳一听这个话带着笑打趣她，往她门口斜着一靠，双手环在胸前：“你这个丫头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就要回去的？莫不是诸葛再世，能掐会算吗？”

　　这个哥哥一向都是这样的没个正经，从前听柳傲云说了不少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儿，因为这些事儿没少让二叔教训他，可他竟然也都不肯记在心里，从来没改了这个不着调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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