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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兴是割地又赔款,好不容易才哄好这小祖宗,转头就发现媳妇儿若有所思朝他看来。程家兴后背一凉:“杏、杏儿你该不是听进去了,冬菇她才多大她知道个啥她胡说的!”
“她就算不知道个啥,善意恶意能分不清?”何娇杏轻笑一声,调侃道,“说来这也不是你的错,怪只怪咱们家日子过好了,才招来这些嫉妒。”
程家兴多狡猾的人?
媳妇儿递个竿子他顺着就往下爬,三伏天也不嫌热,搂着人亲了一口赶紧表上忠心——
“说得没错!惦记有妇之夫是她们不要脸!我无辜得很!我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媳妇儿你,哪看得进那些个歪瓜裂枣?咱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媳妇儿你饿没饿?想吃点啥?还是渴了想喝水吗?”
他这么殷勤就是在避祸,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何娇杏也不是逮着谁就乱发脾气的人,她怀着娃情绪起伏是稍稍大一点,这阵子天热经常也感觉烦躁,却没到无理取闹的地步。
人嘛,从来只能约束自己,哪管得住别人?
别人觉得何娇杏人懒惰还不会生儿子,觉得自己更合适当程三娘子,那是她自己有问题。跟程家兴成亲这几年,家里男人小毛病是不少,底线没碰过,嫖啊赌的他不沾,在县里的时候也没少人想带他去玩,吃茶听戏他一般还去,要是说去勾栏院,从来都是一口回绝,连借口也不稀罕找。
谁不知道程老板对他媳妇儿是死心塌地的,他根本不怕人家笑话他是妻管严。
让你笑话一声咋的?
吃肉的还是我,享福的还是我,你干看着。
何娇杏瞥他一眼,嗔道:“你看我像是会随便迁怒的人?别搁这儿耍宝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我也没什么事……”
“那你去打盆水来给你闺女洗个手,洗干净叫她吃东西去,到这个点儿,她该饿了。”
程家兴顺手抄了个木盆给冬菇打水去,打好了就端到屋檐下,父女两人头挨头排排蹲,程家兴先是看她搓手手,看闺女洗得不干不净的才捏起她爪,带她搓了几下。
“咱闺女的力气是不是又长了一点?感觉比在县里那会儿要大一些了,苞谷掰得吭哧吭哧的。”
“往年不都得七月底才熟成?今年这就在收了?”
程家兴当然不敢说是他带闺女出门的时候从人家苞谷地旁边过,手贱掰了个,他跟闺女挤了挤眼,说是掰一个看看熟得咋样了,结果还差一点。
冬菇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何娇杏本来还想着等爹娘收了苞谷去讨一筐来,煮甜玉米也好,炒玉米粒不错,炖汤也行……还在琢磨就看见闺女这模样,手一痒跟过去在她肥脸上戳了戳。
“你爹还心疼你,说瘦了,我瞧着还是那样。”
不是当娘的不心疼她,咋说呢?别人天热起来胃口就差,吃得少,流的汗多,人是要轻减一些。
冬菇哪怕瘦了也不是因为胃口。
她是一样的吃,也就蹦跶多了,哪怕穿长衣长袖带小草帽出门也有遮不住太阳的时候,露出来的地方稍稍黑了一点。何娇杏前头怕她皮肤太嫩给三伏天的太阳晒伤了还仔细看过,没啥问题,她白天出去疯玩了回来天黑倒头就睡,睡得喷香,看着比在县里那会儿还健康快乐一点。
在乡下就是自由,随便都有一群玩伴,人多,凑一起就开心。
在县里就不能到处跑,她多数时候都得在店里呆着,忙完了才能跟爹娘出去走走,等不及就只能去街对面找下学回来的铁牛,铁牛都是半大小子了,可以带她。
“你是不是更喜欢乡下?不喜欢县城吗?”
胖闺女歪着头想了想,说都喜欢,街上也好玩的,人多,热闹。“就是在县里爹娘好忙好忙,没空带我出去。”
何娇杏顺着摸摸她头毛:“要挣钱呀,不然谁养得起你?”
“奶说过的。”
知道归知道,无聊起来还是无聊,在乡下能跟她一起玩的就多多了,就是不像县里面那么热闹,走出去能看的少。
叫这活宝一闹,话题偏了十万八千里,程家兴都忘记他最早是给闺女拉警戒线杜绝早恋来的。过了两天,他抱闺女出去撞见亲戚家的,人家说两个小的玩得这样好,半开玩笑问程家兴要不要定个娃娃亲。
程家兴跟冬菇一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人家就是随口一说的,看他俩这反应差点笑死:“程老三你摇头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家那臭小子,嫌他配不上你这块心肝肉……心肝肉咋也这样?”
程家兴也想知道,他就颠了颠怀里的胖闺女。
闺女也不怕扎人家心,特好意思说是她奶奶讲的,她生来好命,活该享福,现在靠爹吃爹,等长大了要嫁个跟爹一样有本事的人!她左看右看,一起玩的那些人都不符合标准!
以后有没有本事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她知道,那些个都不像她爹。
冬菇大概表达了这么个意思,别说问话那个,连程家兴都给她噎着了。他平常自我感觉良好,可以想到让闺女以后找个他这样的,那感觉也一言难尽。看她又才两三岁哪怕记性好会捡话其实未必明白,要跟她细说也是多此一举,程家兴就只能安慰自己说,先暂时这么立个标准也好,先把早恋问题给杜绝了,等人长大点再好好跟她说。
程家兴定了主意,准备翻过这页,亲戚家的还在逗她:“那你觉得你爹爹是啥样的?要怎样才能像他?”
这问题结结实实把冬菇难倒了。
就不说在不同的人眼里,哪怕在同一个人眼里,她爹也是多变的。
比如黄氏。
高兴的时候说我的好儿子,不高兴了你个小兔崽子。出去跟人说他三儿子人聪明有本事还有孝心又团结兄弟,关上门说咋没懒死你呢?又糟蹋钱了你个败家玩意儿!……
黄氏都不知道,她说这些冬菇全记住了。
正因为全记住了,你要问她爹是啥样的?她真还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没关系!她会问!
回去之后,冬菇就小跑到她娘跟前,一把抱住,仰头眼巴巴看着。
何娇杏拿手帕给她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看她还是那样,问咋的?出什么事了?
冬菇甩了甩头说没事。
“没事扑娘身上来干啥?”
“娘啊,我问你哦,你看我爹是啥样的?”
何娇杏把手帕放在旁边,将闺女抱起来,坐到边上:“这是什么问题?”
“你说嘛。”
“你先说为什么想知道,我再告诉你。”
冬菇这才坦白,说奶奶让她长大之后也要嫁给像她爹这样的男人。
这么说何娇杏就明白了:“那是希望你找个有能耐有担当能给全家撑起一片天的男人,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太早了,你随便听听,能记住就记在心里,过些年自然明白。要记不住也没什么,真到那天你爹跟我都替你看着。”
冬菇的确没咋听懂,她歪了歪头:“爹是那样的?”
她综合各方看法,还以为她爹是好忽悠的会赚钱的眼光很好油嘴滑舌惯会讨人欢心的小兔崽子呢……胖闺女危机意识真不差,关键这句她愣是憋住了没说出来,这才逃过一劫。
是还在夏天里,离天转凉也不远了,乡下有些人家在准备起房子有些打算等农闲娶房媳妇儿,陆续有人来请程家兴吃酒。
哪怕他去赶的都是关系好的人家办的酒席,在酒席上也会遇到一些烦人的存在。有些人清醒的时候能管得住嘴,两碗黄汤下肚就晕乎了,能说的不能说的全往外倒。
就听见他在那儿抱怨,说婆娘就不好,儿子还翻爬到老子头上指望管住爹!
别人家办酒席,你去说这个就很扫兴。
程家兴没去吃席也罢,他去了,听见就会拿话去堵,劝闭嘴,结果往往是引火烧身。
反正遇上这种醉鬼,你说了他不爱听的,他本来没在说你也会转头骂起你来,酒壮怂人胆,平时憋在心里那些不敢说的话,这种时候全一股脑倒出来。
程家兴听人喊着他名字说,说你横什么横有钱咋了?不还是让个女人骑在头上?那人还拽着他说程老三我可怜你,我真可怜你!偏偏让你娶了个母夜叉!……
边上人都不敢听了,他还在说。
程家兴很想抓起那酒碗拍他天灵盖上,又怕拿不好分寸把人拍死在这儿摆着。他一个停顿边上人已经说到生儿生女,说全村就他把个丫头片子当宝,醉鬼他婆娘顾不上生气,已经吓破胆,赶来给程家兴赔不是了。
“我这就带他回去,他喝多了!”
那醉鬼抬起一脚把婆娘踹翻,“要走你自己走,你滚!”
程家兴耐心彻底告罄,他黑这个脸使人提了桶凉水来,整一桶迎头给他浇上。
“清醒了?要我再给你来一桶?”
他说的是那酒鬼,眼神却放在其他人身上,又道:“我再说一回,谁要是对我有看法,当面提,我听着。你说我两句我未必跟你计较,你要说上我媳妇儿骂上我爹娘还捎带我闺女……那最好别给我听见,没听见我当不知道,但凡听见了,就对不起,我是要问人拿个说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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