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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愿做等待的人


在素色床褥上闭目沉睡的年轻男人脸色苍白,  唇无血色。他眉心微微皱起,显然在睡梦中也正经受磨难。

        宁安华在床前站定,先仔细观察了一遍他的身材容貌。

        身高和安硕差不多,  比罗焰矮不到两寸。

        身材很好——起码受伤前很好——肩宽,  腰细,腿长。

        他双眼紧闭,  看不全眼睛生得如何,  倒是两道剑眉入鬓,  鼻梁高直,  唇薄,但形状很好。若非两颊瘦削凹陷,皮相可称一句相当不错。

        模样倒还配得上青儿。

        在这里服侍的仪鸾卫搬来两把椅子,  宁安华坐下,林如海摆手不用,只在宁安华身后站着。

        又有人上脉诊。宁安华拿出弓九的手,细诊了几分钟,便要这一个多月的脉案、药方和每日上药记录。

        她深夜来此给弓九诊治,院内看护、服侍的十个仪鸾卫和二十个郡主府亲卫无一有所疑问。

        十个仪鸾卫,  八个是弓九的亲信属下,  两个是专精医术,  罗焰专门派来给治伤的,目前都归罗十一统管。宁安华和他们沟通也不用避忌什么。

        罗十一在去年十二月初二捡到弓九,到今日已有五十四天。据罗十一所上条陈,在宁安青、林蓁蓁回府马车上,  弓九说完情报不到三分钟就陷入昏迷,  这五十四天一次都没有醒过。

        东北总督府和仪鸾卫不惜成本,  百年甚至千年人参都毫不可惜地拿来给他吊命,  药方换了十来次,施针都是罗十一亲自来,所用伤药也都是最好的,但他就是不醒。

        他不醒,靠人喂食喂水,终究有限,伤口也愈合得非常缓慢。

        幸好是冬天,若在夏天,伤口溃烂至五脏肺腑,人必然活不成了。

        正好到换药的时辰,宁安华亲手给他换药,查看伤口。

        和所有生活在刀尖上的人一样,他身上不止这次受的伤,胸、腹、腿、手臂甚至屁·股都有旧伤留下来的疤痕,或深或浅。

        宁安华换完药,洗净手,问弓九属下里领头的那个:“你们给九指挥换药,青姑娘看过吗?”

        ——弓九去年便已升为仪鸾卫正四品指挥佥事。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请郡主放心,青姑娘每次都主动避出去,卑职等也不敢污了姑娘的眼睛!”

        宁安华一笑,没再说什么。

        明天倒可以让青儿来看看。

        单论医术,宁安华并不比罗十一和仪鸾卫的医者高明。对弓九的治疗方案,她没有提出任何改进建议,就好像她真的只是来看看弓九的身体情况。

        弓九的属下把她和林如海送到院门处,宁安华便让他们回去歇着。

        林如海和宁安华再一路返回正院。

        林如海低声问:“弓九能活吗?”

        宁安华笑:“表哥别多想。我并不会生死人,肉白骨,弓九缺的只是一点运气。”

        弓九身上十来处伤还不是一次受的,是在半个月内断断续续新添。他伤势太重,又在冰天雪地里跋涉躲藏了太长时间,身体情况一团糟,换个人早就活不成了。

        但他的求生意志非常、非常强烈,这才让他撑到了今天。

        她只需要稍微给他注入一点异能,让他的身体好上那么一点点,他就能撑过来。

        ——虽然见效会很慢。

        但这样也能免去别人对她的怀疑。

        林如海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他关心的是:“妹妹会同意他和青儿吗?”

        这决定着他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弓九。

        宁安华轻叹:“这要看他们自己。”

        就算她不反对,年龄也不成问题,青儿和弓九之间,也还是有太多阻碍。

        而

        且,她只知道青儿对弓九的心,弓九对青儿呢?

        青儿长成这时代“大姑娘”不过才一两年,弓九是一个二十来岁,什么都见过的仪鸾卫成年男子,会对青儿有多深的感情?他能为、愿意为青儿做到什么程度?

        宁安华犹豫了一下,有些愧疚:“表哥,我五天后就走,要趁没化冻回京。大约六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表哥平常对弓九就好。”

        林如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松开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我不能回去,妹妹替我恭喜安硕。”

        宁安华贴近他:“那是自然。”

        他们走得越来越慢。

        宁安华看着林如海的眼睛,用目光描画他的五官。

        这个男人比八年前才成婚时更吸引她。

        林如海停下脚步。

        宁安华顺势转身,正对着他:“表哥?”

        早在林如海抱住她时,檀衣、菊露等跟随的人都放慢脚步,甚至直接远远停在了后面。

        夜深,寒冬未去,万物沉睡,只有风声在他们耳边扫过。

        天空中月光不明,星光稀疏,林如海在宁安华眼中,却清楚地只看到了他一个人。

        “任总兵是皇命,推拒不得。安硕成婚,妹妹理当回去,都不必对我有什么愧疚。”他微凉的指尖划过宁安华的长眉,“但今后妹妹高兴,不管想去哪里,想去多久都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点微酸,“只要记得我在等你。”

        “好。”宁安华踮起脚尖,吻他的眉心。

        ……

        一夜饕足。

        林如海只睡了一个时辰,便精神抖擞地出去办公事了。

        宁安华虽然不困也不累,还是只床上吃早饭,又多歪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起起来穿衣。

        当千平关总兵这一年,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晚上看信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林如海、罗焰,甚至青儿、黛玉、江明越这些孩子,都有一颗建功立业、大办事业的心。

        她没有……

        她会尽可能办好手里的事,但她希望手里没事。

        宁安华才用一根镶玉雕芍药的木簪——林如海亲手制作,世间仅此一根——挽起头发,孩子们就都来请安了。

        江明越还是时不时就看一眼黛玉,温澄和妙玉也还是谁都不看谁。

        这两对孩子,一对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顺,一对没名没分,女孩还是出家的师父,宁安华决定都先不管。

        方才她细问过檀衣,温澄和妙玉互生情愫有大半年了,至今仍是发乎情,止乎礼,手都没牵过。两人从不单独相处,便有话说,必是房门敞开,旁边有服侍的人。

        温澄有真心并下了决心,一定会先来求她,她等着就行了。

        而以她的观点,黛玉和江明越,只要不在婚前闹出人命(……)就行。

        正月没过,学生还不用上学,衙门已开始办公。东北总督府还是缺人,江明越、温澄和林黛玉、妙玉都从林如海手中领了差事,要去前衙做事,在宁安华这里坐一坐便要告退。

        看出来林黛玉不大舍得走,江明越悄声问:“我替你告假?”

        林黛玉想了又想,还是没决定好。

        太太春天来信,让她们自己重新分配院子,小姨和她都觉得住在一起很好,就没有分开。这两个月,小姨日日去看弓九先生。今早她们起来,菊露姐姐来,说太太昨晚去给弓九先生诊了脉……

        太太在她们婚事上的态度,可以说非常宽纵。若小姨心仪的是一位差不多的青年公子,太太绝对不会反对。

        可九先生……太太会支持吗?

        她该不该留下,防着太太和小姨要人劝解?

        可小姨从

        不与她谈九先生,她也不知道怎么问。其实她并不清楚小姨的心意究竟如何。

        林黛玉犹豫着看向宁安青。

        宁安青从容地对她安抚一笑,做口型说:“去罢。”

        ……

        看过松儿和蓁蓁这一年写的字,听他们背完书,宁安华没有吝啬夸奖,把背着手站得笔直的松儿夸到脸红。

        林如海信里,总是带着幸福地抱怨松儿过于聪明,太有个性,问题太多。可在她面前,不管什么时候,松儿都乖巧得像是家里脾气最好的那只猫,随意人怎么摸肚子。

        这是因为她和松儿之间,没有他和林如海父子间那么亲密。

        在松儿这里,她更像这个时代的“父亲”,林如海才是“母亲”。

        但宁安华并不遗憾。她甚至庆幸。庆幸当初为了松儿不受她太多影响,把他全部交给林如海去教养。

        她……一定会活得比松儿更长。

        哪怕林如海离世,她也不可能再和任何人生育子女。

        丧子之痛,经历一次就够了。

        但她不后悔把松儿带到这个人世间,不后悔和他有几十年母子缘分。

        宁安华摸了摸松儿和蓁蓁的脸,直接和他们说:“我有话和小姨说,你们在这里等等好不好?”

        松儿满面红光,背挺得越发直了:“我教妹妹念书!”

        宁安华满眼是笑:“好,松儿真是好哥哥。”

        宁安青站起来,挽住宁安华的胳膊。

        宁安华回握她的手,来到卧房。

        她心念一动,异能就封住了这间屋子,没有人可以偷听到什么。

        两人在临窗炕上对坐。

        宁安华还是直接问:“你喜欢他?”

        宁安青点头:“嗯。”

        她两颊微红,补充:“……喜欢。”

        宁安华看着她毫无遮饰的眼睛:“那他呢?喜欢你吗?”

        宁安青垂眸抿唇:“他没说过。但我觉得,他对我不一样。因为……”

        宁安华:“因为什么?”

        宁安青喝一口茶,手在衣襟上攥紧,抬头紧张地笑:“去年正月,我风寒,姐姐让他照顾我。我故意多缠着他,他不烦我。他还偷看我。”

        如何试探所爱慕男子的心意,似乎她天生就会,不用人教就知道怎么做。

        宁安华笑了:“还有呢?你细说说。”

        宁安青稍微放松,又喝了一口茶:“去年正月,我病好他就走了,一直没回来。秋天他忽然来见我,给了我一个匣子……”

        说到此处,她眼里终于有悲伤浮现。

        大颗的泪珠一滴又一滴落下,砸在她颤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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