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离开


  “苏小姐,他们没事吧?”褚五急忙上前,查看他们有没有受伤。

  “没事。”苏阮转身,扶着门框,“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苏阮走出房门,脑中一片晕眩。

  她倚着墙根慢慢坐了下来。

  转角好几个弟子急匆匆跑进她刚出来的那个房间,不一会儿唐言蹊和赤未都被他们抬了出来。

  抬回各自的房间。

  褚五安顿好师父师兄之后,才想起来一直没看到苏阮。

  苍云宗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她有点担心苏阮会不会迷路。

  苏阮在角落里呆了整整一天,谁也没发现她。

  等她自己休息好了之后,她才站起身来,慢慢的朝自己住的那个房间走去。

  褚五急得到处找她。

  俩人在半道上碰了面,褚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我把苏小姐你弄丢了呢。”

  苏阮笑笑:“没事,我认得路。就是躺久了难受,想自己一个人走动走动。”

  ……

  第二日。

  苏阮早早醒了。褚五敲开了她的房门,对她说:“苏小姐,师父有请。”

  赤未年纪大了,之前将自己的修为强行传给唐言蹊,就已显露出日薄西山之像。

  苏阮见他的时候,他半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平日里见他白发白须,却精神满面的。

  如今却见他是满脸疲态,眼光里再无平日里看见的光彩。整个人对比起之前,像是老了几十岁不止。

  赤未眼睛都快抬不起来了。

  苏阮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有何事?”

  “关于言蹊……”赤未有些艰难的说,“是关于言蹊的事情……我知道,我大限将至,但我心里放不下言蹊和苍云宗。您能否看在苍云宗的面子上,对言蹊、和苍云宗多加照顾一些。”

  “可以。”苏阮答应了他。

  “那就好……那就好……”

  赤未闭上了眼睛,手从腿上垂了下来,落在身旁。

  油尽,灯枯。

  苏阮在他身边沉默着,将近坐了三刻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走去打开门,对在门边候着的褚五道:“进去看看你师父吧。”

  褚五不明所以的绕过她,进了屋里。

  下一刻,便从里面传出惊天动地的哭泣声。

  ……

  唐言蹊一直没有醒来,他自身的灵力和另外两股灵力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暂时还未完全化解开来。

  师父去了,主事的大师兄还未醒过来。

  苏阮拖着疲乏倦懒的身体,主持了苍云宗的大局。

  唐言蹊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还没有来得及伤怀师父的故去,便已经要马不停蹄地投入到苍云宗的日常琐碎事务中。

  但也算还好。

  在他之前,苏阮已经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了。只待他醒来重掌大局便可。

  是夜。

  苏阮坐在正殿的屋顶上面,旁边支了个小桌,桌上放了一壶酒,眼前是一轮皓月,身后是无尽长空。

  唐言蹊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在她身上披了一件披风,在小桌的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苏阮看向远方月光,安慰他道:“节哀。”

  “你会离开我吗?”唐言蹊忽然转头看向她,“你会不会离开我?”

  苏阮看向他,神情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他。

  她的沉默刺痛了唐言蹊。

  “你也会离开我,是不是?”

  唐言蹊此时已经有些不大清醒了。

  苏阮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你果然会离开。”唐言蹊笑道,“你们都会离开。”

  他拿起酒壶,对着嘴,仰头一饮而尽。

  小的时候,父母把他送上山,他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他也很乖。父母每隔一周便会来看他一次,后来时间长了,母亲又重新怀上了弟弟,来看他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半月一次,一月一次,一年一次,甚至到最后,三五年都不见得有联系一次。

  但打进苍云宗的费用却一年比一年更多。

  他满心期望着有一天可以和父母团聚,到后来他不在抱有这个想法。

  师父也对他很好,传他修为,授他本领。

  可是师父也走了。

  苏阮他也留不住。

  “人终究都会离开。”

  苏阮收回视线,一语双关的回复他。

  唐言蹊脸色酡红,半眯着眼睛,问她:“所以,你也会离开我,是吗?”

  他醉了。

  苏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拐弯抹角的敷衍他,便说道:“是的。”

  “我就知道。”他低下头,失落的呢喃着,“我就知道……我不是唐愿,我留不住你。哦……唐愿也留不住你。”

  苏阮叹气,完全没有想到唐愿在他心里是如此过不去的坎。

  唐言蹊是人,可她早已不是人。

  就算是要离开,也会是唐言蹊最先离开她。就好像唐愿一样,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不愿看着他们离开,只能由她选择先转身。

  唐言蹊刚刚度过他一生中最大的命劫,此后一帆风顺,命途顺遂。

  他的一生还很长。

  可她的一生,或许有千八百年。也或许,就在下一刻。

  屋顶上的风吹得久了,苏阮都有些头疼。

  她站了起来,衣摆随风扬起。

  苏阮低下头看着唐言蹊,道:“人这一生,或得到,或失去。或归来,或远离。没有谁能一直陪伴着谁。你知道吗?”

  最后一句轻轻地叹息,飘散进了风里。

  ……

  唐言蹊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像是快要炸开了一样。

  褚五端着醒酒汤来到他的床前,扶他坐了起来,嘴里唠唠叨叨的:“不会喝酒就不要学人家乱喝酒了,你看看,难受了吧?”

  醒酒汤是温的,言蹊拿过她手里的汤直接一口喝下。

  头疼才将将有所缓解。

  褚五帮他整理着床铺,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啊……苏小姐早上离开了,她让我不要跟你提来着,但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说完她继续手中未完成的动作。

  唐言蹊皱着眉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问道:

  “苏小姐,是谁?”

  “就是苏小姐呀。”褚五整理着被子,继续叨叨着,“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那么着急就走了,也不说留下来吃个早饭再离开。最重要的是都没跟师兄你见一面……”

  “等等,等等小五。”唐言蹊打断她,不明所以,“你说的苏小姐是来小住的游客吗?走了就走了,用不着特地来跟我说一声。”

  褚五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一只手摸上唐言蹊的额头:“大师兄,你酒还没醒吗?”

  唐言蹊侧过头,从她手里挪开。

  一双好看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里面全无玩笑的神色。

  大师兄他……他不会来真的吧?

  这下轮到褚五彻底傻眼了。

  “苏小姐呀?苏阮苏小姐,你不记得了吗?”

  唐言蹊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褚五手忙脚乱的,从自己的包里摸出手机来,早上的时候她还跟紫嫣通过消息。她打开网站,熟练的搜索出苏阮的照片,把照片放大送到唐言蹊眼前:

  “这个苏小姐啊,师兄你好好看一看。”

  唐言蹊盯着屏幕看了三分钟有余,只觉照片上的人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他朝褚五摇摇头。

  记不起来。

  坏了,大师兄好像是脑子出问题了。

  褚五踉跄着脚步,一步三崴地爬出了唐言蹊的房间,连忙去叫其他的师兄姐来帮忙。

  苍云山上下一时间忙成一团。

  喝个酒能把脑子喝坏了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他们给唐言蹊上上下下做了个最周密最仔细的检查,结果都是他的身体毫无任何问题。只是唯独记忆里关于苏阮的那一块,残缺了一个角。

  独独忘记了有关于苏阮的一切。

  而苏阮从那一天起,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没有人再见过她,也没有人听说过她的消息。她好像只是匆匆来这个尘世走了一遭,走的时候,连带着唐言蹊的记忆也带走了。

  唐言蹊接手了苍云宗。

  他偶尔会一人坐在大殿的屋顶之上,身旁置上一张矮桌,桌上摆上一壶热茶。

  他再没有喝过酒。

  他潜意识里开始抗拒喝酒,好像曾经有什么,在他喝酒之后,彻底离开了他。

  褚五他们也再没有刻意提过苏阮,师兄忘了便忘了。

  说不定是好事一桩。

  毕竟苏阮也确实是不再回来。

  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过,连个盼望的苗头都没有。

  只是唐言蹊偶尔会在睡梦深处,隐约窥见女子的身影。

  却始终看不见她的容颜。

  ……

  那一晚,唐言蹊喝醉之后,苏阮趁机将他的记忆有关于她的全都抹去。

  她该走了。

  她送给唐言蹊最后的礼物,就是拿走了他的记忆。

  或许忘记她,才是对他最好的。

  她把喝醉的唐言蹊交给褚五之后,便连夜离开了苍云山。她拖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身子,回到华亭山的山崖底下。

  “你你你……你又来干什么?”龙血树颤抖着树叶子,深怕她再给它来上一掌。

  毕竟她可不是个善茬。

  “来和你作伴啊。”苏阮笑笑,却忽然吐出一口血。

  她这一口血在胸口处积压了许久,在这没人地方,她终于吐了出来。

  她的血撒在龙血树身上,龙血树怪笑着:“原来你受伤了。”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现在跟她打起来一定有胜算。

  可他的想法还未付诸实际,便被苏阮制住了。她将最后的修为三分之二禁住了龙血树,使它与一般的树木别无二致:“百年之后,你方可活动自由。”

  龙血树还未来得及哀嚎,便彻底说不出话来。

  它只能感知外界,却什么都做不了。

  苏阮将仅剩的一点修为在龙血树的枝丫上做了一个窝,她爬了上去,用尽力气在自己的身上和龙血树周围都画了一道屏障之后,便睡了过去。

  而她这一睡,没再醒过来。

  【作者题外话】:二更,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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