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支离破碎

　　布莱克联系不上、希尔达生死不明、卡特叛变、欧文中枪。

　　米拉仔细复盘了一下这次内城区的行动，她明白这个小队已经不行了。一定无法再继续行动了。她带着欧文跟着卡特，漫无目的地走在中城区的街上。

　　街边的路灯再次回到了闪烁的状态，过街老鼠也回到了黑暗的洞中。

　　“卡特，说实话，都告诉我。你到底做什么了。”

　　欧文捂着左臂的伤口质问着。卡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欧文推开扶着自己的米拉，快步走上前去，揪起卡特的衣领随后提高了语气。

　　“说，就现在。”

　　卡特清楚地认识到欧文眼中的不是疑惑，也不是愤怒，是杀意。米拉眼间气氛再次紧张，便快步走上前拽开欧文。

　　“这里说不安全，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卡特明白米拉在帮自己解围，于是连忙开口：

　　“去，去我家吧。”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卡特脑子里一片空白，米拉时刻担心欧文突然对卡特动手。中城区的街上，路灯仍在闪烁，黑暗时不时就会覆盖人们的视线。但此刻的三人似乎不再厌烦这一点，他们真正仇视的，是内城区无上灿烂的光明啊。

　　“不过孩子，我劝你别多管这件事，之前因为烟花出过人命啊；不怎么样，教团说烟花很危险，搞不好会引起火灾啊；教团明确不让整这东西，咱们也不敢支持，之前就因为这个出过事，死了好多人呢......”

　　欧文再次回想起这些“人们”的话语，他逐渐发现自己确乎正一步步走向引发暴动的边缘。

　　如果这次烟花燃放成功，人们会不会再次燃起斗志呢？当然不会吧，他们，他们已经习惯了吧。不不，他们已经被我的父母解开思想的禁锢了，只是需要我来推动，对吧。

　　但是如果我真的成功了，人们会不会因此掀起暴动，会不会再死好多人，因为我......欧文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一副英雄迟暮的样子赫然显现。

　　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不知道卡特现在心在哪一边。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于人们是对是错。

　　我一开始只是想放个烟花啊。欧文质疑了自己的坚持，他着实有些累了。

　　卡特的家渐渐出现在街道的末端，几人加快了脚步。破烂的墙皮松散着，随时都会脱落一块，门没有上锁，因为这种屋子没有谁愿意进去偷些什么。

　　环顾一周，整个街道中唯数卡特的房子最搬不上台面。三人进了屋，屋中的配置略显单调，除了正常家里常备的东西以外再无他物，卡特锁上了门，关上了窗，在屋中彻底一片漆黑前点亮了一盏旧得电线外露的灯。

　　他们围坐在桌前，欧文再次盯着卡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哈迪斯是布莱克的队长，布莱克因为身上有定位器被发现了，我是因为辞了职，定位器被关了所以没被发现。他们用希尔达的生命威胁我，让我说出咱们这次行动的时间地点。所以你的家，还有咱们的据点也都暴露了。”

　　欧文听后瞪着他说：“但是希尔达可能已经死了！”

　　“我知道啊！咱们亲眼看见的,那么高的地方，怎么着也会死吧！”

　　欧文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怒目圆睁。“那你说说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底起到什么作用了？！”

　　卡特也站了起来，并把椅子踹到一边。

　　“我怎么知道她会冲上去，只要投降，咱们都能活下来吧！”

　　投降？欧文第一次从卡特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他努力地想否认，但这已经是确定的事实。欧文的眼神中少了一丝杀意，多了些绝望。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米拉则担忧地观察着情况。灯光并不算十分明亮，至少那些阴暗的角落从未被触及。欧文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月光被树丛正正挡住，连光斑都没能投在屋中。

　　卡特察觉到身后曾几何时多出几个箱子，他从里面翻出了几瓶希尔达最爱喝的饮料。顿时，曾经的回忆涌上心头。希尔达一直为这个小队带来轻松和欢乐，她一直那么乐观。

　　如今她大抵已经离开了，同时也带走了几人的愉快。卡特握住瓶身想要拧开瓶盖，却感觉有些特别，他端详着瓶子，上面被希尔达贴了纸条：

　　我知道你也爱喝这饮料，别老是跟我抢，特地给你们买的。别光想着自己喝，分给欧文和米拉一些，对对还有布莱克。不过现在先别喝，等这次在内城区放完烟花以后一块庆祝时再喝才好。——希尔达·霍克。

　　反复看了几遍，卡特的眼泪终于挂不住了，它们顺着眼角快速流淌下来，悬在嘴角，或滴落在地。

　　“我做错事了啊，用你们的安全换希尔达的平安，结果这两样都没保全啊。”

　　欧文回头看着卡特，他的表情完美诠释了无助和后悔。点灯忽然关闭，唯有窗外微弱的月光稍稍照亮黑暗。

　　欧文心中似乎没了杀心，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性质上和卡特所做的一切是一样的。为了重要的少数人而堵上对自己影响不大的大多数人的生命，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这就是自己父母一直追求的吗？

　　“我确实不止一次杀人，但杀的都是类似于这个卫兵一样的，利用职务之便或是权利威压，逼迫百姓给予好处的废人。我认为这些人应该去死，或者说这类人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个体在群体中发挥不出作用还好，但是如果个体只能不断地拖累集体，让集体的方方面面走下坡路的话，我不认为他们应该存在于集体之中，既然他们不愿离开集体，那我也只好杀了他们。总之，对集体有害的一切都不应存在。这就是我做些事的原则。”

　　卡特曾经说过的话，现在想想，确实值得深思啊。沉浸在教团昏庸统治下的内城人和心中失去信念的中外城人，自己是否要赌上他们的安危去换取少数人的自由呢？

　　或者，在这座城市中，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在大众观念中正是卡特所说的：对集体有害的一切之一呢？欧文不知道答案。

　　卡特走了过来，他问欧文：“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米拉听到后神经紧绷了起来，她知道现在的欧文并不稳定。

　　“你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

　　卡特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干脆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收拾起了东西。

　　“我怎么出城？”

　　“城墙西侧，我和米拉之前从那里的一个地道里出到过城外，在那里放过烟花。”

　　“城外有什么啊？”

　　“不清楚，大概只是一片无边的旷野。”卡特临走前看向欧文。

　　“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我会去高塔上放的。”

　　米拉听到欧文的话后有些不淡定，她示意卡特停下后看向了欧文。“你什么意思，还要继续送死？”

　　欧文平淡地说：“支持与反对，你选哪个？”

　　“不不，我不会再让你去的，绝对不会。”

　　“那我就自己干，躲着你，这样你就拦不住我了”

　　米拉听后很是不解，她不愿意相信欧文会说出这种话，她不相信欧文会把这种危险的事放在首位，甚至不惜对自己放狠话。

　　“好啊，你，你爱怎么干怎么干，我不跟着了！”米拉说了气话，却被卡特当了真。

　　房门推开又再关上，随即屋中只剩下欧文和米拉两人。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街上一片寂静，卡特不知道自己出城后该前往何方。他听说欧文的父母是外来人，说不定外来人的家乡就是自己最好的去处吧。但那里要怎么去呢？卡特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的是，自己犯下的错，带来的愧疚感将纠缠在他的余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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