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混乱

　　回到高塔烟花事件的十几天前，也就是卡特离开了这座令人伤心的城市的那一天。卡特走在街上，向着城墙的方向前进着。

　　倒底该去哪里呢，倒底要不要出城呢。卡特思索着，一时得不出答案。

　　直到他走不动了，靠在一个闪烁的路灯下，打开背包，里面全都是罐头类的食物和水。果然平心而论自己还是不想在这座城市里待了。

　　卡特起身向城墙西侧走去，来到欧文所说的地道。站在入口处，他再次回头看向这座城市。多么美好，又是多么令人悲痛和遗憾。卡特一切有关这座城市的经历，或许都会在这里结束吧。

　　“希尔达，你说他们，不，我们会成功吗？”

　　在地道中前进了一会，终是在看到光亮后来到了出口。城墙外侧的景象第一次出现在卡特的目光中。明明是与城中相同的这片天空，在这里却显得格外宽广。眼前是一片旷野，一望无边，地势也略有起伏。

　　心中的感受本应是无限的自由和释怀，卡特的心中却还掺杂着一些绝望。自己背包里的食物加上旷野中可能存在的野菜，最多也只够省吃简用几年。

　　到最后自己还不是死路一条，可回到城中这种事，自己又怎么做得到。“我果然还是，害怕啊。”他继续向前走着，夜晚的旷野中一片寂静，微风吹过，野草随风摇曳。

　　卡特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小丘上，这里离城市有一段距离，但还是能看清城墙和城门。他默默坐了下来，看着中心高塔的方向。他还是想看到一切的结果。

　　等了很多天，背包一直没有动，每天只是啃些野菜，喝点水。终于，在一天晚上，卡特正有些犯困，却忽然听到微弱的爆炸声。

　　他急忙向中心高塔望去，果然看见几束烟花声升向空中并绽放开来。卡特激动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瞪大眼睛。又过去一会，中外城区也陆续有烟花升起。卡特的心跳飞快，手有些发抖，他呐喊着，挠着头呐喊着。

　　他相信欧文成功了，他相信他们成功了。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流过眼角，浸湿了衣领。卡特一直看着，直到所有烟花燃尽。“你看到了吗？我们成功了。”

　　次日清晨，卡特醒了过来，他已经下了决定。再在这片旷野上生活几年，怀念一下这里带来的美好，随后就彻底远离这座城，他已经看到了这座城所有的不好，见证了美好的诞生。

　　他没什么遗憾的了，如果回到城中去，自己不也是成为自己口中对集体无益的害虫吗？卡特看着中心高塔微微一笑。

　　之后的几年里，他时不时跑到城墙边上涂鸦，时不时在旷野上肆意奔跑，又时不时躺在小丘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但每天晚上，他还是会在闲暇时坐在小丘上看向城中，希望看到烟花升起。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在小丘上休息，一个人演绎着四人小队讨论行动计划的场景。突然，强烈的耳鸣让他猝不及防。一瞬间，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四处张望，周围还是那片广阔的旷野，他揉着耳朵站起身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转头看去。

　　那座城市消失不见了。

　　原先城市的位置被一片平原替代。卡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没有变化；狠命揉着眼睛，再睁开，没有变化；慌乱地在背包里翻找出一瓶水，倒在眼睛上一部分，再睁开，没有变化！

　　还是不愿相信，他跌跌撞撞跑下小丘，却一不小心绊倒在地。再度起身。

　　那座城市正屹立在原先的位置。

　　卡特的脑海中已经混乱不堪，刚才短短一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要不要到城里看看？

　　卡特左思右想，终敌不过心中本能的对未知的恐惧。

　　此后，他没日没夜蹲守在小丘上，观察着城中的变化。正是一个下午，卡特继续观察着城中的景象。他突然发现，城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两个正在敲着大门的人。

　　由于距离较远，卡特只能大概看出是一男一女，但绝不是欧文和米拉。他们见没人来打开城门，竟在城墙边上直接挖起了地道，地道的位置......就是欧文米拉还有卡特都走过的那条地道。

　　又过了几天，第四天的夜晚，城中忽然升起了烟花，位置大概在外城区西部，之后几天又陆续在外城区的其地方有烟花升空。

　　卡特始终在小丘上看着，仿佛在看一场电影。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升空烟花越来越少，似乎是放烟花的人遭遇了什么事。一星期后，彻底没有烟花出现。

　　卡特确是感到有些伤心，他仔细回想着，这些烟花的风格和米拉欧文共同设计的种类并不相同，色彩更丰富了些，有的甚至多了些图案。是那两个外来人吗？是他们吗？欧文的，父母。

　　卡特仍保持着理智，一切目前还只是猜测。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在一个下午，外城区西部突然升起滚滚浓烟。是什么地方起火了吗？

　　卡特仔细一想，否定了这个猜测。浓烟升起的位置很多，且分布在外城区西部的各地这些浓烟持续了大概三周。

　　能制造这么大面积的起火，想想也只能是认为，那么也就只有燃烧瓶了。燃烧瓶的话，是那场暴动！卡特顿时回想了起来。当时自己还是一个卫兵，正在参与镇压这场暴动的行动。

　　“也就是说，现在的这座城，不是欧文在高塔上放完烟花以后的，而是，而是过去的样子啊！那么，现在的城中还有一个我？”

　　卡特不能理解这件事，更不愿相信这件事。两个自己，怎么可能，这太荒唐了！他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他要进行一场实验，如果接下来几天城中的景象和自己回忆中暴动发生三周后时的场景一模一样，那么自己眼前的这座城就是过去的那座城。

　　说干就干，回忆也顺势渐渐清晰起来。

　　那时，正是镇压暴动的最后一天，主力部队已经把剩下的反抗者逼到了城墙边。前方的四个持盾卫兵排成一排，后面是持甩棍的卫兵和几名步枪兵。

　　卡特处于持盾兵的行列，他在队伍最左侧，布莱克当时还不认识卡特，在队伍最右侧。反抗者们守在一个于城墙边点燃的烟花旁，围成一个半圆。

　　战斗开始后，卫兵部队一直处于优势。卡特用防爆盾保护着队伍后面的卫兵，抵挡着反抗者投来的燃烧瓶，砖头。以及砸来的棍棒。

　　布莱克在战斗尾声时陷入了癫狂，残忍地撕碎了一个反抗者，那个反抗者残缺不堪的身体的样子卡特至今记得。卡特的盾被迎面而来的斧头砍掉，他随即也捡起了地上的一把砍刀进行屠杀。

　　正当他迷茫地杀着这些本不该死的向往自由的人，心中对教团的统治方式感到绝望时，一个蜷缩在城墙边的人引起了卡特的注意。

　　他提着刀走了过去，见周围已经都是投降了的几个残余反抗者，于是慢慢蹲了下来。

　　“叫什么？”“希，希尔达·霍克。”“是跟他们一伙的吗？”希尔达点点头，恳求着卡特不要杀了自己。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想放个烟花都被限制，脑子一热才加入反抗组织的，但我从来没杀过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卡特还在犹豫着，直到一个持枪卫兵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卡特的肩膀“卫兵，这个人是反抗者吗？”卡特看了一眼那个卫兵，又回头看着惊恐的米拉。

　　“不是，她是路过的平民，被反抗者强行拉过来凑数的。”

　　“那就让她赶紧离开这吧，这里还不安全。”

　　卡特点点头。持枪卫兵转身来到其他持枪卫兵身边，他们让投降的反抗者在路边站成一排，随后扣动了扳机。开战前被点燃的烟花此时已经燃尽，整个街区又安静了下来。

　　回忆戛然而止，卡特看着城墙的西侧。“烟花该升起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火花就于空中绽放。卡特仔细望去，真的在烟花下面，房屋的缝隙中看到了些许灰点。那是卫兵制服的颜色。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这座城市的时间为什么回到过去了，或者说，这座城市的一切重置了？”

　　在无限的恐惧和不解中，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暴动已经平息了，卡特却还始终不敢靠近城市。

　　直到一天晚上，他看到两个人从城墙边的那个地道的位置跑了出来，来到离自己所在的小丘不远的地方放起了烟花。

　　凭借欧文对自己说过的他和米拉以前的事，卡特猜测这两个人就是欧文和米拉。他悄悄走下小丘，缓缓靠近两人，停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

　　“我自己的话，还做不出好看到这种程度的烟花，不过我觉得只要我们一块努力，用上你的天赋和我收集的四部分烟花制法，肯定能成功。欧文？欧文？”

　　听到米拉的声音，卡特确定了这就是欧文和米拉第一次放烟花的时候。

　　“米拉说的四部分，是不是就是以前我们四个制作烟花的步骤啊，那么他们还差一个部分不知道吧。”

　　卡特鬼使神差地掏出纸笔，写下了最后一部分的制法。

　　“欧文，米拉，你们一直帮着我，现在也让我帮一次你们吧，你们教给我的烟花制法，我现在再还给你们。”

　　卡特将写好的纸卷成卷轴的样子，丢在了两人身后，随后悄悄回到了小球上。他收拾好剩下的吃的，大概一数，还够吃三天。

　　“如果这是一个轮回，那么，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被发现的话，会使这个轮回陷入混乱的吧。毕竟怎么能有两个我呢。希望我这么做是对的吧。”

　　卡特随后离开了小丘，向着未知的远方走去，他不想卷进这混乱的一切中，不想再见证一次四人悲壮的命运。

　　至于前进的目标，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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