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燃尽

　　欧文带着烟花跑向中心高塔，他没有太多的体力，只好从街市的楼房上下来，在光明的街上向前奔跑。本就一身黑衣，在光照下固然格外显眼。

　　人们再次注意到了他，高塔的样子也第一次变得清晰。还是那般黑色的塔身，近距离看去，高塔的顶端不知在何处。塔底十分巨大，占据了一个广场的面积。

　　绕着高塔巡逻的卫兵不算太多，欧文躲在草丛后等待片刻，随后找准时机冲了进去。

　　塔中除了中心称重柱以外就是一条旋转而上的楼梯，直直抵达塔顶。欧文沿着楼梯向上走，中途路过几个类似办公区的平台，这或许是教团人员工作的地方吧。欧文从未见过教团内部人员，他们很少露面，除了一些重大日子。

　　烟花有些散开了，欧文只好停下来整理。烟花弹不知何时带着引信掉了出来，他奋力组装着，但没有足够光源的照射，他难以掌握精度。

　　一顿修复后，烟花看上去又回到了原样。

　　“他们收下了我的烟花，这就说明他们还信任我。我不能在这里失败，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他自言自语着，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向塔顶进发。越往上去，塔内的空间就越小，欧文爬了不知多久，直到看到楼梯消失在不远处。

　　他睁大眼睛，不顾一切地冲去。没有月光的照明，欧文并不知道前方的是不是楼顶，不知道还要爬多久，但他也不愿停留。

　　他相信有的人正等待着自己的信号，等待着反抗号角的吹响。

　　爬上最后一级楼梯，欧文终于看到了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那般黑暗，却又那般温柔。

　　走到塔顶边缘，其他三面都是石制围栏，唯独朝着城墙正门的北面没有围栏，而是一个延伸出去的小型平台。平台上空空荡荡的，欧文走了上去，这里的风景格外的好。

　　低头看去，内城区的璀璨灯光布满视线；远处，中城区的相对繁华尽收眼底；城墙边缘，外城区的破败历历在目。三个不同地区，三个等级的“人”被圈养在同一个围栏中，看似有着不同的待遇，实则饲养他们的目标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巩固教团的势力和地位吧。

　　欧文难以置信自己真的能爬上这座高塔，他本以为自己来到这里的路会非常艰辛，说不定会跟很多卫兵硬碰硬，但是没想到这里竟然除了几个巡逻卫兵以外空无一人。

　　答案仔细想想似乎也变得合理了些，内城区的人深信教团，又有谁会特意闯入教团的地标建筑捣乱呢。

　　站在塔顶，欧文感慨万千，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已经纵观全局的局外人还是仍在设计好的圈套中难以自拔的局中人。

　　不论事实如何，今天的烟花是放定了，欧文把烟花放置在平台的中央，擦燃一根火柴点燃烟花的引信。

　　火光渐渐顺着引信靠近烟花，欧文向后撤了几步，静静等待烟花的升空。他还是害怕关键时刻出些差错，所以时不时回头看着楼梯口。

　　烟花终于升空，火花在空中肆意的舞蹈着。欧文长舒一口气，一下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米拉正站在身后喘着气。

　　“你真这么做了啊，怎么敢的啊，你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死吗？”

　　米拉眼角有些湿润，站在欧文身旁轻声说着。

　　“你怎么跑？”欧文问道。

　　“我没必要跑，说好了跟你一块完成梦想的。”

　　欧文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烟花。说是看烟花，实则是在寻找着中外城区的火光。可他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没有人回应自己的信号。他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等待着。

　　米拉坐到他旁边，或许自己无法完全理解欧文的心意，但自己还是会永远支持他。米拉认为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欧文大抵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自己成功与否，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外城区忽然有几个烟花升空，米拉见状连忙叫欧文来看，欧文看到后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站了起来，看着中外城区零零散散的几个地方都燃起了烟花，它们回应着欧文。

　　“欧文，你们果然在这里，楼下的卫兵快要上来了，我......米拉？”

　　卡特疑惑地看着两人，两人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欧文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旧友，不明白倒底发生了什么。

　　卡特明显有些日子没有理头，绝不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能长到的长度。他的样子似乎是从离开时算起过了几年，衣服和皮肤都略显粗糙了。

　　欧文不知道卡特经历了什么，但也无心知道，他还沉浸在城中人放出烟花回应自己的感动中。

　　“我当时临走时听你说你自己要到高塔放烟花，我怕你交代在这，就带了两个降落伞。但是我真的没想到米拉也会来。要不你们两个走吧，就当是我的赎罪了。”

　　“没事，你们两个走。”

　　欧文听后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行！你一定要活下去，卡特看样子去过城外一段时间了，可以带着欧文在那里活下去吧。”

　　三人都急于让出自己的位置，为此争个不停，欧文觉得卫兵大概快要上来了，于是提了些语气。

　　“你们两个走，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没错，我本来只是想做出永恒的烟花。但是，哪怕我真的做出来了，真的在城外安全地放了，又有谁能看到呢？我是说，我的梦想，或许在咱们第一次行动后就已经变成改变这座城市的未来了。

　　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人们的意识已经开始觉醒了。所以我想让你们帮我验证这一点，而我，我有些累了。别让我失望，好吗？”

　　米拉和卡特一时间说不出话，愣在原地，欧文于是给他们二人背上降落伞包。

　　“米拉，你不是很喜欢跳伞但是一直没机会吗，现在有了，去吧。对了，咱们第一次放烟花的旷野，我在那里留了烟花，就是你给我的特制烟花。记得帮我看看成功了没。”

　　借着全城烟花的掩护，两个降落伞并没有那么显眼，所有的卫兵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登上塔顶阻止欧文。欧文这边，看着两人脱离了危险，自己和父母的愿望也得以实现，他终于再次笑了出来。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自由。

　　“爸，妈，我是否成功了呢？”

　　烟花终有燃尽的时刻，永恒的烟花或许终究只是一个梦。但欧文并不遗憾，他相信自己已经做到了，他相信这座城的未来一定能实现美好的永恒。

　　三个城区的烟花都燃尽了，一切又回到了平静之中，只是中心高塔的塔顶传来了几声枪响。

　　月光终于穿透了漫天的云层，没有阻挡的事物，万千的光斑汇聚成了一整束光，它静静地洒在欧文的身上。洒在一段落幕的传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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