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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 104 章


《驸马如手足,  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零四章

        随着李思清话音落下,整座思政殿中再无人语声,唯有角落里的更漏声声、如泣如诉。

        皇帝穆桢坐在高处龙凤须弥座上,  从这气势恢宏的大殿正门望出去,只见沉沉夜色、耿耿星河。

        苍穹之下,  一个人的生死何其渺小。

        她乃大周皇帝,治下亦有万民,  从这御座上俯瞰下去,  正如苍穹之上的神看世人。

        只是若那一人是她唯一的女儿,总是有些血脉深处的羁绊与触动。

        她从殿内诸人面上一一看去——女官李思清、右相萧负雪、执金吾牛剑……这些中枢要臣今夜齐聚思政殿,  原本是要拟定穆明珠的“罪名”与惩治之法。

        在这报信的黑刀卫校尉上殿之前,  萧负雪、牛剑各领一派,对穆明珠入建业后的处理方案,  争辩正凶。

        萧负雪与穆明珠有师生之谊,自然是要力保公主的。

        而执金吾牛剑得了她这个皇帝的授意,  则是一力要夺公主之权、困公主于高墙之内的。

        两方争论正急,  忽然间却传来了公主落水、生死不明的消息,  不可谓不讽刺。

        若没有这则消息传来,  今夜这思政殿中就该议出公主的几大罪了。

        皇帝穆桢的目光从众人或错愕、或担忧、或沉痛的面上一一掠过,最终又落在了那报信的黑刀卫校尉身上。

        秦威不待皇帝出声询问,  忙继续道:“跟着蔡攀作乱的那四名黑刀卫,  活下来的两人在回建业路上,已经受了拷问。两人的证词相互印证,  应该出不了错。据那两名黑刀卫所说,蔡攀这人在黑刀卫中二十余年,自四年前升为副都督起,就一直盼着能更进一步做成都督。在陛下委任齐都督下来之前,  据说蔡攀已经请客吃饭、只等高升了。后来蔡攀这妄想破灭,虽然在人前对齐都督毕恭毕敬、又以旧时‘小少爷’相称,看似忠厚老实。其实这蔡攀曾酒后发过牢骚,对齐都督的到来多有不忿之言

        。这次从扬州回程,蔡攀不知是多年暗恨难忍,还是又受了什么新刺激,竟胆大包天真动了手。而跟着他一同暗中行动,给船舱中货物浇油的四名黑刀卫,都是他多年的亲信,其中还有身欠巨额赌资,无奈之下搏一搏的。蔡攀认为齐都督一死,他便能取而代之,已经允诺下去,届时便给四人报偿。这蔡攀胆大包天、暗中下手,原本是冲着齐都督去的,只是不巧公主殿下也在那船舱之中……”他轻声一叹,齐都督总是寸步不离公主殿下,本是忠心耿耿,却阴错阳差反而害了公主。

        在穆明珠扳倒扬州豪族焦家,击退鄂州、南徐州两处兵马,名动大周的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一人身上。

        可是这令她“下落不明”的奇袭,竟不是冲着她去的。

        她只是凶手出毒剑时,被不小心刮伤的那个人而已。

        可是这种偶然性与讽刺性,反倒增加了这则消息的可信性。

        以至于殿内所有人都接受了这黑刀卫校尉的说法,哪怕其中有一两人心中掠过一丝闪念“这会不会是那公主殿下自己设的局”,但在此时凝重的氛围下,却断然不敢说出口来。

        在场与穆明珠关系最疏远的人,反倒是最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执金吾牛剑问道:“船失事在何处?可命人去找寻了?”

        杨太尉也问道:“那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何在?距离船只失事已经几个时辰了?”

        秦威一一回答。

        在场只有御座上的皇帝穆桢,与左首的右相萧负雪不发一言,只看着众人来来往往询问与回答。

        在众人问答的某个间歇,思政殿内沉寂的一瞬,一道温和清雅的男音第一次响起。

        “秦校尉……”萧负雪上前一步,一如既往动听的声音中,却藏着几乎掩饰不住的慌乱,“与殿下一同回程的还有何人?”

        秦威微微一愣,道:“回右相大人,随公主殿下回程的,便是咱们黑刀卫和殿下的扈从——都是跟着殿下从建业城出去的人……”

        萧负雪略颔首,

        负于身后的双手,在长袖之下攥成了拳,顾不得惹人生疑,又问道:“谢先生可一同归来了?”

        秦威身在黑刀卫,消息灵通,摇头道:“尚且不曾。下官随殿下返程之时,谢先生还在扬州城外山庄内。不过谢家的奴仆倒是已经先回了建业一队,在主人之前先洒扫庭院、以迎主人归来。”

        “如此。”萧负雪沉默下来,他也不知自己问起谢钧的行踪是想要证明什么。

        他有上一世的记忆,见穆明珠出事,自然就想到了同在扬州附近的谢钧,本能地认为其中有谢钧的手笔。

        可是随着他与秦威的这一番问答,萧负雪从最初不真实的感觉中沉下来,开始接受穆明珠“下落不明”这个事实。

        长江上的一艘小船,火攻加上暗杀,深夜落水之后的下落不明——

        难道重来一次,还是要失去她?

        一念至此,萧负雪只觉心中剧痛,想到不过一个多月前,女孩在公主府长廊雨中同他笑言“天下之兵”的前事,岂不正是她亲赴扬州、以身犯险的引子?

        萧负雪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晃,便给身旁的宫人扶住,坐倒在地。

        这样的反应,多少是出格了些。

        李思清看在眼中,忙低声道:“右相与公主殿下师生多年,情谊深厚,此时听闻殿下遇险,焉得不关心?”一语给他圆过去了,又命侍女呈安神的热汤上来,给萧负雪与皇帝穆桢都送了一盏。

        可是这安神汤送上来,皇帝与右相却都无心茶饮。

        皇帝穆桢始终高坐在御座上,俯瞰着议论不休的众臣。

        她的神色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漠。

        皇帝有一千种假面,她可以威严、可以和蔼、可以尖酸、可以宽宏……

        千般嘴脸,万种情绪,都是她御下的手段。

        可唯有这种疲惫的淡漠,才是她真实的那一张脸。

        对皇帝穆桢来说,当穆明珠好端端活着的时候,这个小公主是在扬州拥兵自重的逆臣,是击溃了鄂州、南徐州两处兵马的奇才,是对她阳奉阴违的狼崽子。公

        主回来建业,就好比长大的兽类,要驱赶她这个老兽王离开。皇帝穆桢感到皇权受到了威胁,尤其是在外有大梁进犯的当下,求稳的同时,更要干脆利落拿下这野心勃勃的小家伙,让她十年二十年之内都不敢再试锋芒。

        可是现在一个从未有过的可能摆在了皇帝穆桢的面前。

        如果穆明珠死了呢?

        忽然之间,有关这个女儿的许多好处都涌上皇帝穆桢的心头来。

        明珠个聪明又乖巧的女儿,写得一笔好字,抄过许多献给她的佛经;常有奇谋,每年生辰都挖空心思给她送上贺礼;极为贴心,几个孩子中唯有这一个会留意她的健康……

        只是她是皇帝。

        所有示好于她的举动,背后一定还藏有另一种动机。

        越是会取悦于她的孩子,越是不容小觑的野心家。

        可是如果这孩子死了呢?

        忽然之间,当初种种背后的动机,都如烟消云散。

        当明珠不再具备竞争皇位的资格,她忽然也从皇帝的身份中走下来,有些生涩地找回了“母亲”这个角色。

        皇帝穆桢感到眼角微微的酸涩,像是要流泪的前兆,但到底没有泪水落下来。

        自十五载前登基为皇,她已经不需要再动用“眼泪”这一武器。

        正如周瞻死去之后,她心有哀痛,却也哭不出来。

        想到不久前刚刚死去的次子,皇帝穆桢更感到一种寂然的哀伤,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如今连这唯一的女儿都要失去了吗?

        而在这属于母亲的哀伤过后,穆桢心中又生出了一股属于皇帝的痛惜。

        其实只要驾驭得当,公主原本是极好的臣子。

        她武能病退两州兵马,文能平息扬州粮荒,若能受约束,值此内忧外患之际,不正是朝廷的一大助力?

        可惜从前公主带来的威胁太过明显锋利,以至于叫皇帝穆桢不愿看见这内里的妙处。

        底下的议论陷入了僵局,在公主殿下贴身侍女的去处上,执金吾牛剑与李思清有了不同的意见。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

        自然最清楚船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人都已经带回建业来了,还是先审问清楚……”执金吾牛剑今夜前来议政,原本是得了皇帝授意,要给即将入城的公主定下罪名来。他既然清楚皇帝的心思,议论安排时乃是提前站好了立场的。

        李思清蹙眉道:“眼下救人要紧,她熟知殿下秉性举动,多一分救人的希望也是好的……”

        执金吾牛剑道:“她一个侍女,难道还能入江救人不成?先审问清楚,拿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再派出人马去搜寻,才是正理……”

        “送那侍女回江上。”皇帝穆桢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低沉。

        皇帝高坐上首,沉默太久,以至于听到她开口,底下众人都吓了一跳,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皇帝穆桢沉声道:“余者再论,当下以救公主为要。秦威,你再领建业护卫五千人,即刻出城往江上寻人。”又道:“发令给水师,要建业附近调拨全部船只过来,全力搜寻。”

        皇帝一开口,殿中无人再敢质疑。

        “是。”秦威等人都躬身应声。

        皇帝穆桢目光沉沉,语气沉重,道:“朕活要见人,死……”她吐出这个字来,目光投向殿外无垠夜空,声音忽然低下去,“……要见尸。”

        “是。”众人应诺之声也低下去。

        在短暂的失态过后,皇帝穆桢又恢复了理智与冷静,双眸眯起,冷声道:“至于那个蔡攀,若背后无人保他,他岂能如此笃定杀了齐云便能做都督?一路追查下去,朕要个结果。”

        杨太尉忙也起身应声。

        原本坐倒在地的萧负雪,至此缓缓起身,长揖道:“陛下,请准臣即刻出城,主理搜寻殿下与齐都督一事。”他清楚上一世谢钧的图谋,穆明珠回来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暗箭,若是寻常人去搜寻,一来是未必尽心,二来是就算尽心、未必能防备到谢钧,唯有他亲自前去,才能有所防备。当初扬州水灾,他曾求去不得皇帝应允,如今又有大梁犯边的危机在,他担心皇帝再度驳回,因此又

        道:“如今黑刀卫中都有人生了贼心,焉知这些前去搜寻的士卒个个忠心?设若其中再混入鼠辈,殿下与齐都督更是九死一生!臣请前去!”

        皇帝穆桢这次没有反驳,轻声道:“好。”

        她说着从那高高在上的紫金龙凤须弥座上走下来——今夜原本要议穆明珠的罪名,此时再不必议。

        皇帝穆桢走到萧负雪面前,深深望了一眼面色煞白的臣子,沉声道:“公主性命,便交付右相之手了。”

        萧负雪垂眸,亦沉声道:“臣必竭尽全力。”他在皇帝穆桢之后,第一个走出了思政殿,疾步赶往皇宫之外时,不由抬头望了一眼浩渺夜空。

        只见夜色正好,群星璀璨,萧负雪眉心深蹙,想着若是殿下在此、定有雅兴观星。

        穆明珠的确正在观星,不过不在萧负雪的脑海中,而是在她乘竹筏漂到的小岛上。

        而且她不是在跟齐云一起观星,而是自己躺在一处横伸的树枝上,独自观星,时不时从荷包中摸一枚桂花糖出来,安抚她空虚寂寞的胃。

        不知是不是落水孤岛,两人独处模糊了身份尊卑,齐云这小子竟然敢使唤起她来。

        方才齐云慢条斯理烤着野鸭另一面,竟然有勇气道:“不知这岛上地形如何,臣如今伤了腿不便行走,殿下可愿一探?”

        竟然要她来探岛。

        可是这小岛又有什么好探呢?坦白说,在竹筏距离这小岛不足百步远的地方,她就能够把这小岛尽收眼底。这样小的岛上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型的猛兽,也不能忽然出现一条通往陆地上的道路。不过穆明珠猜想,大约是齐云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当着她的面不好操作,他现在伤了腿又不能自己走开,这才寻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把她支开。

        穆明珠含着口中甜甜的桂花糖,仰望着无垠星海,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

        她可是很善解人意的,也就没有戳穿他,而是顺势来“探岛”,给他一点时间去处理。

        此时夜色已深,最初被两人到来惊起的鸟雀也重新安睡了,林木中只有

        昆虫偶尔的鸣叫声,空气中有野花的馨香与江上的水汽味道。

        穆明珠躺在宽大低矮的树枝上,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这本该是个美好的夜晚,奈何肚子实在饿。

        桂花糖虽然香甜,但是抵不住饿呀。

        而烤鸭子虽然香,却实在难以下口。

        穆明珠又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有些滑稽——没想到她一个愚弄了满朝文武的智者,英明神武的公主殿下,在这个大计得逞的夜晚,思考最多的竟然不是家国大事,而是她这一只小小的胃。

        “小胃听令,不许再叫饿了。乖乖的,回去赏你宫廷大餐。”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估摸着那边齐云应该差不多了,便从树上一跃而下,耷拉着脑袋往回走,艰难考虑着,要不然就勉强吃点鸭子肉?

        等她回到岸边,远远就见齐云仍是坐在火堆旁,只是似乎起来动过了——因为他不再是正对着她,而是侧对着她。

        从穆明珠的视角看来,只能望见齐云左边的侧脸。

        她也没有在意,走过去主动道:“我都探过了,沿岛走了一圈,没有猛兽。虽然是夏夜,但岛上也冷,等会儿咱们把火堆挪到那边树下的沙地上,把地面烘热了,就在那里睡一夜。”

        齐云沉静听着,在她坐下来住口的间隙,又递过来一只烤得焦香流油的鸭腿,没有说话。

        穆明珠微微一愣,的确是饿了,便犹豫着接过来,决定给这野鸭子再一次机会。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她只是试探着咬了一小口,咬下去的时候,她察觉齐云一直在凝视着她。

        穆明珠心中稍觉奇怪,但是没有多想——大约就是厨师想看看的顾客的反应吧?

        谁知这一口下去,原本的腥气却全然没了,焦香的表皮甚至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与烤鸭肉的油脂融合在一起,充分刺激人的味觉。

        穆明珠原本小心翼翼的表情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了,大口咬下去,忍着烫,把鸭肉吞下腹中,也顾不得仪态了,活像是一个八辈子没吃过肉的乞儿。

        “你加了什么

        ?”穆明珠咽下满满一口肉,抬头望向齐云。

        她不知自己此时眼睛亮晶晶的模样,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夺目。

        齐云不语,似乎要笑,却仍是先低下头去藏起了笑意,手中默默烤着剩下的鸭肉。

        “你加了蜂蜜?”穆明珠尝出来了,笑道:“你哪里来的蜂蜜?岛上有蜂蜜?”

        她吃饱了,心情愈发好了,笑道:“方才在船上,我还跟樱红说想吃蜜汁烤肉,没想到竟然应在这里。”

        齐云低头烤肉,只从侧脸的眉眼处,流露出一丝丝笑意。

        穆明珠见他无意解释,也知他的性子,若是不用些“非常”手段,是问不出究竟来的。只是那些手段,她从前信手拈来,此时却有些谨慎,便没有再问。

        一时两人都饱餐一顿,穆明珠在挪火堆到树下沙地的时候,在树下不远处,看到一只空了的蜂窝,还零星有蜜蜂在旁边徘徊,便证实了她方才的猜想——齐云竟然是支开她,独自摘了个蜂巢下来。

        也不知他拖着一条伤腿,是怎么应付得来一窝蜜蜂的——果真是武艺高强吧。

        穆明珠没有多想,以木枝把那蜂巢挑远了些,确保了两人今夜睡眠环境的安全性,便靠着大树要躺下。

        谁知道她一动,齐云忽然转过身去。

        因为这动作对于伤了腿的齐云来说,实在没有必要,而且与她动作的时机太过恰好,穆明珠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穆明珠眼珠一转,故意又转向齐云的另一侧。

        她一动,齐云立时又转过身来,仍是以左脸对着她。

        穆明珠觉出问题来,当下没有表露,仍是挨着大树坐下来,拾起木棍拨弄着燃烧的火堆,又打开水囊喝了几口水,还递了梅子糖给他,口中随意道:“困不困?咱们早些睡,明天才是重头戏呢。”

        齐云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迷惑了,喝了水,又接了糖,也在穆明珠身边坐下来,轻声道:“好。”

        穆明珠趁着他松懈的这一刻,忽然倾身过去,按住了他的肩头,使得他不敢动弹,同时看清

        了他的右侧身。

        一见之下,穆明珠愕然过后,爆笑出来。

        她原本猜想的有些严重,以为齐云身体右侧还受了什么外伤、但是瞒着她不想给她知晓。

        谁知道此时她按住少年的肩头,探出身去把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却是在他右脸颊的眼尾下方,看到了一处红肿起来的小包——仔细一看,很像是蜜蜂蜇的,顶端还有一处细细小小的红点。

        齐云躲了半晌,没想到还是给她撞破,顿时也泄了气,索性便不躲了,听着她的笑声,一张脸自然是又羞红了,也许还带了几分恼意。

        “我不是笑你……”穆明珠几乎笑倒在他身前,连声道:“我只是……蜜汁烤鸭太好吃了……”

        齐云任由她笑,只无奈坐着,也不说话。

        穆明珠抬眸,望着少年那双含羞带嗔的黑眸,早已忘怀了所谓的慎重与畏惧,忍不住笑着在他右脸的小红包底下,轻轻亲了一下,笑着感叹道:“齐云,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女孩的声音比满天眨眼的星星还要温柔。

        那轻轻一吻,落在脸颊上,全然不在齐云意料之中,在少年身上激起一股电流来。

        少年因她突然其来的一吻,忽然笑起来。

        他下意识偏过脸去,想要如从前一般藏起这笑容,却因为太近的距离未能得逞。

        于是生平第一次,穆明珠终于望见了少年的笑容。

        他素日淡漠阴沉,可是一笑起来,眼中全是小星星,甜极了。

        她明明不曾饮酒,却觉得好似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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