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林夕看一眼安以寒, 撞撞陈硕胳膊,笑道:“知道你武功好,但也不用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吧……吓着人小姑娘了。”
陈硕这才从安以寒身上收回目光, 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安以寒歉然道:“是臣女手滑, 和陈侍卫无关。”
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宁和。
半蹲下来低头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陈硕问道:“你认识我?”
语气平淡。
安以寒道:“虽不曾见过, 但陈侍卫大名,这些日子却听了无数次呢!”
若有所指的看一眼林夕。
陈硕看向林夕, 笑道:“我倒不知道,王爷这么惦记我。”
林夕看一眼安以寒, 又移开目光,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没好气道:“前儿才因为你挨了皇兄一顿胖揍,不惦记你惦记谁?”
陈硕挑眉:“他又打你?”
林夕从陈硕语气中听出几分不善, 白了他一眼, 懒散道:“那是我哥……打是亲骂是爱, 你这种孤儿怎么会懂?”
陈硕嗤笑一声:“那你就继续作吧……好让皇上多爱你几回。”
林夕懒得理他,对安以寒道:“安姑娘, 听闻皇长子自请去巴蜀就藩,以你之见, 巴蜀现在可去得?”
安以寒手上动作一顿,低头道:“臣女只是一介女流, 这些国家大事, 如何能看得清?”
“说的也是,”林夕颔首, 对端午斥道:“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没眼色了……没长手呢, 杵在那儿看着人收拾?”
端午嘿嘿一笑, 上前抢过安以寒手里装了碎瓷片的托盘,道:“这哪是您干的活儿?我来我来,您回屋休息吧!”
将安以寒强行挤到一边。
安以寒起身,似要退下,想了想却没动,又行过一礼,道:“臣女虽不懂国家大事,但……”
她声音微顿,林夕笑道:“这里又有哪一个懂什么国家大事了,快活快活嘴罢了……谁也别笑话谁。”
安以寒微微沉吟后,道:“以臣女之见,若只是普通百姓,即便铤而走险,目的也是为了填饱肚子,何以放着官仓、粮行、富商不管,却舍易就难,率先攻击梁王府?
“普通百姓对皇家和官府的敬畏根深蒂固,即便梁王府因梁王被刺混乱一时,在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如何敢对梁王府下手?”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不简单,”林夕缓缓道:“若朝廷将他们当做普通乱民看待,必然要吃大亏?”
“臣女不知,”安以寒道:“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王爷听过便罢,不必当真。”
林夕颔首。
安以寒退出门外,离开。
林夕扭头问端午:“那些饥民,第一个攻击的就是梁王府?”
端午挠头道:“这个小的还真没听说,要不小的再去打听打听?”
林夕不置可否:“你去看着点儿,若皇兄那边散了就来跟我说一声。”
端午应一声退下。
陈硕道:“她认识我。”
语气肯定。
“认识谁?大内侍卫陈硕?”林夕歪头看他,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贴身侍卫,做过什么能把人姑娘吓成这样的事?”
尤其那位姑娘,曾当着他的面,抓着一位皇子的头发,将他一遍遍按进水里。
陈硕一窒,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这个女官不简单。”
“谁简单,你简单?”林夕懒洋洋道:“天底下哪有简单的人,谁没有点自己的小秘密?”
陈硕挑眉道:“你就不怕她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也得我身上有值得图谋的东西,我一个闲散皇子,无权无势,怕什么?”林夕道:“我都不怕你居心叵测,何况是她……”
话未说完,就被陈硕按着脑袋一顿乱揉:“什么事儿你都非得朝我身上扯是吧?”
“干什么,”林夕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弄乱了你梳啊?我已经十六了,还拿我当小屁孩!”
陈硕“戚”一声:“十六了还被皇帝拿着鸡毛掸子撵的满地跑,多出息!”
随手拔下他的发簪,三两下将揉歪了的发髻重新挽好:“很难吗?”
林夕抱怨一声:“确实很难啊!”
他就不会。
他也想抽空把这个技能给点了,可身边的人实在太多,每次他拽着自己的头发不耐烦的折腾,立马就会有人诚惶诚恐的跑来阻止——约莫是被他小时候的壮举吓着了,生怕他再来一回。
“等回头我就了藩,”林夕道:“第一件事就是把头发给剃了,这一脑袋毛,我看它不顺眼很久了!”
陈硕头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少给我来这套,”林夕道:“我就不信你头发没动过。”
他四岁起身边的人就对他严防死守,以至于现在头发都长到腰下面去了,陈硕比他大了不少,凭什么到现在头发还只在背上?
“那能一样吗?”陈硕不悦道:“总之不许剃。”
“去,”林夕才不理他:“我皇兄母后管我也就算了,谁让我是他们养大的,你又凭什么……等到了封地,天老大我老二,想干什么干什么。”
陈硕冷笑一声:“别以为只有皇帝敢揍你!”
林夕不屑道:“再过几年,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他可是带着挂投胎的,出身皇室不说,根骨资质也是满点,再加上五岁起开始药浴,至今未断,进境之快连自称练武奇才的陈硕都自愧不如——就是江湖阅历欠缺太多,不然也不会被小毛贼给伤了。
陈硕显然也想到这里,道:“以后每天让阿大他们四个陪你练练手。”
林夕好奇道:“有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了,阿大他们本名就叫陈大、王二、张三、毛四?”
这名儿起的也太敷衍了。
陈硕道:“你不是不打听别人秘密的吗?”
“是秘密啊?”林夕声音拉长:“那算了。”
这些年他身边的侍卫来来去去,最后不知不觉全换成了陈硕安排的人。
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宫中侍卫来路复杂,心思更复杂……能安心待在他身边的,委实不多。
既然已成事实,林夕便懒得再换。
不是他心大,而是若陈硕真想害他或控制他,有他自己就够了,犯不着再安排其他——退一万步说,以那四个的身手,安插在哪儿不比放在他身边强?
只是瞒着宣帝,称选中他们就是因为名字好玩的缘故。
见林夕忽然沉默,陈硕默然片刻,淡淡道:“你怀疑巴蜀的事,和我有关。”
于是林夕问:“和你有关吗?”
相信即便在武林中,能摸进戒备森严的梁王府,杀了梁王还全身而退的,不会太多……陈硕来历神秘、武功高强,恰在这个时间千里迢迢跑了一趟巴蜀,由不得他不多想。
陈硕没有说话,空气安静的近乎凝滞,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久不见陈硕开口,林夕打破沉寂,平静道:“梁王做的那些事,凌迟一万次都不够,若不是有人宰了他,把事情捅破,巴蜀的事不知道还要捂多久,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不管谁杀了梁王,我对他都只有钦佩的。”
陈硕双唇抿的死紧。
“但是,”林夕顿了顿,缓缓道:“我姓林。”
陈硕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看着林夕,目光微冷,依旧没有说话。
林夕笑笑起身,道:“刚刚淋了点雨,一身的湿气,我先去洗个澡……不然见了皇兄又要啰嗦。”
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道:“见到一二三四,替我道一声珍重。”
起身就要出门,路过那人时,手腕被狠狠一把攥住。
林夕低头看着那只用力抓着他的手,不算白皙,更谈不上精致,上面留着许多细碎的伤口,但很好看,手背和指节尤其漂亮,线条干净又流畅。
就是太用力,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捏的他的骨头都要断了。
“林夕。”
林夕抬头,对上一双冰冷又爆烈的眼,眼中的戾气几乎化为实质,林夕神色平静:“师兄?”
对视许久,陈硕慢慢松手,依旧抱起胳膊:“我是不是应该称赞你一句,林夕。不愧是皇家的人,不愧是姓林的,还真是……”
“还真是,”他嗤笑一声,目光挪到窗外:“拿得起,放得下哈。”
林夕想念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想劝一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想冷冷说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却连一声“保重”都没能出口。
只是将视线从陈硕脸上移开。
若梁王真的死在陈硕手上,他不会觉得陈硕做的有什么不对,但这个人,再留在皇宫,留在他身边,就不合适了。
“不是我。”
陈硕忽然开口。
林夕抬眼,陈硕却不看他,语气自暴自弃又不耐烦:“梁王不是我杀的。”
林夕眨了眨眼,只觉得肩头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哦”了一声。
“我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陈硕烦躁的抹了把脸,显得越发的自暴自弃:“但我发誓,在你身边的陈硕,只是陈硕,大内侍卫陈硕,只会做大内侍卫该做的事……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
林夕又“哦”了一声。
等了一阵,见陈硕再没有别的话,道:“我先去洗澡了,身上黏答答的难受。”
越过陈硕就要出门。
“小夕,”陈硕语气带了几分软弱:“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这样,”林夕道:“你这句话先留着,等你多年以后,坐在我的坟头,或者垂死之际拉着我的手……再说。”
人心易变,再真心的承诺,也会随着时间变质,何况他们谁都不单纯,谁都没有单纯的资格,“永远”这两个字,留着盖上棺材盖的那天再说比较不迟。
“……好。”
朝上的事,对林夕这样身份的人几乎没有秘密可言,上朝的官员、服侍的太监、值岗的侍卫,人人都有嘴。
梁王府的事虽大,但处理起来并没有多复杂。
户部调拨粮草,限期运往巴蜀赈灾。
顺天府尹就地安置流民,京城内外,不许饿死一人。
巴蜀附近两地各调集驻军一万,镇压乱民。
沿路地方就地安置灾民,若有置之不理甚至驱逐者,严惩不贷。
另遣钦差大臣,总领赈灾、平乱一切事务。
“两地各派兵一万,加起来就是两万,”端午一边给林夕擦头发,一边道:“依奴才看,哪怕安姑娘说的是真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夕不置可否:“地方驻军早就糜烂的不成样子……巴蜀的乱民可不止一万。”
“再怎么糜烂,”端午不以为然:“也总比那些只会使锄头和镰刀的乱民强吧……那些乌合之众,大军一到,说不定自个儿就一哄而散了。”
“哟,都会说‘乌合之众’了,”林夕颔首:“有进步。”
又道:“若只是普通百姓,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爷,”端午小声道:“刚刚小的又出去打听了一圈,这次问的真真的,没人知道那些人最先袭击的是梁王府。
“都说那一夜乱糟糟的,等他们壮着胆子出门的时候,梁王府、官衙,还有那些有钱人家、店铺什么的,全都遭了殃。
“您说安姑娘她不会是乱说的吧?她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总不能外面的事知道的比小的还清楚吧?”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林夕道:“可见你是书念的少了。”
端午撇撇嘴,又叹了口气:“若是不用地方驻军,从京城调军的话,需要的粮草可海了去了。
“朝廷现在别说军粮,赈灾粮都不知道从哪儿出呢,这会儿还在扯皮……先前朝巴蜀运的二十万石粮食,也不知道被他们弄哪儿去了,这群黑心肝的……”
林夕薅一把半干的头发:“行了,别弄了,挽起来得了。”
没有吹风机的年代,这么长的头发想靠几块布擦干,擦到猴年马月去。
林夕到御书房的时候,林晏正跪在外面的台阶下。
“这是罚跪呢?”林夕转过去:“不是吧,你也有惹事的时候?”
林晏苦笑,一旁何公公忙道:“没有没有,大殿下自请就藩,皇上不答应,就……奴才这不劝着吗?”
林夕“哦”一声,没什么诚意的劝道:“起来吧,皇上知道你有这个心就够了,你伤还没好全,别跪出什么毛病来。”
林晏抬眼看着林夕,道:“王叔也觉得,我是在装模作样?”
林夕索性在台阶上坐下,省的他抬头累,道:“反正你的意思,皇上已经知道了,若是皇上有派人去就藩的意思,第一个自然会想到你,若是皇上暂时没这个打算,你跪在这儿算什么呢?添乱?”
“行了,起吧……真跪出毛病来,拿什么去就藩?”
林晏苦笑,何公公和他身后的小太监忙趁势将他掺起来。
林晏跪久了,腿麻,缓了缓才对林夕行了礼,对从人道:“回吧。”
脚步蹒跚,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意思。
这么简单就被劝起来,当然不是林夕的功劳,只是知道自己再跪也是无用。
他是真的想离开京城,也是真的想为百姓为灾民做点事。
巴蜀的事,是梁王造的孽,理当有皇室出面收拾残局,理当有皇室,重拾百姓的信任。
然而,他上折子,旁人说他以退为进,他跪在这里,旁人说他沽名钓誉……
林夕在台阶上又坐了一阵,何公公才再度出来:“王爷,皇上有请。”
林夕拍拍屁股起身。
进了御书房,里面人不少,除了两位相国,还有户部尚书和顺天府尹。
宣帝神情略见疲惫,倒没什么震怒的模样,想是火已经发完了,事情也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才有功夫见林夕。
道:“又惦记上朕什么东西了,赶紧说,说完自去玩你的去……嫌朕还不够忙的。”
“我就来问问,”林夕道:“皇兄您现在缺不缺银子。”
宣帝乐了,道:“怎么朕要是缺银子,你还能给朕添补点儿?你那点私房钱不是都大方送人了吗?”
什么叫大方送人了?
林夕气的差点扭头就走,到底还是忍了,道:“我是没银子,但我有粮食啊……皇兄你要是有银子呢,我就统统卖给你,你要是没银子,我就吃亏佘你一点。”
“还说不是来添乱的,”宣帝挥手赶人:“你要闲着没事,就去多陪陪母后,太医说让她多进点燕窝,偏她不爱那个味儿,你去劝她多吃几口……少在朕跟前转悠!”
“皇兄,我真有粮食。”林夕认真道:“我封王那会儿,你不是给了我五百顷皇庄吗?本来一直是母后替我打理的,后来我大一点,母后就让我自己看着。
“那皇庄原本每年粮食一收就换成银子,但是去年秋天好多地方都报了灾情,请减免赋税,我想着后面粮价肯定得涨,就没让卖,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眼瞅着新粮都快下来了……
“皇兄你说句话,到底要不要?”
宣帝还没开口,户部尚书已经先按捺不住:“王爷那里大概有多少粮食?”
林夕道:“六七万石应该有的吧?”
宣帝待他一向大方,五百顷地都是旱涝保收的上等良田,六七万石已经是往少了说了。
户部尚书看向宣帝:“皇上……”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诚如林夕所言,从去年秋开始,陆续有地方报来灾情,一方面减免赋税,一方面开仓赈灾,此消彼长之下,处处都吃紧,他这个户部尚书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了,结果又出了巴蜀那一摊子事。
成王这几万石粮食,不说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吧,最起码可以先解了京城的燃眉之急。
如今京城流民渐多,每天都多出许多张嘴吃饭,但无论从哪个口子调粮都不容易。
巴蜀那边更是一个烂摊子。
这些事,宣帝如何不清楚,道:“回头朕让户部去找你的管事交接,你那些粮食,朕收了。”
“可不白给,”林夕认真道:“要收银子的。”
宣帝没好气道:“地都是朕给你的,还怕朕赖你的粮食?短不了你的!没事就赶紧滚你的!”
林夕应一声,却不滚,道:“皇兄,查到那些除暴安良的好汉是什么来历了吗?”
几位大臣齐齐低头,宣帝气的恨不得一脚踹过去,道:“书都念到狗肚子去了?话都不会说了?什么叫除暴安良?你要不是……朕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林夕委屈道:“巴蜀的事不是梁王惹出来的吗?那群人一开始就冲梁王府去了,若不是为了除暴安良,难道是为了填饱肚子吗?论粮食,梁王府还没有粮商家多呢!”
安元纬瞳孔一缩,急声道:“殿下从何处听说,那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梁王去的?”
林夕看一眼安元纬,没把他闺女供出来,随口道:“大街上啊,多找几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安元纬看向宣帝,郑重道:“皇上,臣以为,平乱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宣帝有点头疼的按按额角。
林夕道:“皇兄,我刚刚在外面看到皇长子了,他想去巴蜀你没让啊?”
宣帝耐着性子道:“巴蜀如今形势不明,他又伤势未愈,去了能做什么?”
林夕不以为然:“他都已经二十六了,也到了能使唤的时候了,巴蜀去不了,可以去别的地方嘛,养儿子不用多可惜?”
宣帝道:“比如?”
林夕道:“比如去征集粮草,比如赈灾啊……上次皇兄调去的几十万石粮食,一颗都没到灾民肚子里,还不是因为有人监守自盗,自己儿子用起来多放心……”
宣帝打断道:“那你呢?”
林夕一愣:“我什么?”
宣帝道:“养儿子不用多可惜,养你呢,有什么用?”
林夕讪讪道:“我可以帮皇兄在母后跟前尽孝嘛……我去给母后熬燕窝!”
抬腿撤离现场。
看着林夕的背影消失,宣帝脸色阴沉下来,道:“顺天府立刻派人去查清楚,看巴蜀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传旨,着虎威营调精兵五万,随时准备开拔。”
户部尚书忙道:“皇上,调兵五万,所需粮草不再少数……”
宣帝道:“先用成王那批粮食应应急。”
顺天府尹顿时急了,毕竟安置京城灾民是他的活儿,现下虽还能支应,但后面需要的粮食越来越多,成王的粮食调走,他又得去别的地方扯皮。
起身就要说话,却听安元纬道:“皇上圣明。所谓狮子搏兔,全力以赴。
“这两年天灾不断,虽朝廷竭力赈济,却总有力不能及之地,又有梁王之辈监守自盗,以至食不果腹者不在少数。
“若成王所言属实,引发巴蜀□□的不是饥民,而是意欲颠覆江山的反贼,若不能及时扑灭,恐其振臂一呼,成燎原之火。
“不可不慎。”
顺天府尹只得闭嘴,怏怏坐下。
宣帝又道:“传朕旨意,令皇长子、皇二子、皇三子分别前往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在民间征集赈灾粮,数额便定在……每人三十万石吧!”
“另,”宣帝顿了顿,道:“京城安置灾民之事,由成王全权负责,所需钱粮、人手,户部与顺天府全力配合,不得推诿。”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后,齐声应是。
……
出了御书房,一众大臣神情放松许多。
史思源道:“还是皇上英明,有这九十万石粮食,怎么也能撑到新粮出来。”
顺天府尹苦笑:“话是不错,但每人三十万石……怕是有些艰难。”
“三十万石应该不成问题。”史思源道:“今儿是成王提醒了皇上。
“大宣不是没粮,只是朝廷无粮,普通百姓手中无粮罢了。地方豪族坐拥大片土地,富商巨贾又大量囤积粮食,趁灾荒哄抬粮价……
“令几位皇子筹粮,也是权宜之计,这三位皇子的母族,无一不出身世家大族,皇上点的这三省,正是他们宗族所在。
“三十万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户部尚书笑道:“正是,毕竟成王一个庄子,便有存粮六万石。”
当然账不能这么算,毕竟皇子中,也没谁像成王一样,一个庄子就有五百顷上等良田,但理却是这个理。
这些世家一个个手眼通天,连成王都知道各地大旱,粮食不可轻易卖了,何况他们?即便自家囤粮没有这么多,凭他们在当地的经营,凑够三十万石也不是问题。
原本因宣帝嫡长子的存在,其他皇子继位希望渺茫,若那个时候皇上下这样的旨意,他们背后的家族未必会尽心,但如今林晏地位岌岌可危,甚至已然到了自请就藩的地步……为了那数分之一的希望,如何能不好好表现?
“成王这次却是把自己也拖下水了,”史思源幸灾乐祸道:“陛下看他整天无所事事不顺眼很久了。”
顺天府尹不无担忧:“安置灾民的事看似简单,实则千头万绪,处处都要考虑周全……成王他……”
安元纬笑道:“成王不成,不是还有您二位吗?”
户部尚书和顺天府尹对视一眼,苦笑连连。
这事儿,做的好了,功劳自然是成王的,做的差了……成王殿下年方十六,第一次当差,便是做错了,错的也是让他出错的人……
难啊!
……
林夕冲到前院的时候,陈硕正光着上身练刀,浸着一层薄汗的肌肉在阳光的照射下,充满爆炸般的力量感。
林夕怒气冲冲:“我的银票呢?你还我银票!”
他的五千两!他很久没有这么富裕过了,都还没有焐热呢!
陈硕问道:“什么银票?”
“就我洗澡之前,放在桌子上的,”林夕道:“我知道是你拿了!快点还来!”
“嗯,”陈硕也不抵赖:“是我拿了。”
林夕伸手:“还我!”
“凭什么?”
林夕瞪大眼:“你拿了我的银票,还问我凭什么?”
陈硕“呵”的笑一声:“那银票不就是给我的吗?”
林夕一噎。
不待这样的啊,就像小两口闹分手,男方倾家荡产给了分手费,结果女方拿了钱不肯分手……这不是耍赖吗?
“师兄,”陈硕光着膀子林夕不好下手,只好扯着他腰带,软语相求:“师兄,师弟多少年就攒了这么一点银子,你要不还我,我连茶都喝不起了……师兄……”
“喝不起就别喝了,”陈硕一头黑线:“放手!”
“你把钱还我我就放。”
陈硕冷笑:“那你就拽着吧!”
林夕痛心疾首:“你以前不这样的!”
陈硕嗤笑一声:“以前也没人动不动就撵人啊,王爷呢,多威风,一言不合就翻脸……我不攒着点儿,等着以后净身出户吗?”
林夕小声嘟囔:“净身出户不是这么用的……”
“放不放手?”
“不放!还钱!”
陈硕作势解腰带,林夕还是不放:“有本事你提着裤子出去!”反正他不怕辣眼睛。
陈硕无奈,转移话题:“巴蜀的事你办好了?”
“有什么办不办的,”林夕道:“我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小王爷,这些国家大事跟我有什么相干,自然有皇兄和大臣们操心……
“我就最多以后一顿少吃几个菜,给皇兄省点钱……”一提到钱,林夕立马清醒:“废话少说,还钱!”
陈硕冷笑:“要钱没有,要腰带有一条,喜欢你就拿去。”
“别以为……”
林夕正要耍狠,端午进门:“爷,何公公来了。”
林夕大喜:“我的银子到了!果然还是皇兄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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