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希望（3）
斯特里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悲痛、绝望。
斯拜罗觉得，或许在生命炼金术成功的那一刻开始，斯特里克先生就知道了这件事终究只是奢望。
“您亲自将它抹除了？”斯拜罗问道。
“倒也不算，只是在仪式的最后一步，我撤去了灵性的加持，使仪式失效。”斯特里克说起这件事，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斯拜罗不知道斯特里克先生在意识到秘术从本质上就是失败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总归不好受。
斯拜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随即又问起了另一件事：
“您当时是怎么确定我还活着？”
斯拜罗并不知道自己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但他清楚记着自己的心脏处有着一个贯穿的空洞。
“虽然你当时浑身是伤，连呼吸和心跳都停了下来。但直觉告诉我，你还活着……”斯特里克先生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说道。
斯拜罗闻言微微皱眉，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您能告诉我当时是什么情况吗？”斯拜罗想了想，问道。
“你被发现的时候，是在政事厅的大楼里，周围都是低阶混沌种的尸体。第一个发现你的人是一位士兵，他的呼叫声将周围的人引来。当时你的队长罗斯尔德·塔克洛特正好在周围，他听到呼喊声之后走进了政事厅发现倒在地上的你。
“而当我得知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你已经在军营了。当时城邦的高层基本上都到了那里，他们在讨论你的状况。”斯特里克继续说着。
“当时我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吗？”斯拜罗疑惑地问道。
“明显的伤口？并没有，当时你身上最多只有一些几厘米深的伤疤。”斯特里克有些奇怪地看着斯拜罗，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并没有，我只是问一问……”斯拜罗摇摇头，可心里却是闪过一个个想法。
斯拜罗相信自己的记忆是不会出错的，那为什么那样一个大的伤口会消失不见？即便是他作为穿越者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可能那么快伤口就愈合吧？
“你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看着又是沉默的学生，斯特里克不由问道。
直到斯拜罗或许没有存活的可能时，斯特里克是很惶恐的。即便嘴上不说，他还是很喜欢自己这学生的，特别是成年礼之后，他变得愈发地好学、尊重知识与老师。
在刚到军营，看到斯拜罗那苍白的脸色的一瞬间，斯特里克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停了一拍。但一瞬间，心中却又有一个直觉告诉他，自己的学生还活着。
斯特里克强装镇定地对在场的其他人说，自己的学生还活着，而且只要静静修养几天就会醒过来。然而几个月过去了，斯拜罗却没有一点清醒过来的痕迹。
直到今天，看到熟悉的面孔之后，斯特里克悬在心头石块才落了下去。不过看学生的这副模样，斯特里克总觉得他有些别的心事。
“想起一些其他事。”斯拜罗随口说道。
斯特里克先生微微点头，书房又陷入了沉默。
斯拜罗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他现在在想一些事。
斯特里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斯拜罗说道：
“你有见过瓦克先生吗？”
瓦克？瓦克·法兰介诺？斯拜罗一时间不太明白斯特里克先生为什么提起他。
在自己的记忆当中，这位便宜大伯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即便是几次幻境循环之中，也没有他的身影。
“瓦克先生是一个很好的绅士。”斯特里克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斯拜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并不觉得老师会无缘无故提一嘴和眼下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静静地坐着之后，等到咖啡喝完了，斯拜罗才起身告辞，离开了斯特里克的家。
“爷爷，您明明很开心，为什么不笑一笑呢？”送走了斯拜罗之后，伊丽莎白来到书房当中收拾。
小姑娘看了眼见到她就收敛了笑意的斯特里克，有些无奈地说着。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斯特里克咳嗽了一声，假装不悦地说道。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在斯特里克面前扮了个鬼脸，随即拿过了后者面前的咖啡杯。
“小孩子怎么了……你的那个宝贝先生不是也才刚刚成年不久……”
听着伊丽莎白一面走出书房，一面嘟囔着，斯特里克的嘴角微微上扬。
…………
提斯提尼，柏木城。
这是一座被柏木包围着的聚落，虽然名字里带有城这个词。但是柏木城实际上只是被一块块看起来不太厚实的木板围起来，比起居住地，这里更像是一座监狱。
柏木城的四周全是高耸的柏木，一眼望去，如同广袤无垠的大海。
在这林海之中，一座座伐木场坐落其间。
说是伐木场，实际上只不过是简单的小茅屋。屋外放着砍去枝干，只留下树干的柏树。
将有些卷刃的斧子挂在了墙上，罗纳德·唐斯内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座四面是土墙，上面是几根木头铺上一层层茅草充当屋盖，就连窗户都没有一个的茅舍。
相比起那些就连茅舍都没有的同伴，年轻力壮的罗纳德已经显得格外幸福了。
但他真的幸福吗？
从记事起，罗纳德就一直为老爷们做工。而得到的，只是残羹剩饭和微不足道的补贴。
罗纳德曾经偷听到柏木城的守卫们讲过，在与提斯提尼接壤的因卡洛斯，那里的人们即便过得再苦，每次工作之后，都有一枚枚黄湛湛的硬币拿。
这些硬币可以用来买吃的、穿的，存起来可以为了以后自己的孩子上学用。
因卡洛斯的老爷们是不敢不给钱的，因为这会被政事厅的民生部下达谴责令罚款。
罗纳德不知道政事厅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做民生部的东西敢罚老爷。他也清楚，柏木城实际上是用于看管围墙之内劳工的守卫们所知道也只是道听途说。
但，罗纳德总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用住在隔壁读过几本书的老高格的话来说，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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